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换一批。”
孔见丘被一榔头锤得在桌面趴下，脸埋在曲起来的臂弯里，她的声音闷闷的：“小林林你和姜宥都好残忍……”
“说了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宁望林叹气。
“姜宥要求好高，她到底要不要助手。”孔见丘翻着自己的好友列表，眉头紧锁，“她别是为了哄你所以答应的吧，最后选来选去没一个满意的她就说，哎呀算了算了，还是自己全包吧。”
宁望林跟着她眉头紧锁，沉默良久憋出一句很没底气的话：“不会吧，她要拒绝都直说的。”
“那我怎么知道，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咯。”
“诶？”
孔见丘和宁望林不约而同地警觉看向声音来处，汤晗站在离她们五米的地方望着她们。看到她们看过来，汤晗遥遥招手：“k老大——”
汤晗来得太突然，本就做贼心虚，孔见丘的心立刻开始突突跳，“你去哪啊？”
“啊？哦，那个——獭挞老师那个第六卷出版有点事，我去跟獭挞老师说一下。”
“她在本地？”
“对啊。”汤晗的脸忽然皱成苦瓜，她摇摇头，“k老大，你给我安排的人都在本地，我的妈呀。”
“那还不好？多接触一下那些老师，多跟人说说话。”孔见丘对着汤晗摆手，“你去吧。”
“诶，你是……”
桌面下暗流涌动，孔见丘踢了宁望林一脚，宁望林龇牙咧嘴地捂小腿。
好在汤晗点点头就离开了，并未注意到宁望林想要挽留她的声音。看着汤晗走出大楼，孔见丘狠狠瞪了宁望林一眼：“你干什么，不是说好瞒着的吗？”
“你现在说我就知道了。”宁望林苦着脸，“刚刚我也不知道她是汤晗啊。”
“OK，OK，现在你记住刚刚那个女生就是汤晗。”孔见丘翻到合适的好友，点开朋友圈给宁望林看，“咋样，这个风格的。”
“给我看没用，得再打包一轮发给姜宥。”宁望林抬手拒绝。
“你俩——真气人啊，她怎么不自己找我？”孔见丘瘫倒在桌面上。
“她自己也在招聘吧。”宁望林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有白桃的清香，“找你是我的想法。”
“你很有眼光嘛！”
“嗯。”
喝着茶的心理医生不轻不重地应了一声，自喉间放出的声音震得杯中茶水面轻荡。简单没有后续的音节让孔见丘在宁望林身上系了目光的线，这心情很复杂，她觉得宁望林本该又运用她的黑色幽默。
“就一个嗯吗？”
宁望林轻呷一口茶，羽睫一抬，跟着深棕色的眸子就顺着孔见丘系上的线看过去。眼神凉凉的，但很认真，让人放心那确实是在看着自己。
如同一片雪花融在火里，但那雪花降于天地的一瞬间，原本烧得滚烫的地方一眨眼覆了一层沉重的霜雪。
孔见丘同那雪花对视了一会儿，愣了神问：“诶，你什么星座啊？”
“处女座。”
“噢。”孔见丘马上低头搜索处女座，她看了一会儿，咧开嘴笑着念，“处女座低调，常做出严厉的姿态给人的感觉很冷漠，实际上内心火热。”
“你火热吗？”孔见丘看宁望林，宁望林看着她，安静地听她念。看到她看过来，宁望林轻轻一歪头，耸了耸肩：“你要试试看吗？”
——处女座身上总是有一种难以抵御的奇异魅力，独有的光芒与气质让人过分迷恋，时而天真烂漫时而成熟睿智，是情人眼里的掌上明珠。
百科上的字一个一个敲在孔见丘脑袋里，然后整篇印成A4纸的大小抽出来，一小截胶布把这段对处女座的宣传语贴在宁望林身上。脑海里想象的画面太过简陋，搭配宁望林轻飘飘的动作和稍显轻佻的话，孔见丘掩住嘴低下头偷笑。
被嘲笑的对象心情复杂，她低头看自己。
也没有把自己是处女座挂身上吧？
“得了吧你，本人狮子座，跟你合不来。”
“狮子座穿了件豹纹。”
孔见丘裹紧自己的外套，对着宁望林龇牙：“怎么了？穿豹纹我个人爱好，这外套暖和，什么时候你也穿个豹纹再来跟我说话，不然合不来。”
没有回话，宁望林打开手机低头摆弄了一会儿，然后把手机放到孔见丘眼前：“这上面说狮子座和处女座配对指数有70%。”
“……啧。”孔见丘咂舌，把她手机推回去，“小林林，那是说的狮子男和处女女。”
“是这个软件的问题，没有女女的数据，现在都2024年了。”
“你想怎样啊？我说着玩的，你真信星座那一套？”孔见丘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撑着脸呷一口，“我不喜欢男的，是你看出来的？但是——你也别太有自信了，你怎么就觉得我会喜欢你？”
就像什么呢，就像原本一切风平浪静，突然来了一波特别大的浪，波及到了本来在离海很远的地方走着的她俩。她们走的那一片原是干燥的沙砾，白色泡沫打湿它们，变得粘稠厚重，和脚底产生了有一点大的吸力。还以为自己的脚就算沾上了沙砾，只要拍一拍就会掉，结果现在湿漉漉地黏了一层深色的沙，不得不和对方共同面对潮湿黏糊的关系。
宁望林想起来曾经看过一篇公众号的文章，说与人的关系太粘稠，不好。她从来对自己这方面很放心，关系的出发点都是基于理性，当断则断，有所保留。
所以和孔见丘的关系也该保持一种干燥的状态，她们互相客气地称呼对方“孔主编”“宁医生”。有白桃味的茶带着的香气都是淡淡的，她不认为这缕淡香之下的关系应该是绵长的，太粘稠不好，这观点太深入她的心。
孔见丘淡然地把对于一个人来说还算重要的秘密告诉了她，谜底被出题人揭穿，奖励就不好去拿。宁望林想说实话，自己并没有猜到，也只是随口一问孔见丘想不想看她更热情的一面。真诚的话会出错但不会有麻烦的结果，越真越有距离，关系会被稀释。
她意识到孔见丘完全是误会了，她没有追孔见丘的意思。
“我只是问你，想不想看我热情是什么样子。”手摆得端正，宁望林坐得也直了些，板正的体态显得她说出来的话理智又有距离，“你觉得我是在跟你表白？”
“我希望不是。”
说完孔见丘颇为老成地叹了口气，伸出右手的食指，凌空的落点停在宁望林胸口正中偏左：“万一小林林伤心了，我怎么安慰你才会好呢？”
宁望林觉得眉心发紧，她摁住揉了揉：“不用你安慰我，我也没有伤心。”
“不想看。”
“什么？”宁望林又放松了姿态，稍稍俯下身来问。
“不想看你热情的样子，不好奇。”孔见丘也俯下身，距离的拉近带来声音的放轻，“你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
可以交心的距离之下，宁望林抿了抿唇，但这不是她平时工作的距离。
“没注意过。”
“但你刚刚很自然就那么说了。”
“所以我才问你，你觉得是表白？”
宁望林的声音很柔软，很轻，很朦胧。
孔见丘听得有点飘忽：“你不怕有歧义吗，现在是2024年。”
“那我应该说，我喜欢女人，这才是正确答案吗？”
“哎！”孔见丘大叫，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宁望林！”
“没有人说这种事有什么正确答案，拜托，你不要这么纠结OK吗，不是才31岁吗？”
“你好吵。”宁望林做出一副很无奈的样子堵了自己的耳朵一会儿，然后抬手顺了顺自己垂下来的发丝，“我没谈过恋爱。”
“那总该知道自己性取向吧？”
“我也没喜欢过人。”
“你31年都在干什么……”
宁望林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会儿，回答：“其实我都知道，我只是没遇到过让我觉得‘我喜欢这个人’的那个人，所以觉得这事太远了，没想过。”
“那你现在想一下。”孔见丘眨眼。
“刚刚想了。”
“嗯哼？”孔见丘觉得和这个人唠嗑还挺有意思的，虽然气人，但是有冲突剧情才有趣。
“喜欢女人。”
孔见丘突然觉得也没有特别有趣。
“你耍我啊！”孔见丘气得大叫，宁望林凑近一点试图解释，孔见丘马上后退一点抬手阻拦她，“别，别靠这么近，要有点拉德好吗？”
她终于看到宁望林露出笑容，笑得低头弯腰，发丝从肩头滑落，落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骤然绽开千万朵梅。
雪太大，迷了双眼，烈火连一粒火星都不剩下。
认命般熄了它。
宁望林又歪头：“所以我刚刚才问，你觉得这是正确答案吗，因为我有答案了。”
“你是……为什么想到这个答案了呢？”孔见丘抱着双臂，神色复杂。
宁望林敛了太灿烂的笑容，留一抹淡笑对着孔见丘：“闲话说太多了，说正事吧？”
孔见丘皱眉头连着鼻头也皱起来，她狠狠往肺里吸了口气，短促地从鼻腔里哼出来：“姜宥有要求吗？”
有点不爽，又莫名有点紧张。
“我问一下。”
宁望林复又往后靠坐在椅子上，她低头给姜宥发消息，沉默了一小会儿，孔见丘的手机收到了新消息。
“要求发给你了，她说按照那几张的风格找人。”宁望林关上手机。
壶里的茶已经见了底。
“我去趟卫生间。”宁望林起身，她走了两步又站住脚，转身问孔见丘，“还有事吗？要不然现在就买单拜拜？我不会逃单的。”
“不了，谅你也不敢。”孔见丘甩甩手，“你去吧。”
宁望林点点头，迈向卫生间去。她觉得自己已经离得很远了，身后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她推门进隔间的一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腕。
“哇噻，孔主编，我没有和人上同一个厕所的习惯。”宁望林覆上那只手，似是下一步就要把它拉开。
“你就是在耍我。”孔见丘的声音咬牙切齿。
门被身后的人推开，两人一起站进去关了门。
“你要亲我吗？”宁望林的手放在身前，看着比平时淡淡地耍人的样子乖巧很多。孔见丘一咬牙，硬着头皮回答她：“对啊，剧本不都这么写吗？”
柔软的唇贴在一起，如鸟衔蜜果，开始这动作的人却颇有些恶狠狠的味道，嘴唇被咬得生疼。唇膏、香水、消毒水、洗发水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还有刚刚喝的茶香味，关系变得比预想的还要浓稠。宁望林稍稍睁眼，把孔见丘往自己身上搂了搂。
“你别搂我腰。”孔见丘的声音还是忿忿的。
“我怕你掉下去。”宁望林马上松开手委屈道，对孔见丘身后努了努嘴。
对于亲密行为来说，环境确实有些惹人发笑。孔见丘倒吸一口凉气，嘴上说着却没有远离宁望林，她伸手阖上宁望林的眼睛：“不许睁眼。”
“嗯……”宁望林捏了捏自己的衣袖口，埋进孔见丘颈窝，“但是很抱歉，我要去上班了。”
孔见丘很果断地往后退了一步：“那你去。”
“你不好奇原因了？”
“这段剧情太拖沓了。”孔见丘点了点宁望林的肩头，力度和停留的时间有些暧昧，“悬念留到下次告诉你。”
“难怪你说要多和人交流。”宁望林又笑了，孔见丘疑惑了一小会儿，明白过来后又要大喊大叫，宁望林及时地掩住了她的嘴，“别喊，我们在一个隔间里。”
“你现在呢，要试试看看我热情的样子吗？”宁望林注视着孔见丘的眼睛，孔见丘眼睛很亮很清澈。
孔见丘稍稍平推开宁望林的手，说话的潮热吐息扑在宁望林手心。
“这也下次告诉你。”
小林林和孔主编负责发糖
下章姜老师和小汤回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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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狮子座和处女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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