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宁青溪结了账,等着霍燕辞说话。
——一看他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宁青溪就知道这人绝对不是出来吃顿饭那么简单。
果然。
“下次有机会,我带你去跑马。”
宁青溪:“……”
浪费她等的这几分钟。
她不再听这个人废话,转身就走。
不过出来放空片刻,京城正月里的冷空气一吹,整个人都清醒多了。
对于不知道如何表现的图纸,突然也隐隐约约有些轮廓了。
回到张家院子,宁青溪更是日日泡在会客厅,就连吃饭都搬到了这里,很是用功。
图纸也在日复一日的打磨中,逐渐看得出规模,只是宁青溪的状态,实在是吓人,她画图画得几近疯魔,张富户都忍不住忧心,这人千万别在他这儿出了什么事儿。
因此他日日看着宁青溪废寝忘食,也是心惊胆战,生怕一时不察,出了什么差错,因此他出去喝酒都显得忧心忡忡,一时间坏了霍燕辞兴致。
在他叹了不知道几口气的时候,霍燕辞放下了酒杯,调侃道:“张老板,什么时候你也有唉声叹气的毛病了?”
张富户满面愁容:“王爷,您就别打趣我了,这不是我搞了个造园赛,您是不知道,沈小娘子这几天不要命了一样,日日夜夜坐在桌前,吃饭睡觉都要人去叫她,我是真怕一个不留神……哎。”
霍燕辞听到宁青溪名字,眸光一动,没再接话。
张富户又叹气半天,忽然福至心灵,抬头看着霍燕辞道:“说起来,您和她关系……好像还不错?”
“你想多了,”霍燕辞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点头之交,叫的上名字而已……你请我出来吃酒,现在又要跟我倒苦水,张老板,你不得自罚三杯赔罪?”
张富户惊觉自己失言,忙顺着他的话下来了:“是是是,今日只谈风月,不聊这些烦心事!”
说罢,他真给自己一杯接一杯地灌酒,三杯下肚,整个人都有些晕晕乎乎,所有的烦心事也都抛诸脑后。
酒是楼里收来的,都是高价钱收来顶顶好的酒,酒液清澈不见浑浊,听说是用葡萄酿成的,带着些琥珀一样的光泽,叫人闻之欲醉,喝下肚,发作得快,消散得也快。
霍燕辞原本也喝了些,别人说什么他都听得不太真切,然而张富户一句话点醒了他,登时这酒就化作汗发散出去了。
张富户说,他与宁青溪关系不错。
旁人看来,估摸着也是如此,这样一来,他到时如果真给宁青溪投了一票,又有多少人信服呢?
他向来无拘无束,没人管得了,但是宁青溪呢?
他自己被人指点事小,但此时关乎宁青溪名声,确实不得不小心。
张富户喝大了,把靠着自己的窗户推开,看着楼下街上灯火璀璨,大着舌头说:“王爷,我跟你说句交心的,别人都说我是穷人乍富,肚子里胸无墨点,住的也是恨不得把有钱二字贴在脑门上,这次我就要让他们看看!我的住所,必定是最有内涵的!”
霍燕辞神思早已经飘到了西天外,听他在这儿发疯也只是鼓鼓掌,道:“我自然是信你的。”
这一句话,不知道怎么着张富户了,这个人居然嘤嘤哭了起来。
霍燕辞:“……”
—
打这日起,霍燕辞整个人倒是见不到几次了,不光是宁青溪,就连张富户也是。
不过这也正常,好歹是个贵人,天天在这里鬼混不务正业,算是怎么回事儿?
宁青溪看得很开,主要是就算这个人来她面前晃悠,她也是没空理会的。
然而张富户与她不同,张富户对这个纨绔的做派了解得很,这个人能有什么正经事?无非是到处玩乐。
如此想着,张富户倒有些不信了,去他宅子门口堵着,果然给他堵到了,一见着霍燕辞穿着一身劲装出来,立马迎了上去:“哎呦喂,可算是见着你这个人儿了,你这几天跑哪儿去了?可真是急死我了。”
霍燕辞奇道:“你急什么?”
“嗨,这不是上次请你喝酒,结果喝大了没收住,说了些不中听的,冒犯了不是?”张富户道,“这次特来赔罪,顺便听说京城新来了一批瘦马,我请您去看一眼去?”
霍燕辞用一种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你送我瘦马,不如送我一匹好马,正巧我的杏花年老了,跑不动了。”
张富户一时嘴快:“杏花不是生了好几匹马,都是好马么?”
霍燕辞斜着睨了他一眼,张富户不轻不重地往自己嘴上拍了一下:“你全当我胡说八道。”
杏花是霍燕辞最喜欢的一匹马,自他年少时有人送给他,因着马通体发黑,只有侧面肚子上有些白毛,看起来像是一朵杏花,就叫了这名儿,之前生产的时候难产,鬼门关里滚了一遭回来,从那以后,霍燕辞就把那匹小马驹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熟悉的人都管那头小马驹叫他的亲儿子。
霍燕辞也没管他,只道:“你不必跟我道歉,我也没放在心上,这几日不去你府上,是我这儿新来了几匹马,不如杏花乖顺,忙着驯马,赶明儿我请你喝酒,权当赔个不是。”
张富户一听放下了心,又客套了几句,眼看着霍燕辞耐心不足,又忙道别,不挡着这位爷跑马玩去。
看着张富户有些滑稽的背影,霍燕辞开口叫住了他:“说起来,你那个比赛,第二轮什么时候结束来着?”
张富户会错了意,以为他是嫌麻烦,找借口想不去,如此,他喜滋滋道:“不着急,您要是实在没时间,我找其他人来也是可以的,一点小事不劳您挂心。”
霍燕辞:“……我什么时候说我不去了?”
张富户:“嗯?”
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忍不住在心里腹诽,这些人臭毛病就是多!说话又不说全,说一半留一半,只等你自己去猜,猜错了也不告诉你!
如果他跟霍燕辞关系再好一些,他就要这么说了,然而他们也不过是酒肉朋友,算不上交心,张富户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人家和他们这种做生意的交朋友,算是抬爱,于是只道:“嗯?您要来?那感情好哇,就在三日以后!要是您赏脸来,那我就备着好茶等着了。”
霍燕辞挥挥手让他快滚。
张富户忙不迭滚了,回到家里,也是一副喜笑颜开,连带着路过学堂,看到里头宁小娘子带来的两个小孩都格外可爱,特别叫厨房做了一盘小孩都爱吃的琥珀糖送了进去。
宁青溪出来放风,看到张富户也是一愣:“哟,您这是遇到什么喜事儿了?”
“没什么喜事,不过是今天心情好……对了,宁小娘子,你那图纸怎么样了?只剩三天了。”
宁青溪淡然道:“好得很,就等着各位来看了。”
张富户对她向来不抱什么希望,只想着她别在他宅子里出什么事儿。
要知道,虽然他本人个人作风有些让人不齿,但人还是靠得住的,为了防止风言风语,他特意把这家子放在了丫头院子最里头那一间,要是天不遂人愿,这小娘子忧思过度,倒在他这里,那可真是造化弄人。
因此,宁青溪活着就很好,图纸的质量有也好没有也好。
宁青溪不知道自己如此让人不看好,只逛进了学堂,朝着先生点了点头,照常过问两个小孩的学业。
先生叹口气道:“他俩其实已经过了启蒙的岁数,也不是说不能学习,只不过必定事倍功半,您瞧瞧……”
先生拿起了让他俩描摹的诗句——
一去二三里,烟村四五家……[1]
是最简单的一句诗,然而在他俩笔下,每个字都很有想法,像是随时都要爬出来。
宁青溪:“……”
她道:“您受累了。”
先生摇了摇头:“倒也没有受累,只不过,宁小娘子如果不想要他们成睁眼的瞎子,日后还得多下功夫。”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
宁青溪料想着,应该是她已经穷苦到如此地步,说了也是徒增烦恼。
宁青溪点头:“我知道了。”
就在她寻思着,自己亲自教他俩念书的可行性时,突然感觉自己衣裙一坠,低头一看,正是宁清山,手里拿着一颗琥珀糖,抬头眼睛亮亮地看着她:“阿姐,你要吃糖么?”
宁青溪:“……”
她蹲下身,颇为欣慰地摸了摸宁清山的头。
做学问什么的,那些都太过于强求,不如吃点好吃的来得实际。
宁青溪想着,总归还是知道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这也就足够了。
散心散够了,她转身溜溜达达地返回了会客厅,在她的桌子上,已经摆了厚厚一沓宣纸均是已经画满了图的,唯有一张,画了一半,从已经画出来的来看,就这张工程最大。
——这边是整个院子最为亮眼的一部分,最中心为一湖泊,四周都是连廊围绕,有奇山怪石与珍奇树种为衬,无处不细节,无处不奢侈,无处不雅致。
她作画特殊,眼下还不到绘制效果图的时候,她却已经将各个院子都画得差不多,如此一来,更让人觉得,她其实根本不会造园,不过是浑水来摸这趟鱼。
此一来,更无人在意她日日努力。
宁青溪也不甚在意,因为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第二轮的投票环节,到了。
[1]处诗句为宋代邵雍《山村永怀》[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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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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