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说过以前的名字叫金子吗?” 一个周末的下午, 金子把阿真抱在怀里, 坐在花园的摇椅上悠闲地欣赏着景色。
阿真耳朵动了一动, 算是回应了他。
金子也不泄气, 早就习惯了阿真这不冷不热的态度。有些话, 对着作为人的阿真难以开口, 但对着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小狗时,却能轻松地把话说出来。毕竟小小一只躺在怀里,生气了逃跑不了,厌恶了还是跑不了,最坏的情况不过是被多咬几口,胆子便大了起来。
“那个名字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给我取的,但他自己却不记得了。” 金子有些无奈,却莞尔一笑,仿佛想起了什么美好回忆。
但那一生,无论是谁经历大概都称不上美好。
第一次遇见阿真时, 金子满身泥泞地躺在雨后的一滩污水里。那一世的他是一只没有主人, 连自己母亲都抛弃了的小狼狗。他已经饿了好多天, 泡在水里连离开的力气都没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生, 为什么在这里, 只是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喂…喂, 还活着吗?” 金子感觉到有谁在粗鲁地拍打他的脸。他无力逃开, 也睁开不了沾满了脏污的眼睛。那只手温温热热的, 阿金不由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靠近那个地方。
“你还真厉害, 那么小, 被扔了这么多天都死不去。” 阿真冷笑一声, 大概早就发现了他躺在那里。那是城边一个最不起眼, 最肮脏的角落。而阿真便是在这个角落里长大的。他从没见过自己的父母, 也没有好心人过来关心过他的死活。这几年他在这里学会的只有怎么样活下去,不择手段,不顾一切。
金子想, 那时的阿真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很饿的时候大概有想过把它剁了煮着吃。
可是阴差阳错的, 阿真那天伸出了手, 把奄奄一息的他从泥地里捞了出来。他一边嫌弃它脏, 一边把冷得发抖的金子揣进了怀里。一边嫌弃着自己都不够吃的, 一边把稀饭一口一口喂进它嘴里。
第二天, 第一束阳光从全是破洞的糊窗晒进来, 金子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它稍稍睁开了眼, 看到了那个嘴里没有好话, 却伸手救了它的人。
他的脸上粘着脏污东一块, 西一块, 又瘦又黑。金子心想, 那是他见过最好看的脸。
一人一狗下榻的地方是城边半山腰上的一间破屋。像阿真那样的孤儿要找到能下榻的地方不容易, 好一点的, 都被年长的抢走了, 轮不到他。这座破屋, 因为在山上, 半夜总能听到狼叫声, 别人不敢住, 才便宜了阿真。
屋中的东西不多, 一个还不漏雨的角落用茅草堆成了床。中间挖了一个烧火的地方。平日煮食, 晚上取暖辟狼. 一边还架起了一个衣架子, 晾着一些碎布条一样的破烂衣物。
家徒四壁, 风雨飘摇, 这个就是金子长大的地方。那是他最喜欢的地方。
金子身体好了一些后, 他会每天跟着阿真, 在城里四处溜达。阿真还是个孩子, 力气活没人愿意雇他, 他不识字, 不懂算数, 其他的活也干不了。
有些时候他会沿街乞讨。但乞丐都是有地盘的, 阿真不愿意进入他们的小团体, 通常做不了多久就会被赶走, 碰上坏一点的, 会把他打一顿再赶走。
但人总是要生存。为了换两口吃的, 阿真什么都愿意做。
帮人掩埋尸体, 在人不注意时顺点银子, 粮食, 那都是家常便饭。甚至好几次, 金子看见街上的男人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阿真, 他们一边说他好看, 一边肆意地抚摸着他的脸, 然后阿真便会默许他们把他带到屋子里, 或巷子深处。金子讨厌这些人, 他会下意识地向他们吠叫, 甚至扑咬。但每次他这么做, 阿真都会很生气。
“臭小子, 别多管闲事!” 阿真总会狠狠地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然后让他守在门口, 不许乱动。
这种时候金子总是很委屈. 他无法看着每次完事后阿真痛苦的样子. 但同样的, 他也无法做出让他生气的事。阿真倒是很看得开, 赚了银子后, 尽管肚子痛得走不了路, 还是笑嘻嘻地对金子道: “狗子, 我们又有吃的了, 今天不用饿肚子, 真是个好日子。”
这一辈子, 金子见过了阿真最不堪的样子。有人骂他是乐色, 也有人骂他是沟渠里的蛆, 但阿真是金子最喜欢的人, 给他一百块鸡腿也不换。
有一次, 阿真带着金子像往常一样走在路上, 那天城里刚好有庙会, 各式各样的店铺琳琅满目, 街道上热闹非凡。这样的日子贵人和百姓都出来凑热闹, 因此官府会特别小心布防, 官兵也布置得多。
阿真看着每几间铺子便站了一个的官兵, 想着今天大概是做不了什么营生了, 便拉着金子算是看一下热闹。
以前的阿真碰到这种日子都喜欢自己留在家, 因为他看不得别人幸福, 那会让他觉得自己更不幸。但金子来了以后, 有些东西好像变了。就算什么也买不起, 别人看见他会捂着鼻子躲开, 他也不在意, 他希望能带着金子一起去看一看这世界的模样。
偶尔街上传来食物的香味, 他也会馋, 会羡慕别的小孩有父母, 会为了逗乐他, 给买甜滋滋的牛乳糖。金子懵懵懂懂地看在眼里, 大概理解成了阿真特别想吃那乳白色, 又香又甜的糖果。
这时, 迎面走来了几个年轻的姑娘, 身穿绫罗绸缎, 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满脸笑意仿佛从未见过这世间疾苦。其中一个姑娘身上还抱着一只全身雪白的幼犬。他们停留在了一家卖饰物的档摊前, 选起了首饰. 阿真本以为他们要为自己挑选首饰, 却发现他们买了一块金属做的小牌子, 用绸缎串了起来带到了小白狗的脖子上。
“好可爱!”
“太适合了!”
“雪宝, 这下你也有自己的名牌了。我回去就让人帮你把名字刻上。”
买过饰品的姑娘们逗弄着小狗, 嘻嘻哈哈地离开了。
阿真若有所思地看着离开的姑娘们。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狗也可以带项链,还可以有自己的名字。
过了一些日子阿真拉着金子坐在门边, 笑嘻嘻地给他的脖子带上了 “名牌”。那是一块粗糙的木块, 用麻绳串成项链, 木块上歪歪扭扭地刻着金子两个字。
“我以后不叫你狗子了, 我要给你取名, 叫金子。我希望我们以后可以有很多很多的金子, 能买很多很多的肉, 吃不完的肉。庙会上也可以买香喷喷的肉包, 甜唧唧的牛乳糖……”
阿真说了很多, 几乎把他能想到的好事一溜烟地都数了出来, 金子没有听懂多少, 但他读懂了阿真的笑容. 他的阿真, 看着木牌叫他金子的时候笑得真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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