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斓的壁画铺满了整个天顶，画面虽然朴素简单，却仍然显得气势恢宏。这片壁画和整座建筑一样，都与这座原始的海底村庄格格不入。凭借夜明珠的微光和海妖的夜视能力，姜寒青开始辨认壁画上的内容。
可以看出壁画由几部分拼成，每一部分都描绘了一个事件，不分头尾。像拼拼图一样，姜寒青先将整个壁画的内容粗略地看了一遍，然后尝试着厘清事件发生的顺序。
在壁画中主要出现了三种形象：海妖、巨蛇和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型生物。海妖与长着环状花纹的巨蛇搏斗，死伤惨重，巨蛇摧毁了村落中的大半房屋。正在这时，一位身着斗篷的人型生物从海面到来，帮助海妖斩下了巨蛇的头颅，带领它们重建家园。最后一幅壁画中，海妖齐齐拜倒在斗篷人身前，周围摆放着丰富的贡品。
从这幅壁画中不难看出，海妖是这里的原住民，巨蛇是破坏海妖家园的怪物，斗篷人是拯救海妖家园的神灵。然而理出这样的情节之后，姜寒青心中的疑问不仅没有得到解答，反而加深了：假如巨蛇被杀死了，那盘踞在村庄上方海面的巨蛇又从何而来？在村庄里找到的蛇形雕像具有什么意义？村落在斗篷人的带领下重建了，为何现在又是一片废墟？更为重要的是，凭空出现、成为海妖崇拜的神明的斗篷人又是什么身份？
解读完壁画，姜寒青又看向雕像。雕像的形象与壁画中的斗篷人一致，它穿着斗篷，宽大的帽檐遮挡住了整个头部，左手握着一根长长的法杖，法杖顶端是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石头，右手虚虚向前伸出，仿佛要握住信徒们向他伸出的手。
姜寒青的视线流连在法杖上。这根法杖和尖端石头的形状让他觉得有几分微妙的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了。
在他观察壁画的同时，裴宵在一旁观察大厅的构造。他敲了敲地面，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看出什么了吗？”裴宵问道。
姜寒青把自己观察的结果和猜测都告诉了他。裴宵带着赞许的眼光看向他，点了点头。
他又拔出巨剑指向地面，道：“地下是空的，怪物应该就在下面。我现在要砍穿地面，你稍微离远一点，不要被波及。”
姜寒青点头，甩动着蓝紫色的鱼尾游到了大堂一角。
裴宵举剑一挥，洁白的地面瞬间就像豆腐块一样被切开，出现了一道深而长的黑洞洞的裂口。
姜寒青还没来得及看清，漆黑如墨的黑气就迅速翻滚着从裂口中喷涌了出来，迅速扩散到周围的海水中，海水霎时变得一片昏暗。
伴随着黑气，一道煞白的身影从裂口中如同一道利剑般冲出！
裴宵立刻举剑挡住袭来的攻击，只听“锵——”的一声，煞白身影被巨大的力量弹开，在水中翻滚了几圈才稳住身形。
【物种：亡灵海妖】
【等级：A 】
从外表看，这只怪物也是一副海妖骨架。但不同于在村庄里遇见的残损的亡灵海妖，它的骨架十分完整，颜色是阴惨的森白，骨头按照身体的构成整齐排列着。这样一副完整的海妖骨架应当出现在解剖室、教室一类的场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水中熟练地甩动只剩白骨的鱼尾，手中握着自己被冲击力折断的骨头，掉头向裴宵冲来。
这只亡灵海妖的能力不止于躯体的强大力量。海水中的黑气翻腾着，随着亡灵海妖的动作汇聚起来，形成无数只细瘦的黑色手臂，在海水中如同晃动的水草一般，向着裴宵伸去！
乌压压一片黑色的手臂向他袭来，裴宵双手握住巨剑，重重向前方挥出一击。静止的海水随着剑意卷起狂潮，生生将无数只黑气凝结而成的手臂绞成了碎片！
在一片翻滚的海水中，裴宵穿过面前被清理出的区域，在亡灵海妖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剑直直砍向它的脖颈。银白色的剑刃裹着一道淡淡的水波，亡灵海妖的头颅被一剑砍下，在海水中慢慢向地面落下。
然而海妖身体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它举着自己折断的骨头就要向裴宵刺去，掉在地上的白骨头颅也调转了方向，想要回到自己的身体。
姜寒青堪堪在巨浪中稳住身形，就看到了眼前这一幕。透过周围混乱的气息，他感受到了海妖的头颅与身体之间正被丝丝缕缕的魔力连结，而魔力的源头就是——
“破坏掉它的头！”姜寒青喊道。
裴宵闻言，挥剑震开扑到身前的海妖身体，迅速游向海妖头颅，巨剑携着千钧力量，直接将头颅拍成了碎片。
一缕黑气从碎裂的头骨中飘散出来，消散在了水中。失去了魔力的来源，亡灵海妖的骨架也散落在了地面，骨头颜色变得灰败，仿佛早已死去多时。
危险解除。姜寒青摆动鱼尾游了过来，和裴宵一起向裂口下看去。地面之下海水如墨，隐约可见是一条空旷的走廊。
“我先下去，确认安全之后你再下来。”
裴宵将巨剑收回剑鞘，纵身游入裂缝。他警戒地观察了周围的环境，没有发现任何动静，这才示意姜寒青下来。
姜寒青游了下去，只见这里的装修风格与地面上的神殿完全不同，只有莹白色材料修建而成的白色墙壁和地面，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装饰。这样简洁、高效的风格，不禁让他联想到医院或者研究所一类的地方。
“你觉得应该往哪里走？”裴宵出声问道。
在这个封闭的人造空间里，没有任何可供感知的东西。姜寒青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话音未落，一道高亢的啸叫在整个地下响彻。姜寒青感到自己的头盖骨仿佛被电钻持续地钻开，有鲜血从耳孔中流下，剧烈的疼痛让他在这瞬间无法做出任何应对，只得本能地抱住自己的脑袋，蜷起修长的鱼尾，脑海中一片空白。
待痛苦有所减缓，他勉强睁开眼，只见裴宵正愣在原地，眉心紧紧皱起，显然还陷在疼痛之中。走廊的另一端，一只亡灵海妖已经显出了身形。
判断出是突然袭来的音波攻击让裴宵陷入了混乱状态，姜寒青立刻施放了【弥散疗法】。奇异的事情发生了：也许是接触到了同属性元素的缘故，在地面上仅仅会释放出浅淡雾气的技能，在水下竟然化成层层波涛，将周围海水中的黑气涤荡一空。
游来的亡灵海妖与洁净的海水迎面相撞，顿时发出了凄惨的哀嚎。
唰——
被技能唤醒的裴宵一剑将海妖的头颅劈成了两半，森森白骨瞬间散落在地。
然而为时已晚，地下建筑中的无数怪物都被这道音波攻击唤醒，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怪物活动的声音。这么多怪物如果都是A 级别的亡灵海妖，仅凭他们两人无法应对。裴宵一把拉住姜寒青的手腕：“走！”
两人一路躲藏着，杀死了几只撞见的亡灵海妖，为了避开一大群即将迎面而来的亡灵海妖躲进了一个狭小的房间。
门一打开，海水中陈腐的味道扑面而来，让姜寒青感到有些反胃。这是一处囚室一样的空间，墙面上垂下许多条被固定住的白色锁链。锁链之间间隔的距离很短，不难想象在许久之前，有生物被集中囚禁在这里的景象。
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被囚禁在这里的是什么生物，但想起一路见到的亡灵化程度不一的海妖，姜寒青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个猜想。
“你的耳朵……要不要处理一下？”在短暂的间隙中，裴宵略显犹豫地问道。
听了他的话，姜寒青这才意识到仍有鲜血从耳中流出。他不在意地摇了摇头：“药剂对我也没有用，不需要处理。”
裴宵眉头深锁地看着他的耳朵，却没有再说什么。
听见外面的动静消失，二人离开房间，继续避开亡灵海妖寻找着任务的指引。
游过一条长长的回廊，尽头处出现了一扇与周围风格迥异的大门。整扇门浑然一体，没有任何能够开启的地方，门上雕刻着由陌生字符组成的复杂图案，密密麻麻的排布之中似乎隐藏着某种秩序。
“暴力破开一定会引来怪物。如果里面是BOSS，和外面的海妖两面夹击，只凭我们也许会有危险。”裴宵道，“要试着找到这扇门的开启方法。”
姜寒青先是游到门前观察每一处细节，又往后退去，观察图案的整体形状。层层叠叠的陌生字符微微向下凹陷，每个字符之间都相互连接着，形成了一条通路。
一个想法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难道会这么简单吗？”姜寒青不禁喃喃道。
“你有什么想法？”裴宵问道。
“虽然我只在书中看到过阵法学，但这扇门上的字符的用途，很像是阵法学中的图形。” 姜寒青道，“如果把字符抽象成图形，就可以把门上的图案看作是最简单的闭合式阵法，只需要输入魔力填满整个图案就可以打开大门。但是……这会不会太简单了？”
“我倒不这么觉得。”听了他的话，裴宵眼前一亮，“从外面村庄的状态来看，这些海妖不会使用魔力。如果这扇门是为了防止海妖进入，那这种程度的阵法已经足够了。”
“您说得有道理。”姜寒青微微睁大了眼。从目的倒推阵法的使用，这是他没有想到的角度。
裴宵轻咳了一声：“……不要对我用敬称，也不用叫我会长。喊我裴宵就好。”
姜寒青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但裴宵却微微偏开头，没有多做解释。于是他只好沉默地点了点头。
裴宵走到门前，把手按在门上，开始输出自己的魔力。令姜寒青感到惊讶的是，和裴宵用剑时的从容相比，他对魔力的操控显得十分粗糙。魔力在凹陷的字符中慢腾腾地行进，有些边角的地方甚至没有填满。
“会……裴宵，我来吧。”姜寒青出声道。
裴宵分出神拒绝道：“不行。万一怪物就在门后，你会有危险。”
听他这样说，姜寒青只好在原地等待。过了大约半小时，阵法的最后一个字符才被魔力填满。原本没有任何缝隙的大门上浮现出了一道半月形的痕迹，大门从中间向两边自动打开了。
二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房间的后方。
一具莹润的海妖骨架正悬浮在水中。它的眼睛闭合着，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骨架呈现出透明的莹白色，如同玉石一般，看上去竟然有几分神圣。一圈透明的菱形水晶围绕在它的周围，不知有什么用途。
裴宵握住巨剑，警惕地走了进去。随着二人走进房间，门悄无声息地再度合上了。
房间十分空旷，连一件家具也没有。只有地面上雕刻着陌生字符组成的层层叠叠的阵法，有些字符甚至离地而起，按照某种规则漂浮在水中。
竟然是立体的阵法！姜寒青看着在水中盘绕成几层的字符，心中无比惊讶。在现实世界中，对立体阵法的研究才刚刚起步，甚至还停留在概念上。如果不是情况危急，他简直想要坐下好好研究一番。
裴宵向一块没有阵法的空白地面踏出一步。
就在脚步落下的一瞬间，空白的地面骤然浮现出了旋转的字符。一重不曾显示的阵法凭空出现，黑色的字迹从地板延伸出去，爬上四面墙壁，最终连天花板也被密密麻麻的黑色字迹覆盖。
房间的中心仿佛成了一个抽水泵，海水中的黑气全部被极速吸收了进去。黑气逐渐凝聚成了一个人形，正是神像雕刻的模样：穿着一身灰黑的斗篷，拄着一根与身高平齐的法杖。原先的雕像看不出法杖的颜色，现在姜寒青才发现，那法杖是由一整根大型生物的骨头制成，惨白的法杖顶端则是一颗跳动着的圆形心脏。
那人举起法杖，海水随着它的动作不安地翻滚着。
“不许……碰……我的……造物……”尽管他说的是完全陌生的语言，姜寒青却依然听懂了他的意思。这是极其罕见的具有自我意识的高级怪物。
【物种：荒蚀之地的亡灵法师】
【等级：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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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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