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瘴谷深处，毒雾浓稠如墨。沈砚如同融入阴影的壁虎，紧贴岩壁潜行，锐利的目光穿透稀薄处，锁定了前方山坳——那股混杂着狼性暴虐与扭曲狐族魅惑的邪异气息源头。
绕过狰狞怪石，山坳内的景象让沈砚眸光骤冷。
几具“血爪”小队成员的尸体以极其惨烈的方式倒伏在地，明显死于自相残杀。而在血腥屠场中央，一个身影正……叉着腰，对着地上还在抽搐的一具“尸体”指指点点。
那人身形修长，一身骚包的暗金镶红边劲装，在晦暗的谷中异常扎眼。墨发用一根镶着红宝石的金环高束，几缕不羁的碎发垂落额前，非但没添颓废，反衬出一种张扬的野性。最显眼的是他身后——一条蓬松的、油光水滑的墨玉色狐尾，此刻正……得意洋洋地、小幅度地左右晃悠着，尾尖还愉悦地卷了个小圈。
“啧，废物点心！”一个清亮却带着浓浓不耐烦和嚣张气焰的声音响起，与沈砚记忆中那个清朗的少年音有几分相似，却裹挟着截然不同的跋扈。“让你们抓个探路的血食都磨磨唧唧，还差点把‘影踪粉’弄洒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想跟着老子混？”他抬起脚，用镶嵌着金属尖头的靴子尖，嫌弃地踢了踢地上那人的肩膀，“装什么死？赶紧给老子滚起来收拾干净！看着就晦气！”
被踢的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挣扎着想爬起。
“说你呢！听见没？动作麻利点！耽误了老子的大事，扒了你的皮做脚垫！”他抱着胳膊，下巴微扬，那姿态，仿佛站在自家后院训斥不中用的仆人，而非身处血腥的修罗场。
就在这时，他耳朵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晃悠的狐尾瞬间停止，警惕地竖起。他猛地转过身！
一张覆盖着半面精巧赤金狐狸面具的脸，骤然闯入沈砚视线。面具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在面具下闪烁着警惕的、如同上好琉璃般的紫罗兰色兽瞳，此刻正微微眯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被冒犯领地的不爽。
“哟呵？” 面具下传来一声拖长了调子、带着浓浓戏谑和欠揍意味的疑问，“哪来的小耗子，敢偷看本……咳，老子干活？” 他故意清了清嗓子，把“本君”咽了回去，似乎觉得“老子”更符合此刻的气场。他上下打量着沈砚，目光在沈砚那身洗得发白的深灰劲装和冷峻的脸上扫过，紫瞳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啧，穿得这么寒酸，镇邪司那群老抠门连件像样的行头都舍不得给你置办？混得真惨！”
沈砚眉头微蹙。眼前这人的气质……与他预想中阴鸷残忍的“血狼君”截然不同。这扑面而来的欠揍感是怎么回事？但他周身那浓烈邪异的气息，以及地上血淋淋的现场，做不得假。
“血狼君？”沈砚的声音冷冽如冰，带着不容置疑的肃杀。
“嗯哼？”对面那人狐尾一甩，双手环抱胸前，姿态更显傲慢，“正是你家天下第一、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血狼君本尊！怎么？被老子的威名吓破胆了？现在跪下磕头叫爷爷，老子心情好，说不定赏你个全尸！” 他下巴抬得更高，仿佛在等着沈砚纳头便拜。
沈砚眼底寒意更甚。这轻浮嚣张、满口“老子天下第一”的腔调，与他记忆中那个眼神明亮、笑容爽朗的少年更是南辕北辙！心头那丝因气息和声音带来的微弱涟漪瞬间被压下。
“孽障！伏诛！”沈砚不再废话，一步踏出！深灰身影如离弦之箭，“孤鸿”剑悍然出鞘！清冽剑光撕裂毒瘴，带着涤荡妖邪的凛然正气，直刺对方咽喉！快如闪电！
“哇靠！说打就打？懂不懂江湖规矩？懂不懂欣赏老子的美貌？” 凌昭似乎被沈砚的干脆利落惊了一下，但反应却快得惊人！他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后一滑，险之又险地避开那致命剑锋。同时右手一抖，一条缠绕在腕间的、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九节软鞭如同毒蛇吐信般弹出，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刁钻地卷向沈砚持剑的手腕！
“叮！”
沈砚手腕一翻，剑身精准地格开鞭梢，火星四溅！他剑势连绵不绝，化作一片银色光幕笼罩而去。
“喂喂喂！你这人怎么不讲武德？偷袭啊！” 凌昭一边哇哇叫着，一边身形飘忽闪避，手中的九节鞭舞得密不透风，鞭影重重，时而如灵蛇缠剑，时而如钢鞭横扫，与沈砚的剑光激烈碰撞，发出密集的金铁交鸣！他嘴上不停，“老子天下第一的名头是白叫的吗？你这点三脚猫功夫，连给老子挠痒痒都不够格！看鞭！‘金蛇乱点头’！”
他嘴上喊着招式名，鞭影果然化作数道金光，虚虚实实，点向沈砚周身大穴。
沈砚眼神冷冽，步法精妙，在鞭影中穿梭自如，剑光总能精准地找到鞭影的实体，将其荡开。对方的鞭法确实诡异刁钻，力量也极大，但这聒噪嚣张的性格和这浮夸的招式名……
“闭嘴！”沈砚被吵得心烦，剑势陡然加快，一道凌厉剑气如同匹练般斩出，直削对方面门！
“哎哟！想毁老子容？”凌昭怪叫一声，猛地一个夸张的铁板桥，剑气擦着他面具上方掠过，削断了他几根飞扬的碎发。他惊魂未定地直起身，摸了摸面具，又摸了摸头发，瞬间炸毛：“你大爷的！知不知道老子这发型保养了多久？这面具是限量版！限量版懂不懂？！赔钱！” 他身后的狐尾也“唰”地一下完全炸开，蓬松得像个巨大的墨玉色毛球，尾尖的毛都竖了起来，显然气得不轻。
沈砚：“……” 他从未见过如此聒噪且在意仪表的邪魔。
“老子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凌昭紫瞳中怒火熊熊，九节鞭猛地收回，双手瞬间结出一个复杂的印诀，周身邪力暴涨，暗红色的光芒涌动，隐隐有狼嚎之声传出！“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天下第一的实力！‘血焰焚天’！” 他大喝一声，双掌猛地向前推出！
一团巨大的、翻腾着不祥血光的炽热火球，带着焚灭一切的气息，呼啸着砸向沈砚！火球所过之处，连浓稠的毒瘴都被瞬间蒸发！
沈砚面色凝重，感受到了这一击蕴含的恐怖力量。他不敢怠慢，长剑竖于身前，体内精纯真气汹涌灌注，“孤鸿”剑发出一声清越高亢的长吟，剑身光芒大放！
“破邪！” 沈砚低喝，一剑刺出！不再是技巧的极致，而是凝聚了无坚不摧的剑意与涤荡乾坤的正气！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银色剑虹，如同撕裂黑暗的黎明之光，悍然迎向那巨大的血色火球！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彻山谷！红白两色光芒猛烈对撞，形成一股毁灭性的冲击波，向四周疯狂扩散！地面如同被巨犁翻过，碎石泥土被高高抛起！浓稠的毒雾被瞬间清空一大片，露出上方灰蒙蒙的天空！
光芒与烟尘中，两道身影被巨大的力量狠狠震退！
沈砚闷哼一声，连退七八步才稳住身形，握剑的手臂微微发麻，胸口气血翻涌。他抬眼望去。
对面，“血狼君”凌昭也被震得踉跄后退，暗金劲装上沾满了尘土，显得有些狼狈。他头上的金环歪了，几缕墨发狼狈地贴在汗湿的额角。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巨大的冲击力，将他脸上的赤金狐狸面具震得松动移位！
面具斜斜地挂在他的脸上，露出了大半张脸！
沈砚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定格在那张脸上！
年轻、俊美，即使沾染了尘土也难掩其张扬的底色。然而，一道狰狞无比、如同巨大蜈蚣般从额角斜贯至下颌的深色疤痕，赫然在目！那道疤……位置……形状……
沈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一个模糊却带着血色黄昏的画面碎片，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入他的脑海——火海、浓烟、少年脸上那道新鲜的、深可见骨的刀伤……还有那双……明亮却瞬间涣散的眼睛……
是他？！凌昭？！阿昭？！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沈砚混乱的思绪中炸开！那嚣张跋扈的姿态、那聒噪欠揍的话语、那动不动就炸毛的狐尾……还有眼前这张带着熟悉疤痕的脸！
就在沈砚心神剧震，目光死死锁定那张脸，试图从那紫罗兰色的、充满怒气和桀骜不驯的兽瞳中寻找一丝过往痕迹的瞬间——
“看什么看？！没看过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啊？！” 凌昭显然也察觉到了面具的松动和沈砚那过于“炽热”的目光。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或者说狐狸），瞬间炸得更厉害了！紫瞳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极度的羞恼（在他看来是冒犯），他猛地抬手，“啪”地一声将歪掉的面具狠狠摁回脸上，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
“妈的！打架就打架！盯着老子脸看算怎么回事？想偷师老子的绝世容颜吗？下流！”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狐尾因为极度的不爽而疯狂甩动，抽得空气啪啪作响。刚才被震退的狼狈似乎都被这巨大的“冒犯”所带来的怒火掩盖了。
他紫瞳死死瞪着沈砚，里面燃烧着被“亵渎”的熊熊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被看穿般的慌乱。“好！好得很！敢毁老子发型！还敢觊觎老子美貌！这梁子结大了！” 他咬牙切齿，九节鞭再次扬起，暗红色的邪力如同沸腾的岩浆般在周身涌动，比之前更加狂暴！“老子今天非把你……”
狠话放了一半，他像是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扭头看向山谷更深处的方向，紫瞳中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凝重和……烦躁？如同被什么讨厌的事情打断了兴致。
“啧！麻烦！” 他极其不爽地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瞪了沈砚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算你走运，老子现在没空收拾你，下次见面要你好看！”
话音未落，他身形猛地一晃！整个人如同融入暗影的烟雾，伴随着一阵浓郁的血色雾气升腾，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不清！那条炸毛的墨玉色狐尾在雾气中最后用力甩了一下，仿佛在表达着主人的极度不满，随即连同身影一起，诡异地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原地翻腾的血色雾气快速消散。
“站住！”沈砚猛地回神，厉喝一声，身形急追！然而，那血雾消散得太快，原地只留下浓烈的邪气、未散尽的尘土、满地狼藉的尸体……以及，死一般的寂静。
沈砚停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复杂到了极点。震惊、难以置信、巨大的疑惑、还有一丝被强行压下的、荒谬的期待……如同沸腾的熔岩在他冰冷的躯壳下翻涌。
那张脸……那道疤……
那嚣张欠揍的语气……那动不动就炸毛的狐尾……
还有那最后消失时，如同小孩子赌气般的眼神……
“血狼君”……凌昭……阿昭……
会是他吗？
这怎么可能？！
如果真是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又为何……要戴着面具，如此在意被看到真容？
无数疑问如同藤蔓般缠绕住沈砚的心脏。他低头，看着手中嗡鸣未止的“孤鸿”剑，剑柄上那根磨损的红色剑穗在风中轻轻摇曳。
山谷深处，浓稠的毒瘴再次缓缓合拢，将一切秘密重新掩盖。只有那浓烈的血腥味和残留的邪气，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激烈而诡异的遭遇。
沈砚站在原地，久久未动。深灰色的身影在逐渐弥漫的毒雾中，显得格外孤寂而凝重。
没人看[裂开]，就当练文笔啦[求求你了][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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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瘴中“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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