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
岑桑一惊,凤道西怎么在他房间里?
“好戏上演,我怕你睡太沉,错过了。”凤道西适时解释道,“特意过来喊你。”
岑桑:“怎么不直接叫醒我?”
凤道西当然不会说他觉得岑桑睡着的样子很可爱,不愿意岑桑那么快醒来,只解释道:“我刚来,你就醒了。”
屋顶上的动静消失了,但岑桑能感觉到外面有人,且不止一两个,夜深人静偷偷进入别人的私宅,大约不会安什么好的心思。
凤道西坐在床沿没动拍被子,示意他快些动作。
岑桑掀开被子下床,从旁边的架子上拿衣服穿,卧房内暖和,睡觉只穿一件贴身里衣,黑暗里隐约可见身形纤薄,但随着他套上衣服就消失了。
凤道西暗道惋惜,伸手搭在他后脖颈处:“那些人快到齐了。”
岑桑全然不知身后的人在想些什么,顾着穿衣服也没留意脖子上的手,只轻声问:“你知道外面是何人?”
凤道西:“并不知。”
岑桑:“……”
凤道西:“正是不知,不清楚他们目的为何,所以我们离开此处,我这宅子甚好,免得被那些人糟蹋了。”
这个理由……还真是挺符合凤道西的性子。
“我们走了,方大哥和那些伙计会如何?”岑桑很快穿好衣服,昨天洗完澡,他坚持换回了自己的衣裤,穿习惯了,行动更加方便,“会不会出事?”
凤道西:“我在,如何会让别人出事?”
岑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们若是走了,那些人找不到我们,会不会对方大哥他们下手?”
凤道西几乎要笑出声来,他自然明白岑桑是何意,这人就是如此,待人处事都如此严肃,从前觉得古板无趣,如今却是越看越觉得有意思。
“那些人的目的不是你就是我,你我留在这里反而不妥。”
换作以前,凤道西是不会解释的,人长着脑子就是用来思索,想不通就是愚笨,说了也白说,但现在不一样,他知道若不这样说,岑桑是不会走的,“你担心担心自己和我才是正经。”
岑桑也一直在思考,刚来时,凤道西与他提过,方田在江湖上名不见经传,其实功夫比大部分人要高,他能在青州如此复杂的地方凭一己之力守住这间宅子,这么多年不暴露凤道西,本身就是一种证明。
于是便不再多言,推开窗户,飞身跃出。
雪还很大,给地面铺上厚厚的白色被子,这是绝佳的掩护,岑桑先行飞出,才落地,就听身后“扑哧”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雪地之中。
“唉。”凤道西唉声叹气,“昨夜饮酒过甚,轻功都差了。”
昨日回来之后,凤道西的确喝了些酒,但他酒量极好,岑桑不止一次见他喝下比昨天更多的量,远不到影响功夫的程度。
岑桑一下子明白,凤道西是故意的,而且立即见效了,他瞥向一旁。
四下有动静传来,凤道西笑着朝岑桑眨眼,从刚刚踩出的雪坑中出来,假装没发现渐渐聚集的内力,两人一道飞上屋顶,几个纵越,离开了这处宅子。
深夜,寂静放大一切声音,追逐声越发清晰,脚步不断落上雪地,留下或深或浅的印子,浅的速度飞快,不停往前,深的慢慢落后。
就这样一路追赶,追逐的人渐少,出城后,周遭空旷,积雪更厚,又甩掉几个。
先前是因为凤道西轻功失灵,才让这些人顺利跟上,可跑了这么久,从城南到城北,从城里到城外,凤道西的轻功似乎又灵敏了起来,和他身边的人一道,虽然没法彻底逃走,可也没有人能真的追上。
或许已有人察觉端倪,只是跑都跑了,人已经到了这里,此时停下,那两人会立即不见,以后想要找,就难了。
拐入一条小路。
“到前面我会停下拦住他们,你趁机跑。”凤道西对岑桑说着自己的计划,“这条路的尽头往南跑,有座道观,你在那等我。”
岑桑:“不可行,我留下,与你一道。”
凤道西:“他们是冲‘东道人’而来,你留下只会被我连累,再说,这些人功夫不过尔尔,我能应付。”
凤道西的确武功高强,可追他们的也并不都是普通角色,能从一开始跟着他们到现在还不落后的,功夫大约不会比凤道西逊色多少,更加上人多势众,双拳难敌四手。
人外有人,世上多的是厉害人物。
岑桑摇头:“不行。”
凤道西:“你何必如此?”语气中没多少意外,似乎早有此预料。
岑桑:“你是为了救周伯才暴露身份,我说过,会尽我所能护住你。”
凤道西:“这理由虽好,但你如果说是因为放心不下我孤军奋战,我会更高兴。”
岑桑莫名,不懂两者有何区别,虽然说辞不同,但的的确确是因为不放心。
不过现在不是聊天的好时机,岑桑留心听,身后的人又少了,从步伐分辨,应该只剩下两人了。
两人对两人,不惧动手,但落后的那些人一定会继续追,说不好多久就来了,届时加入就会形成混战,这并非他所乐见。
得彻底甩开他们才行。
“你方才说的道观还有多远?”岑桑问。
凤道西:“前面不远,我们现在过去,不足一刻钟。”
已经很近了,若非这三更半夜,又有鹅毛大雪,再往前一段,就能看到了。
没多少时间了。
岑桑:“缩短一半时间抵达,可行否?”
凤道西转头看他,问都没问就答道:“自然可行。”
岑桑点头,想起来现在夜深天黑,凤道西看不到他动作,就说:“一会到了观内,请听我安排。”
凤道西:“听你如此讲,是有计划了。”
岑桑:“有个想法,无法预知结果,不过可以一试。”
说话间脚下飞快,穿过大雪,身后动静渐渐远去。
路越来越难走,前方不远处,一座房子若隐若现。
到了。
两人收力停下,岑桑回头张望,身后只有漫天风雪,那些人对此地极为陌生,风大雪强,暂时不会找过来,他需要的就是这一点空当。
凤道西踢开门,拉着岑桑一起进去,道观堪堪容纳五六人,实在很小,还处处漏风,凤道西问:“你想如何安顿我?”
风从破烂的窗户刮进来,屋顶也不停落下小雪,除了有墙壁和房顶,这地方和外面并无多少区别。
岑桑把视线从破漏的窗户上移开,转头看向被吹得霍霍作响的木门:“我想,我的计划并不可行。”
这下凤道西觉得奇怪:“说来听听。”
岑桑也不扭捏,情况紧急,没时间让他犹豫,当即说给凤道西听。
照岑桑原本的想法,那些人来找凤道西,无非是为了报仇,抑或从他口中逼问出《意经》的事,不过以凤道西的武功,独自抓获,难度很大,而若合力行动,真的抓住凤道西,最终交给谁来处置,又是一个新的矛盾。
假如有一个人,赶在所有人之前,先行抓住了凤道西并将其带走,又会如何呢?
凤道西站在塑像前,一个字也没说,似乎听得极为认真,但他的眼睛始终没从岑桑脸上转走,嘴角渐渐勾起,随着岑桑越往后说,眼睛也随之弯下去,连同压抑不住的嘴角一道,上弯下勾,任谁认不认识他的,看了就知道他心情很好。
终于等到岑桑说完,他点点头,笑着问:“既然都打算好了,那如何又不愿意了?”
岑桑:“上回在三安县,我与你一道走,许多人瞧见,难免这些人中有认出我的;另外,即便真有人如此做了,他们也不会善罢甘休。”那些人的目标,会从凤道西一个人,变成凤道西和带走他的人,多一个被抓的目标,但那些人并不会因此退缩。
他们为了报仇、为了秘籍,只有达到目的才会甘心,多一个人参与,改变不了什么。
“之前是我想得太简单。”岑桑无奈,事到临头,他也想不出更多法子了。
凤道西盯着他的眼睛,他们进门后点了个火折子,火苗微弱,但凤道西觉得,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岑桑的眼睛反而越发明亮,他清晰地看见其中的情绪,担心、着急,还有坚定。
“其实还有个法子。”他忽然说。
岑桑听见,立即走近他,以眼神示意快说。
凤道西也凑近一点,低声说:“他们要抓的人是我,你将我交给他们,自然万事大吉。”
岑桑愣了愣。
凤道西问:“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如何?”
人一旦有了念头,尤其与自身利益息息相关的事,除非受到彻底打击,否则是很难放弃的。
就如眼下情况,即便真按这个法子,岑桑把凤道西交出去,可凤道西只有一个,无论交给哪一个,注定会有更多人失利,报不了仇,也得不到《意经》的消息。
他们不会将此归结于自身,而只会将怒气转向做出这个决定的岑桑。
所以,即便凤道西束手就擒乖乖配合,这个法子也毫无可行之处,岑桑必然明白其中道理。
可凤道西还是这样说出来了,他是故意的,一来气氛紧张,想逗一逗岑桑;
二来,他也想……
“我把你交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我。”岑桑直接拒绝道,“我与你如今是一体的。”
果然,尽管早已预料到,凤道西还是很高兴,岑桑说话时一直看着他,眸子映出火苗,透着晶莹的光,他笑着,准备在那些人追来之前再逗一逗他。
但岑桑先开口了:“你是不是在试探我?”
这下轮到凤道西怔愣,他极少遭遇如此“打击”,几乎要反应不及,但他掩饰的极好,只是笑着摇头:“没有,你想多了。”
岑桑:“别人联合起来抓你,以你脾气,只会说那些都是无能之辈,不会让他们得手,还会戏弄他们。”
凤道西:“……”
岑桑:“若我真打算将你交出去,你也不会手软,多杀一个人,于你而言,并无不同。”
火折子已经灭了,雪光从破败的窗户中透入,勉强照出些许亮。
凤道西面上仍在微笑,语气也轻快:“以你所言,仿佛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般。”
说着恍然大悟,“你知道我是‘东道人’,便觉得,这就是我的行事作风,是么?”
岑桑:“我不清楚‘东道人’做过什么。”
凤道西:“那你为何有此念头?”
岑桑:“因为我……有人过来。”
能一路追到此处的绝非泛泛之辈,跑了这么久,内力丝毫不减,若非凤道西和岑桑功力深厚,也难以这么快察觉。
岑桑呼了口气,打算去门口守着,刚跨出一步,凤道西抓住他的手腕,他扭头,低声问:“怎么?”
凤道西:“方才的问题,你尚未回我。”
岑桑顿了一顿才明白他指什么,无奈道:“先过了眼前这关,再说别的。”
凤道西想告诉他,眼前这关没什么难过的,外面的人再厉害,他也不放在眼里。
可想到自己的计划,这话说出来,后头的事便无法继续了。
于是退而求其次:“别忘了,必定给我一个答案。”
外间的人快速靠近,已到了门外,岑桑连忙点头,并挣开凤道西的手。
几乎同时,一股强大的力道冲击而来,重重撞在门上,木门年久失修,破破烂烂,哪里经得住这样一下,噼里啪啦几下,门碎成木渣渣。
观中太小,不利于功夫施展,门被毁的瞬间,两人出现在外间雪地上。
“我要《意经》。”有个人对他们喊话,“其余我不管。”
外面只有一人,高大身形立于雪上,右手有亮光闪烁,似乎是一把刀,两人出来后,拿刀的手动了动:“我只要《意经》中的一部分内容,你们交给我,我替你们解决其他麻烦。”
似乎担心他们不信,对方又说道,“今夜那些人,我已全部解决,你们与我谈话,不会有其他人知晓。”
岑桑吃惊又疑惑,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谈话的,不是要挟,并非威胁,反而更像一笔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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