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瑄一听见这声音便心头一沉,伸手攥住萧滇的衣袖,压低声音急道:“这马夫不对劲,小心些。”
萧滇强压下被搅扰的烦躁,反扣住他探来的手,扬声向轿外问:“到周府了?”
“公子,自然是到了,小的来扶您二位下轿。”黑衣车夫的声音隔着轿帘传来,随即一只布满老茧的手探了进来,却扑了个空。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试探:“公子这是何意?”
傻子才下轿!这一出去,指不定被拖去荒郊野岭砍了,这破轿子好歹是个遮挡。
萧滇故意掐了把盛瑄的大腿,疼得他低低嘤咛一声,才对着轿外冷声道:“你在外头稍等片刻,我们即刻便下。现在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了?识相的就退远些。”
黑衣车夫心里骂了句“晦气”,面上却乖乖退到一旁——这模样落在旁侧的黑衣小弟眼里,个个都看懵了:自家老大啥时候这么乖顺了?
“老大,就这么等着?”一个胖小弟凑上前,满脸肥肉挤得心虚,“万一他们耍花样……”
黑衣车夫弹了下他的脑门,压低声音斥道:“等!没听见人家正忙着?”说着用右手挥了挥,一群人便悻悻地退到更远的地方。
轿内两人听着脚步声渐远,立刻压低声音商议脱身之策。
“盛瑄,你要是不怕死,就去引开他们,护着本王走。”萧滇半开玩笑地说,手却悄悄晃了晃轿身。
他声音压得再低,还是被外面的黑衣人听了去。轿外传来一声喝问,见没人回应,脚步声便又朝轿子挪近。
护着你?那我岂不是要一人对付一群大汉?盛瑄暗自腹诽,眼看脚步声越来越近,也顾不上别的,双手拽住萧滇的衣领猛晃。
整顶轿子被带得剧烈摇晃,像随时要散架一般,夹杂着盛瑄刻意压低的嘤咛声。
这香艳动静听得轿外人耳尖发烫,脚步顿时顿住,愣在原地。青天白日的,竟如此不知廉耻,当真有辱皇家体面!
黑衣车夫干咳两声,转身吩咐小弟守好轿子,自己借口去旁侧放哨,躲得远远的。
“快、快松开,那马夫走了。”盛瑄声音有些发颤,他虽贵为皇子,却从没做过这般出格的事,耳根早红透了。
“他们还守在外头,现在该怎么办?”萧滇的烦躁全写在脸上——若不是摸不准对方是不是周家派来的,他早就让这群人横着躺了。
贸然冲出去绝非上策,跳窗也定会被捉住。更关键的是,他们至今不知道对方是哪股势力,目的为何。若是误打了不该打的人,后续根本解释不清。
眼下只能拖着,多拖一刻,便多一分商议的时间。
“这些人看着像江湖中人,你常年混江湖,就没见过他们的路数?”盛瑄语气里带了几分绝望,实在不行,也只能硬杀出一条血路了。
他目光扫过轿内的檀香木桌,忽然顿住——这桌子竟是紫檀木的!寻常土匪哪用得起这般贵重的东西?定是哪家权贵家养的护卫。
盛瑄心里有了头绪:京城里能用得起紫檀木又如此阔绰的,无非是几位重臣、太子,还有太后。可新皇未立,大臣们都忙着避嫌,绝不敢用这么扎眼的东西;太后向来不管朝堂事,那这伙人的主子,大概率是太子。
除了他,谁还敢在这时候如此张扬?
不出所料,盛瑄用指节在紫檀木桌上敲出有节律的声响后,轿外立刻传来脚步声,有人凑到轿帘旁。
萧滇瞬间警觉,拉了拉盛瑄的衣带,又胡乱揉了揉他的衣襟,故意弄出凌乱的模样。
黑衣小弟掀开轿帘,一看见轿内情形,顿时呆若木鸡。盛瑄抓住这间隙,手成刀状,猛地劈在他后颈。那人哼都没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倒在轿门口。
萧滇则连忙把他拖到一旁,摆回原先站立的姿势,还伸手推了推他的身体,让轿子发出几声“吱呀”响,装作一切如常。
“躲起来!”不知是谁低喝了一声,盛瑄拉着萧滇便往轿座底下钻。
可那黑衣小弟久立不动,终究引来了怀疑。几个黑衣人凑过来探头一看,见他双目紧闭,早已晕死过去,再往轿内望去——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不好,他们跑了!”几人慌了神,跌跌撞撞地去找黑衣车夫,模样又急又乱。
找到黑衣车夫时,一群人比划了半天,他愣是没看明白。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冷冷开口:“他们跑了。”
跑了?一群废物!黑衣车夫气得眼前发黑,吼道:“废物!还愣着干什么?追啊!”话音刚落,便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完了完了!老大被咱们气死了!这可咋交代啊?”有人嚎了一嗓子,声音大得整个巷子都能听见。一众小弟瞬间没了主心骨,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抓耳挠腮。
躲在轿座底下的两人听得一愣:气死了?这当真是个好死法。
“趁他们乱,赶紧逃。”盛瑄的语气不容置疑,透着一股沉稳。萧滇往后一撩头发,摆出副威风凛凛的模样,嚷嚷道:“看本王出去,不把他们打得连妈都不认识!不然本王跟你姓!”
盛瑄嘴角抽了抽,无奈扶额,只道了三个字:“小心些。”
萧滇嘴角跟着抽一下——他这话本是吹牛,想让盛瑄替他挡挡,怎么还被当真了?可话已出口,也不好反悔,只得硬着头皮应了声:“得。”
从满是灰尘的轿座底下钻出来,没把轿帘全拉开,透过缝隙往外看:外面果然乱作一团,唯一镇定些的,竟是个气质古怪的黑衣人。那人背着手站在原地,身姿挺拔,虽穿着粗布黑衣,却透着股难言的风范,倒像是个老成持重的世家公子。
如今当土匪,都已这么高要求?
萧滇没空想这些,悄悄绕到那人身后,想一巴掌拍晕他。可手刚扬起来,对方竟像早有察觉,侧身躲开的同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猛地一拧——“嘶!”萧滇疼得倒抽冷气,手腕瞬间青了一片,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疼、疼疼……”他说话都不利索了,那模样瞧着竟有些可怜。
那人见他这样,立刻松了手,还嫌恶地在自己黑袍上擦了擦,冷声道:“萧公子,请自重。”
自重?你让本王自重?
萧滇又气又笑,面上却摆出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对方虽能打,可其他小弟都是些草包,他也未必占下风。他挑了挑眉,问道:“兄台武功不错,不知尊姓大名?”
那人顿了顿,从宽大袖袍里掏出一块玉佩,递到他面前,萧滇能看出那玉佩质地上乘,想必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
玉佩边缘打磨的圆润无棱,通体是卵石白色,却藏着极浅的烟青,中间刻着个“项”字,极显眼。
那黑衣男子耳尖竟悄悄泛红:“萧公子,吾姓项,名——。”这黑衣男子不知想到什么,微微抿了下樱粉薄唇,嘴角轻勾说了句:“珠,吾名珠。琉璃珠的珠。”
项珠?像猪?萧滇差点笑出声。男儿取这名字,倒真是少见。
他转念一想,这么个武功高强又模样周正的人,若是能收入麾下,也是个助力,便开口邀道:“你可愿随本王左右?日后吃喝用度,定比你现在好上十倍。只是本王仇人多,差事会辛苦些。”
本以为对方定会动心,没成想只听见一个字:“否。”
萧滇瞬间噎住,他这王爷,也忒没存在感了些。
项珠似是也觉得这般太过生硬,收回已经悄悄迈出去的脚,解释道:“吾本是山中游医,不愿掺和江湖与朝堂的事。前几日行医时被他们掳来,才被迫着装成土匪。如今脱身,只想回山中继续行医。”
萧滇上下打量他——这人一脸冷硬,哪有半分医者的温和?那些找他治病的人,真能信得过他?
不过人家既然有人家理想,那便去吧。“既然你无意,那便走吧,别再掺和这些事了。”萧滇摆摆手,没再强求。
“多谢萧公子成全。”项珠抱了抱拳,转身便走。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萧滇才回过神,往别处瞧了瞧才发觉:刚才还在哭丧的黑衣小弟,怎么全不见了?
罢了,不用正面硬刚就好,免得打不过还丢面子。
他撩开轿帘,却见盛瑄正站在轿口,吓得他拍着胸脯道:“你怎么在这?这般吓人模样,以后哪家姑娘敢嫁你?”
盛瑄横了他一眼,萧滇立刻收敛了气焰,凑上前得意着邀功:“那些黑衣土匪,都被本王赶跑了。怎么样,是不是快迷上本王?”
盛瑄没说话,又横了他一眼——可惜萧滇没看见,还在自顾自地调侃。
盛瑄被他闹得心烦,伸腿一踹,萧滇便从轿门口跌了下去,好在他反应快些,在空中转了个圈,稳稳站在地上,又笑着推搡了盛瑄几把。
后面两人急眼,却又无法发泄,便想着切磋比试,萧滇提了一嘴,盛瑄立马便答应下来。
“比试比试?”
“行。”
话音落,两人齐齐从轿旁跳开,在空地上交起手来。夕阳透过古城的缝隙洒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拳风扫过,谁也没让着谁,只是盛瑄赢的次数,总比萧滇多些。
待喘息平定,盛瑄收了手,沉声道:“刚才那人,你为何故意让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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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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