客卧在独立院落,穿过大殿后方的连连走廊,便能瞧见一排白墙灰瓦的卧房,内敛整洁,古色宁香。
中央还凿了个池子,已经过了梭鱼草最旺盛的时节,蓝紫色的花序矮矮坠着,不时引得水中黑鱼咬上两口。
搭上柱子的声音不算小,几条鱼苗受惊,一下缩回水下,激起几个小泡泡。
檀召忱扶住未经雕琢的廊柱,手掌按在略显粗糙的柱面上,食指微翘,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说什么?”
檀召忱把头埋在臂弯,含糊其辞:“我想他了......小磔,我想他了......”
“平日也没见你这么多愁善感。”
台闻磔停住脚步,抱着手,倚在柱子上。
“我每天都很想他。”
檀召忱下滑,跌坐在青石板上,“你先去睡吧,我在这儿醒醒酒。”
他低着头,垂下眼睛。
“你认识他有十天吗?”台闻磔站直,冷脸道:“你不还要到贵派转转吗?起来,去转。”
前几分钟夸下海口的人绞尽脑汁想自己何时说过这句话。
“去换身衣服,我们去趟后山。”
身后传来檀召忱懒懒散散的嗓音:“你都不用换,你衣服没有一件是好看的。”
原以为他会说深棕和玄黑并无区别的台闻磔冷笑一声,哐当拉上了门。
正如华门主亲口所说,青宗派安全意识很到位,不少弟子提着灯笼巡山看管......但未免也太保守了。
檀召忱站在一块平阔山石上,正对风口,他衣袖凌乱后翻,“啧啧,我总算知道华宗南为何殿门修的大,弟子房那么小了。”
他用手挡住呼呼夜风,望着蜿蜒山路上一排慢慢挪动的提灯明火,“敢情把人家当免费劳动力使唤。”
“再过两月临安有重阳佳节,许多皇子公主会过来,纵举晚宴,亲人团聚。青口距临安很近,必须排除一切危险隐患,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有,华门主这样警惕也不奇怪。”
“奥,”吹了有一会儿了,檀召忱脸上还是烫的,“他们每年都会来吗?那这些小弟子岂不一直战战兢兢兢兢战战的。”
“......不会,朝廷每年会选不同的地方。不止皇亲,天子重臣和他们的家眷都会去,秉烛夜游,雕盘绮食,还有全城人一同庆祝,没有哪座城池经得住这样的铺张。”
台闻磔眼底看不出什么神色,他想了想,又说:“不过一旦选中,商贾豪客还有财傍世家也会前去贺礼,总不能空手,天子会为人民亲自祈福,赐下厚礼。每年皇嗣轮番布置,与百姓一同商量,路上撒钱那是常有的事,有一些还格外阔绰,所以并不算祸。”
他耐心给檀召忱讲完,很体贴地等他下来。
檀召忱站在青石边缘,半晌,他刚要回身——
“台闻磔!!!”
檀召忱一脚踩空,整个身子荡在崖边。
“......”台闻磔灵力瞬间闪散,一个箭步过去,伸手揪住檀召忱前襟,“小磔你拽紧点儿!”檀召忱慌忙抓住台闻磔手腕,边嘱咐他边向下看去。
台闻磔本能过去,但也稳稳地站在山石边上。
风因他残留的灵力卷得更厉害。
“看够了吗?”台闻磔漠然,手上用力,刚想把他拽上来——拽不动。
他皱眉直视悬在半空的檀召忱,两人对视片刻,“我身后有人?”
一只脚勾在石背上的檀召忱眨眨眼睛,突兀开口:“小磔,我想去看看阚青梅第二个孩子的尸棺,你和华宗南说说好不好?”
“......很荒唐。”
“不答应?”檀召忱弯起杏目,“那我找别人喽。”
话语未落,他快速拉过台闻磔胳膊,直直看向他后方。
尖锐的哨声破空而来,折射冷光的利器向檀召忱面门击去,一切只在霎时之间,檀召忱两指快速夹住,将险些划破鼻尖的暗器转到手下,顺势后仰。
山上树多,尤其是在崖下的,根系丛生,槎桠虬结,伸出来的树杈长而密集,若是平常人掉下去了,少说划个浑身见血。
但两个少年在黝黑的乱枝中快速穿梭,一上一下,台闻磔一晃身影,眨眼间闪到了一旁的小路,碎石在他脚下簌簌滚落。
檀召忱嘴角咬着笑,顺便替别人检验兵器是否好用,他向上一抛,右手迅速接住,然后对准下方的杂枝,灌入灵气,那把像刀的细长利器瞬间疾飞出去,一团青雾炸开一条竖直开阔的小道,多余的虬枝向两边倾斜颤动,他顺手摸上长景,白鞭裹着风咬上利刃的手柄,带着檀召忱安全落地。
“呦哬。”檀召忱收回长鞭,那把利器自然卷到了他手里,台闻磔拍掉衣袍沾的土。
“还挺好使的。”他吹了声口哨,“那小狼狗名正言顺警告我们呢。”
他把兵刃嗖一下递到台闻磔面前,上面“折鹤”二字清晰可见。
“方才他就站在不远处,连躲都不多的。”
“回头还给他。”台闻磔淡淡瞥了一眼,收回了视线。
“不是吧,你对那小孩儿包容度那么高。”
檀召忱耸肩,反手把暗器插进自己腰带。
“这里恐怕真有异处。”
“很高兴你认同我。”
“不是,我觉得贺辙不会无故出现在青宗派,不过也有他为重阳佳节排除风吹草动的可能。”
“嗯,那小子不会把时间浪费在一片深山老林,或替他下家卖命呗。”檀召忱简单概括。
已至时辰,山里响起了更鼓,他们离青宗派稍远,山上寒气重,又空凉,缓慢沉闷的打更声传到他们耳边时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回声。
檀召忱鸡不情愿地跟在台闻磔身后,“你一定要在该休息的时间出来绕圈子吗?”
他抬头看着眼熟的山道,长景的气息还未散干净。
“鬼打墙。”
“是啊,”檀召忱眯着眼拉长调子,“这个时候你最好不要回头不要应声不要送死一样问东问西......”
他打了个哈欠,等挤掉溢出来的眼泪时,看见前面台闻磔脚步有一瞬间迟疑。
“......不是吧?”
他无奈笑笑,回想刚刚那声好意的提醒出现在自己身后,而台闻磔比自己快十米。
檀召忱伸伸手臂,无视左肩的重量,随口问:“我们才来了几个时辰就玩这么一出,是华宗南治理能力不行随时准备退位呢,还是我鬼路走多了终于遭报应了呢。”
檀召忱低低笑了声,“作孽啊。”
长景应声而起,卷着残风碎石向后抽去。
“狰。”
一声令下,狂风骤起,一头怪兽缠着鞭子猛然成形,五条尾巴胡乱飞舞,身形细长,模样像赤豹,檀召忱连看都没看身后是个什么东西,他语气轻松,“小磔,捂上耳朵。”
台闻磔站在不远处,不用多说,自己结了个法印,是为“无声”。
怪兽通体火红,一路奔腾,在柔和的月光下登上了一处高地。
一时间,四周寂静,只有流动的浮尘。
又骤然转变。
浑厚轰鸣的吼叫响彻云霄,拳头大的石头碎了个干净,巨石震到半空又轰然落下,檀召忱脚下颤动,他没有片刻分神,也不顾狰兽转眼间消散,他快速念咒,“章莪,殷其雷。”
一道惊雷从天边打下,紫色的光迅速冲向二人。
檀召忱闭上眼睛,仿佛下一秒不会劈到他一般。
多年默契,台闻磔神色自若,他两步点地,在一片电石火光中腾身到前,薄唇微张,“引魂。”
天雷避开二人,径直转向后方一块空地,震飞了落地的枯叶,漏出黝黑的山土。
“用不着这么炫技。”
檀召忱无辜上前,和他一起瞧那片被雷劈焦的土。
“你不是故意带我来的嘛,玩把大的找找从前的手感。”
“......”
台闻磔蹲下身,然后又起来拿了旁边的一根木棍当铁铲。
“他们没听见吧?”檀召忱跟着他走过去又走回来,“我看到你用无声咒了。”
“听见了,上到华门主和下到临安百姓,都有幸围观了你引的那道雷。”
檀召忱扬唇,难得正经:“那我明天卷行李回家,你只能一人应付贺小公子了。”
台闻磔听了,不知道作何感想,他把木棍扔了檀召忱怀里,丢出一个字:挖。”
檀召忱也是想做点什么把脸颊那股燥热弄干净,他拿起棍子,一边老老实实地挖一边藏起那抹即将得逞的笑。
十里开外,一个穿著普通的男人脚下浮肿地走到一片空地上,他嘴里哼着歌,后面隐约传来交谈声。
男人解开腰扣,那粗棉布紧身磨人,穿着实在不舒服,他又忿忿抱怨上头瞎了眼竟派了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来管事,男人不屑地想着,走到一棵老槐树前,准备小解。
刚拽下裤子,他抬头一看……正在假寐的贺辙睁眼,下午那身糙布麻衣已被换掉,眼下黑色劲装,倒衬的他更没什么人情味。
缺乏活人感的贺辙将眸子转到那片空地上,他记得方才有个同僚过去,已经过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那人还没回来。
青口镇大多户人家早已熄灯,黑乎乎的胡同狭窄安静,因两月后的重阳佳节,临安不少地方都起了宵禁。
没了旁道的热闹喧哗,青口镇黑夜独奏也没什么意思,都汕汕地收起了灯。
只有一户人家除外,瞧模样像是大户门家,瓦红的铜门悄悄开了个口,整个大院被高墙围着,缸里的鱼沉下水,家仆的卧房也紧闭着,只剩几处亭子呼呼灌风。
本来一切安好,没什么动静,直到主卧点了蜡烛。
透过雕满窗花的木窗,恍惚能看见一朵跳动的火苗。
“好了好了快睡吧。”
一位还较年轻的夫人坐在榻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哄还在床上折腾的儿子。
夫人熬不住宵夜,不耐烦地让儿子睡觉,但这个时候的孩子越闹越精神,女人想了想,决定把自己祖上传下来的故事讲给儿子听,小孩缩在被褥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母亲,但过了一会儿,他就盯不下去了。
“很久很久以前啊,有户有钱人家,他们欺负人作了孽,家里死了个秀婆娘。尸体啊就躺在一个破破烂烂的床上,盖着被耗子咬了好几个窟窿的被,好几天都没人瞧见。直到尸臭铺满了整个庄子,才张罗着给她下葬,老爷子心里不安稳,偷偷请人来做了场法事......”
女人困倦地轻拍儿子的背,继续讲,“大家伙烧了纸,哭了灵,又心不在焉地吃了白饭,结果啊,一人走了神,棺材盖没盖住,人们用土胡乱埋上就回去了。”
孩子用手揪紧了被。
“后来一个小孩不睡觉,非要和娘亲玩躲猫猫,他想了好久啊,就藏在了棺材里,和那秀婆娘躲在一处。他娘也找了好久,怎么也找不到……再后来啊......有人夜间到林子里打猎,听到一块地里传来几声闷响,他就壮着胆子去看,这一看啊,不得了了。”
这哄骗孩子的故事不知传了多久才到她这,细想根本记不清,女人卡了壳,不过小孩哪里听得出这些,她就糊弄糊弄说过去了,“人们都说,那上了年纪的婆婆会一手漂亮的针线活,她心里也有气,不想死,于是把那个可怜的孩子缝在了棺材里,替她躺着,每隔十五年啊,就会找一个新娃娃......专门找夜里睁着眼的小娃娃,抱走他,抓进她的棺材里,蒙上白无常的眼睛......没人知道,这又是哪一年......”
小孩吓得往被子里缩了缩,见孩子不闹腾了,女人觉得这老掉牙的故事还有点用,心满意足地准备吹蜡。
她儿子突然问了句,在夜里显得静悄悄的,“娘,为啥这老婆婆只抓不睡觉的小孩,不、不抓大人啊?”
女人哪里知道这些,她随口一说,“那是因为秀婆娘只拿针,力气小,抓不动大人......”
女人声音模糊了,连最后一盏蜡烛都没来得及吹,便睡着了,一时间,只有那小孩紧闭的眼,和不住跳动的火芯子。
……
檀召忱一身泥的走到华宗南准备的院落里,明月高悬,投下孤零零的光芒。
他将靴子上的土跺掉,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一点灵力没用,徒手挖棺材。
棺材还没挖到。
几分钟前。
“这什么?”檀召忱甩开凌乱的发丝,拿起深坑里的一张白纸,皱眉辨认上面的字,“泽、雷、随?”
他擦擦滑到脖子上的汗,不觉蹭了点泥。
“给你,这种动脑子的事我就不参与了。”他对躺在树上的台闻磔说。
见正面就零散几个字,檀召忱随手翻了翻,但马上就僵住。
台闻磔尚未睁眼,肩膀一歪,顺着力道倒下去,而后好端端地踩在地上。
他往前走几步,伸出手,“我看看。”
却见檀召忱把纸藏在了身后,神色奇怪......介于害臊和尴尬之间。
“你干什么?”台闻磔拧眉,他刚上前一步,檀召忱就立马退了好几步,那张纸被他严严实实地遮在手心。
“那个、那什么,我给你念就行了,你别过来!”
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拔高,不免显得心虚,他视线飘移了一会儿,又软下来温和道:“你、你站那别动......”
台闻磔更加好奇,他不喜什么心事都放于言表,但对着檀召忱便不用设防什么。
他快步过去,檀召忱还想躲,可台闻磔是铁了心要看,他不过几下夺过来,忽略正面洋洋洒洒的字,翻过来一看。
瞬间脸色铁青。
檀召忱在旁边红着脸,几乎是硬挤出几个字,“你……你自己要看的啊......”
那张纸被台闻磔捏得咯咯作响,只见上头画着两个人,在一把木制长椅上,女子的衣服滑落,雪白的躯体被男人压在身下,两人皆衣衫不整,神情欢愉......哪个死了祖宗的孙子撕下来的春宫图。
“我们被耍了。”
台闻磔把皱皱巴巴的纸大力塞在檀召忱怀里,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好淡定。”
换做以前,如果有人把台闻磔惹得说不出话,他一定凑过去加两句,但是现在......现在,他捏着纸的一个角,一团乱麻堵在心里。
“我刚看见有几只纸灯笼挂在树上,你干的?”台闻磔沉默良久,不自然地开口。
“自然,小朋友送了我们把刀,给自己买了个教训,很划算吧?”
……
不能细想,得用正事散散热,檀召忱有一搭没一搭回想殿厅里华宗南面前的饭桌。如他所说,确实是清汤寡水,糯米粥红枣糕餐盘里的半条鱼,还有那倒扣在粥上的碗......活脱脱死人标配。
若只有这些就算了,檀召忱低下头,他路过弟子膳堂时特意留意,他和台闻磔,还有那群傻不拉几的小弟子,吃饭全用青口镇特有的青瓷碗,但摆在华宗南面前的,是一个骨瓷碟,白得刺眼......
越想越不对劲,檀召忱甩甩脑袋,晃晃悠悠拉开门,还不等跨进去,绷在心里的那根弦轰然断了,什么华宗南,什么白事喜事丧事,统统抛在脑后。
檀召忱好像瞬间着了魔,他几乎是看呆了,一时间竟不敢向前走。
那只心心念念的妖就坐在靠窗的塌上,月辉洒在他背上,明明那么亮堂,却全然失色。
分明是极为年轻的面孔,但看人时总带着令人发麻的威慑。
可他的目光和注视又多么平和。
比如这时,那个男人屈腿,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向几米开外愣在原地的少年缓缓吐字:“过来。”
檀召忱近乎是立刻过去,刚抬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身把门关上。
两扇门交合处传来嗒的一声,在如此夜里不免有些暗暗揣测的急躁。
九方衍好看的唇上扬了几分。
所有的月光被挡在外面,从很窄的栏缝上探进来,分的模糊。
但又有什么在此刻清晰了,被纵容地打开,被昭告天下。
檀召忱走过去,一双杏目眨也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妖,而后选了一个无意,顺从,又别有用心的姿势,低下身子,跪坐在他身前的地板上,从容又大胆地回应妖的注视……他当真好看极了。
那个年轻男人似乎被檀召忱的动作取悦,他伸出食指,想要碰他,檀召忱几乎是下意识后退,他慌忙抬头,那微微弯起的唇顿住了,檀召忱舔舔嘴角,口吻低落,“那里......有泥,会、会弄脏你的手......”
但那人是那么宽容,他顿住的嘴角又勾了起来,温柔道:“无碍,过来。”
檀召忱咽了口气,立即凑过去。
“好听话。”
那根手指轻轻抵在檀召忱下额,而后毫不留情地用力。檀召忱的头被迫抬起,脆弱敏感的脖颈即刻暴露在妖面前……被喜欢的人这样抚摸总是会有些反应的,檀召忱艰难滚动了下喉咙,他能感受到妖的另一只手按在了上面,慢慢摩挲,然后略微施力。
这其实有点像他们刚遇见时那样,不过两人位置换了,檀召忱那抹顽劣、放肆的笑溃不成军,被人捏住命脉,变得如此乖巧。
他呼吸不免变得急促,但那点心思实在太显然了。
那只妖瞥了眼檀召忱手边掉落的纸,又轻扫了眼他身下,檀召忱毫无意识自己犯了什么大错,还是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喜欢的男人。
九方衍有趣地捏捏他下巴,终于决定饶恕般开口,“你很喜欢我的脸吗?”
低磁的嗓音近在咫尺,檀召忱平生第一次没有回应,而是干涩地问他:“你......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呼吸变得好艰难,卡在他喉咙上的那只手摁在一边,有点痒,又很重。
他的血液在疯狂流淌变热,前不久刚醒的酒又开始灼烧他的喉咙……然后是整个身子。心跳如雷鼓般轰鸣,但什么也听不见,檀召忱眼尾泛起一道红晕,但还是用带着尊敬、崇拜、钦佩、以及无上喜爱的目光注视掐着他脖颈的男人,他是多么强大,善良,温和……
“我的名字?”九方衍喃喃重复了一遍,垂眸打量因自己不断用力而痛苦的檀召忱。
那个孩子似是知道这是一个无比失礼的请求,目光有一瞬游离,但又像经不住诱惑般,直直地看他......顶着一张英俊、涨红的脸。
回答一个问题改变不了什么,也不能决定什么,更不会妨碍什么,九方衍看着那双充满恳求和难受的眼睛,过了许久,才安抚般开口,“九方衍,我的名字。”
对一个将死之人没什么好说的,没有人能召唤山海里的妖兽,唯一的答案是用他们来补足灵力,用邪术把无辜的妖兽困在其间......这样的人,断然不可放过。
可惜了,他天赋很强。
九方衍的手收紧,会很快的……他并不想过多折磨这个误入歧途的少年。
却在彻底缩紧的那前刻,他听见面前名为檀召忱的人说,“九方衍,我喜欢你……衍衍,我喜欢你。”
如果......如果被你杀死......是我三生有幸。
檀召忱阂上眼睛,藏住了多么不舍与难过。
但是预想的窒息并没有来,他睁眼,看到的是九方衍最后一摆衣角,消失在窗棂后。
紧接房门被拉开,方才隐秘颤动的情绪堪堪散去,又在某个角落转瞬即逝。
台闻磔拉开门,紧锁的眉和即将脱口的话在看清檀召忱的一瞬都卡在嗓子里。
“你在干嘛?”
檀召忱半个身子伏在榻边,像是这样能护住那抹余温似的。他把脸埋在臂弯,很是沉闷地应声:“别管......让我死在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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