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才下过雪，父王不会同意我们出去的。”齐遥不为所动，翻了一页。
齐遥刚出生的时候经常生病，每逢换季的时候总是要病一场，冬天的温度比较低，倘若在外面吹了一会风，少不了要感染风寒。所幸随着齐遥年岁渐长体质也逐渐变好，倒是不怎么生病了，只是齐遥的父王母妃总是放心不下，不敢让他去那些冰天雪地的地方。
齐衡倒是没什么担忧，他知道齐遥现在的体质已经和正常的小孩子没什么区别了，或许是之前给齐遥熬的滋补的汤药起了效果，齐遥的身体素质甚至还在进一步加强，单纯出去玩一圈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他从一旁拿起挂在架子上的狐裘披在穆遥身上，说：“所以你要多穿一点才行。父王正在前厅和王家的人谈话呢，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咱们偷偷跑出去玩一小会儿，他不会发现的。”
齐遥并不理解为什么齐衡总是想跑出去玩，有些疑惑，问道：“现在封市，小商小贩都不做生意，商铺也不开门，出去玩什么？”
齐衡理所当然地说：“跑马啊。”
他朝齐遥眨了眨眼，道：“我之前订了一匹小马，昨天才到。你不是想骑马吗，不想去看看？”
齐遥有点心动，因为身体的原因，父王母妃总是不同意他去骑马，每次去马场他都只能坐在一旁看着，他也想试试在骑马背上的感觉。
察觉到齐遥有些迟疑，齐衡继续怂恿道：“左右不过是挨一顿训诫，出去玩一趟也值了。”
齐遥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他大哥说的有道理，用一次训诫换一次骑马的机会，确实很值。
不过齐遥看齐衡这么贼兮兮的反应，有点怀疑地问：“不在城内的马场？”
“对啊。”
齐遥心下一叹，这可真是胆大，万一被发现，简单的训斥估计兜不住，到时候可能要上家法，也不知道能不能减轻点处罚。
想到这儿，齐遥看了齐衡一眼，他哥该不会就在这儿等着他呢吧，就等着万一被发现，让他去向父王母妃求情，有他在前面顶着，他们俩的处罚估计不会太重。
见齐遥往这边看过来，齐衡露出个灿烂的笑。
齐遥牙一酸，好吧，真在这儿等着他呢。
只是眼前有根胡萝卜吊着，齐遥还真舍不下这条贼船，但是他还是有疑问，“我们怎么出城门？父王之前不是跟守卫打过招呼，不让人放我们出去吗？”
齐衡一笑：“放心，今天肯定能出城。”
出了王府的后门，齐遥凉飕飕地盯着穆衡。
王府后门开在一条小巷里，另一侧是平常人家院子的围墙，一般没有什么人从这里经过，现在正值年节，百姓们更喜欢宽阔的大道，方便他们带着拜礼通行，这里就更没什么人了。
结果现在这里板板正正地站了五个带刀侍卫另带两匹马。
这就是齐衡说的，悄悄地出去玩？！
谁家悄悄地出去玩还带着一队护卫啊，还是带刀的那种！
哪怕这只是一个五人组成的小队，但也足够显眼了好嘛！
这么大的人员调动，他就不信，他父王没有收到消息！
齐衡肯定做好了回来受罚的准备，所以才带上他的，他就是齐衡带的一个挡箭牌！
齐衡感受到齐遥凉飕飕的视线，笑着扭头，道：“哎呀，这不是现在正值年节，人员混杂，很危险的，我当然要找点人来保护咱们呀。”
齐遥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的无奈。他当然能理解齐衡这样做的理由，安全不是小事，谨慎点是应该的，他也没有那么不讲理。更何况，他走之前已经做好了受罚的准备，只是刚才一时没反应过来，被齐衡的操作惊住了而已。
门前站了两匹马，一匹高，一匹矮。齐遥被穆衡牵着走向穆衡说的那匹小马，那马浑身雪白，没有一丝杂色，性情温顺，他被齐衡拉着抚摸马的鬃毛，那马没有躲避，反而亲昵地往穆遥的手心蹭了蹭。它的身形确实如齐衡说的那样，并不高大，肩高还不到齐衡的胯部，头部和齐遥差不多高。
只是看那马的形态，怎么看都不像是刚出生的小马，他也不信齐衡会让他骑一匹刚出生的小马，他抬头看向齐衡，问道：“这是什么品种的马？”
齐衡摸摸他的头，道：“就知道你能猜到。这不是刚出生的小马，它的品种叫矮脚马，成年了也就只有这么高。”他又指了指旁边通体漆黑的高脚马，道：“这个是滇马，是南方商帮运输货物用的马，特点就是稳健耐力长。”
说完，他一把抱起齐遥放到滇马马背上，自己紧跟着翻上去，对身后的护卫道：“看好那匹矮脚马，跟上来！”
护卫们齐声应和。
齐衡一甩马鞭，疾驰向前，身后护卫们紧紧跟上，那匹矮脚马也哒哒哒地甩着马蹄往前跑。
王府前厅。
齐游敬正在前厅和客人扯皮，一个侍卫进来禀报，他歉然一笑，告歉说有些事情。
客人摆摆手，表示没意见。
齐游敬朝那侍卫招招手，侍卫在他身侧悄声将大公子将二公子带出门，还带着五个侍卫的事情说了。
齐游敬几乎绷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简直是胡闹！
齐衡平时去城内的马场从来不会带这么多的侍卫，今天这么小心，肯定是去城外了！
现在城门外面都是从各处逃难过来的难民，正是凶性难管的时候，他们两个小孩子出门难保会遇到什么，若是那些人乱起来，就算有五个护卫有什么用！
齐游敬急得嘴上冒泡，急忙吩咐下去让护卫们赶紧派人去把那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小崽子带回来。着急的同时，齐游敬又为穆遥突如其来的叛逆生出了几分欣慰，他的这个孩子从小就安静，现在总算是有点活力了，只是这活力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想到这里，齐游敬又是一阵头疼。
见齐游敬心急的样子，知道他们商量的事情今天不可能出结果，客人也没了留下来的心思，起身告辞。
齐游敬强撑着脸色，将客人客客气气地送出去，回来就着急得来回在屋里转圈圈。
刚从侍卫口中得知这个事情的穆白妤看着转来转去的丈夫，感觉眼都要被他转晕了，她走到他身边，拉着他坐下，安慰道：“好啦，事情也许没你想得那么危险，他们才刚出去一会儿，不会有什么事的，放心吧。”
齐游敬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吐出，想要借着这样的动作将心中的恐慌排解出去，却没起什么作用，那股恐慌的情绪甚至越来越浓重，像是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心头。
他握住穆白妤的手，眼中带着浓浓的担忧道：“阿妤，我心里放不下。”
他之前从来没有这样恐慌过，这次的情况不一样，像是上天带给他的警示。
见齐游敬这般反常的反应，穆白妤原本只有五分的担心也变成了十分，但是她还是强压下内心的忧虑，镇静地开解道：“城门外的难民有专门的官员发放粮食，不愁吃喝，应该不会无故暴动；城内的百姓目前都在走街串巷地拜访亲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惹事。他们两个都不是爱惹事的性子，不会有什么大事的。”
“更何况你不是派人去带他们回来了吗，说不定那些人脚程快些，在城内就能把他们拦下带回来。”穆白妤抽出被穆游敬握住的手，在他背上拍了拍，“别想太多了，思虑过重容易伤身。”
齐游敬捏了捏皱起的眉心，颇感无奈。
不是他杞人忧天，他实在是觉得这批难民来势汹汹，先前他去城外的难民营里视察过一次，青壮实在是太多了，一百多个人的队伍里，超过七成的都是青壮年，个个凶神恶煞，身形只能说是稍微有些瘦削，和前一批来的瘦得皮包骨的难民完全不同。
况且他们是在年底的最后几天抵达城门前的，手里都还拿着耕作用的锄具。按理说，他们若真是想要找一处地方安心过日子，完全可以在州府下辖的郡县内同当地的官府商量，分给他们一些土地耕种，不至于非要到统领一州的州府来，这里的土地资源更加集中，基本上都被官员地主捏着，这些人怎么可能同意重新分配。
正值年节，城内的百姓大多都拿出一年攒下来的钱购置来年的物资，放这样的一批无业难民进城，难保他们会做出什么事，到时整个城池都要跟着骚乱起来，得不偿失。
这群人就这样被留在了内城城外，除了刚开始的骚动外，他们没有闹出别的什么事，可就是这样，齐游敬心里却越来越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他把自己的猜测说给州牧，并给州牧提过意见，让他把城内的守卫力量加强，以应对不测，州牧嘴上应得好好的，实际却没有任何行动，依旧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齐游敬无奈，如今代人皇掌权，对权利格外看重，疑心病又重得厉害，杀起人来毫不手软，他若是不想惹代人皇猜忌，就不能过多插手州府的政务，只能好好地当他的闲散王爷。
州牧也知道这个情况，对齐游敬只摆出对待皇室的尊敬态度，对他说的建议基本上从不理会。如今这个情况，齐游敬只能心里着急，却什么也做不了。
“但愿吧。”
不远处一颗留影石微微闪着光，将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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