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匹矮脚马?
穆遥一怔,竟然还在吗?
玄三适时解释道:“当初同公子们失散后,属下回荣庆城想要探听一些消息,却意外在王府后门的院墙处看到了它。它当时瘦得皮包骨,颈上还有挣断缰绳磨出来的血痕,属下见它可怜,便将它带在身边。之后躲过了官府的搜查,侥幸活了下来。”
穆遥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便去看看吧。”
玄三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意。
看到他脸上岁月的痕迹,穆遥出声问道:“我还不知你可有家室?”
玄三有些羞赧,但眼中透漏出的更多的是幸福:“已有一位妻子,还有一个小女儿,已经六岁了。”
穆遥顿了顿:“那挺好。”
他从乾坤袋中拿出两个木盒递给玄三,“这些就当是我送给你妻女的见面礼。”
玄三连忙推辞:“公子,这怎么行?”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穆遥打断:“玄三,你是我哥和我的救命恩人,什么礼都受得起。”
当初穆遥和穆衡逃出荣庆城后,身边只剩下玄三,穆衡身上的伤不轻,行动受限,穆遥还只是一个五岁的小孩子,即使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绝大部分事情都压在了玄三身上。
等到穆衡稍稍恢复些时,代人皇派来的杀手追至,是玄三把人引了过去,才让他们有了逃脱的时机。如果不是玄三,可能他活不到现在,五年前就死在了代人皇的手中。
见玄三有些犹豫,穆遥把手中的木盒打开推过去,“这是经过灵气蕴养出来的灵玉镯,能滋养身体,免除大部分疾病侵扰,亦能增补气血,于她们而言大有裨益。”
玄三脸上的犹豫之色更甚,穆遥直接把两个木盒塞到了他的手里。他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收下了,认真向穆遥道谢。
穆遥止住了他,“玄三,你应该知道我先前在掌柜面前挑破身份的后果。”
玄三攥紧了手中的木盒:“二公子是说?”
“代人皇从来没有放过我们。我在荣庆城现身,并进了无极门的消息传出去,他一定会派人过来调查情况。”穆遥看着玄三,道:“你今日在这里见过我,他不会不调查你的身份。但你无需牵扯到这件事情中,玄三,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玄三点头:“二公子,我知道,这里不能待了,您是在劝我早点离开荣庆城。”
他笑道:“二公子,您别太小瞧我啊,我只是有了家室,并没有丧失最基本的理智,离开这里和丢掉性命相比,我明白哪个才是最合适的选择。”
“不。”穆遥道:“玄三,你并不明白我的意思。你并不需要离开这里,你要记住,你现在只是陈怀。若是有人来问你,今日我将你叫来所为何事,你只需说我仅问了你关于朱成良家的事即可。你也无需再唤我二公子,我如今名为穆遥。”
他在掌柜面前挑明身份,是因为有不得不做的理由,他在山中与世隔绝地修炼了五年,这期间山下的人间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他不知道穆衡有没有被代人皇找到踪迹,他也不知道穆衡有没有遭到什么不测,他甚至不知道穆衡现在是否还在人世。
他愿意相信穆衡依旧在人间的某个地方活得好好的,但他并不能确定代人皇究竟有没有找到穆衡的踪迹,只能尽可能地把代人皇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这样说不定能为穆衡博得一线生机呢?
他的本意是将穆衡抽出代人皇的注意范围,并不想把玄三一家牵扯进来,他们也不该被牵扯到这件事情中来,他们有自己的生活,无需为别人的生活奔忙,甚至丢掉性命。
他们已经过上了常人的生活,不需要因为十年前的一些因素将其打破。既然玄三能在这里安然无恙地生活了将近十年,那就说明他并没有招惹到他人的怀疑,也就没有必要因为今日之事出城逃命,他依旧青青白白。如果真的这样做了,那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凭白惹人怀疑。
至于掌柜,穆遥有办法让他说不出这件事。
陈怀还欲说些什么,但穆遥径直站起身,不给人丝毫拒绝的余地:“走吧,我们去看看那匹马。”
陈怀知道穆遥是在为他们操心,他也并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见穆遥态度如此决绝,他也不再多言,将怀中的木盒放在一边,起身跪在穆遥脚边,朝穆遥作了一揖,而后实实在在地向穆遥行了一个拜礼,“二公子,玄三在此拜谢,公子大德,玄三无以为报,惟愿公子,此生顺遂无虞,凡事皆得所愿。”
穆遥受了这一礼,从此以后,凡尘中便没了雍王府侍卫玄三,只有普通百姓陈怀。
陈怀站起身,这才疑惑问道:“现在就走吗?您不是还要带着掌柜一起去州牧府上吗?不用带着他一起吗?”
“现在就走,先不用管他。”穆遥透过重重门板阻隔往掌柜所在的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神情冷冽:“他现在有其它的事情要做。”
听到这话,陈怀也不再纠结,打开门,带着穆遥往自己家里走去。
福如酒楼距离陈怀家并不近,两人步行的话,走到晚上估计也走不到地方。饶是陈怀已经带着他走了最近的小道,穆遥仍旧觉得速度太慢,经过一条无人的小巷时,直接从先前他被雷劈焦的时候大师兄送给他的一叠符篆中抽了一张缩地成寸符贴在自己身上,拽起陈怀的衣领,用灵力催动,瞬间消失在原地。
瞬息之后,两人出现在玄三家旁边的小巷子里。穆遥松开了提着陈怀衣领的手,神色泰然。倒是陈怀眼神发晕,胃部时不时抽搐几下,带着胃里的东西一同翻江倒海,过来的一路上他有好几次显现控制不住要吐的**,但硬生生被他忍住了。
陈怀扶着一旁的墙壁支撑起颤抖发软的双腿,使得他不至于因为双腿失力倒在地上,缓了片刻之后,他才终于压下身体上的不舒服直起身。
站在一旁的穆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剧烈的反应,难得有些心虚,他明明已经用灵力包裹住了陈怀的全身,怎么还会出现这种问题。
陈怀在巷子里走了几步,终于摆脱了脑海里的眩晕感,能稳步走在地面上而不会东倒西歪了。他在心中暗叹,这可真是,久违地体验了一把醉酒的感觉。
他往站在一旁等他恢复过来的穆遥身上瞄了一眼,见他神色如常,身形依旧挺拔,不免感叹,不愧是修士,身体素质比他们强多了。
又活动了几下,陈怀才终于感到自己重新活过来了,尽管仍是有些不适,但在可忍受的范围内,并不影响他的正常活动,便带着穆遥进了自家的门。
刚打开门,一道浅红色的小小身影便朝站在门口处的陈怀扑了过来,脆生生地喊道:“爹!”
陈怀熟练地蹲下身,带着满脸笑容接住扑到他怀里的小女孩,顺势起身把她往空中颠了颠。小女孩在空中乐得笑个不停,银铃般的笑声带着欢喜快乐的氛围萦绕在整个小院。
很温馨平常的场景,穆遥却觉得他站在这里格格不入,往后稍稍退了一步。但正是他的动作,让被陈怀抱在怀里的小女孩注意到了他,她那双本就大大的眼睛睁得更大更圆了:“咦。”
她挣动着想要往穆遥的方向靠近,却被亲爹牢牢箍住了身体,动弹不得。碰不到漂亮哥哥,小女孩气急用小拳头轻轻锤了自己亲爹几拳,推着陈怀的肩膀,急道:“爹,爹,漂亮哥哥。”
陈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二……,穆公子,勿怪。”
他这个小女儿哪哪都好,就是喜欢看漂亮哥哥,看见好看的就要跟人家一起玩,先前看到朱成良那家的小儿子就是这样,现在看到二公子还是这样,改都改不了。
穆遥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陈怀有颠了颠小女孩,笑道:“穆公子,这是我的小女儿,陈缘。”
“很可爱。”
这时,一个身姿窈窕、姿容秀美的女子从屋内走了出来,声音清丽,“怎么不进来?”
看到门外站了一个不认识的少年郎,她怔了一下,随后看向陈怀。
陈怀解释道:“这位是穆公子。”
他又向穆遥介绍道:“她是我的妻子,曲素。”
陈怀对穆遥的介绍说的简单,但曲素脸上却露出了些许的诧异,又很快隐去了,招呼着他们往屋里进。
这样的表现很明显地昭示出陈怀曾经和曲素说过他的情况,穆遥心中的那块石头又沉重了几分,但不将他们牵扯到这件事中的想法更加坚定。他委婉地拒绝了他们的邀请,道:“我来是想看看那匹矮脚马。”
陈怀有些惊讶,但还是放下了怀中的陈缘,把她推到她母亲身边,带着穆遥往后院走去。
陈缘虽然喜欢待在漂亮哥哥的身边,但也不是没有分寸,看到父亲不想让她过去,也没有非要跟过去,而是拽着曲素的手,好奇问道:“娘,穆公子是谁呀?”
曲素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暗暗叹了一口气,眉心轻蹙。她带着陈缘往屋内走去,“穆公子就是穆公子呀。”
“娘,你这什么都没有说呀。”陈缘脆生生的声音传来。
“就是不能说呀。”
穆遥作为修士出众的耳力让他听到了这段对话,他轻轻眨了眨眼,将眼中的复杂思绪尽数掩去。
走了不远,一间简易的小马厩出现在眼前,一匹只到穆遥腰部高的小白马正在马厩里来回捣腾着蹄子,把地面踩得哒哒作响,一眼就能感受到它的兴奋。但它在陈怀走过去的时候停下了动作,乖乖地站在马厩口。陈怀的手抚摸过马颈,它便轻轻地抬了抬头,鼻翼翕动,俨然是一副开心不已的模样。
陈怀也是一脸开心,笑道:“穆公子你看,它现在可开心了。”
穆遥走过去,轻轻地抚过它的鬃毛,手下的触感依旧是当初的感觉,但当年带着他把他的手放在马匹上的人却没了踪影,他的心境也不复从前。
十年的时间,物是人非。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