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庭前观察使 > 第4章 第4章

第4章 第4章

□□疏风朗月,客院明窗大开。

冯筝潜入此处时,高豫正对着墙上那幅墨裱出神。

受冯家人款待,高豫今晚留宿客房。他面朝东墙侧接窗台,还是那身装束,夜里也不就寝。鲜红的衣带缠他文瘦的腰,一身长裾却颜色清冷,他微微仰着面容,对着尺幅墨字长立不前。

这样的他,对冯筝来说是少见的。

哪怕这其实才是他的常服,时至今日,冯筝脑中更清晰的印象,还停留在他腰挂斧具,以及偶尔沾着柴屑灰尘的葛衣上。

那些葛衣,那些布襦,和它们触碰起来的粗粝质感,曾造就他掺着市井气的秀致随和,比太学院前宽衫博袖,试想中的革带官服,都让她感到亲切太多。

风一吹,有点冷,冯筝抱住自己,再看窗内的高豫,更像一幅寒潭鹤影,她深深一吸气,寒潭鹤影也动了起来。

冯筝快步朝高豫走近,与他遥遥相望时又突然停住,云雀忙来扶住冯筝,生怕她一个趔趄将自己绊倒。

“不是说以茶代酒吗。”

高豫出声疑问,看到她手中的玉净瓶,顿时明白,“她喝酒了?”

语意关切冯筝,话却是问向她身边婢女。冯筝抢先否认:“不是酒,是寒潭香。”

寒潭香不沾酒字,却比寻常酒水还要醉人,高豫闻言眼神微变,“夺下去。”

云雀愣了愣,半晌才确定是吩咐自己,自知让姑娘碰酒是她失职,没管高豫的吩咐唐不唐突,这就伸手去捉玉净瓶。

冯筝眼神钝钝,还停留在方才他那句问话中没缓过神来,所以没等云雀得手,冯筝先不乐意了。

她往前一步指了指自己,“我人就站在这里呢,我的事你不来问我,问别人算怎么回事?”

冯筝只顾着幽怨,根本没去管问一个醉酒的人喝没喝酒,就好比问直接问他醉没醉一样有多荒唐。高豫但笑不语,却也轻拿轻放,看着她重新问。

“你喝酒了?”

冯筝心满意足,“不是酒,是寒潭香。”

顶着醉意答完,冯筝很容易便也笑了,转头打发走云雀,叫她回房给自己找一件罩衫来穿,自己则走到窗台,双手枕住脑袋,趴在窗前张望室内。

咫尺之隔让她饱览高豫,也让她看清墙上墨裱,“居高思坠,持满戒盈”八字,出自《九成宫醴泉铭》,卷幅司书斐然。府里像这种字画有很多,都是由冯公亲手书写。

冯公一手字画妙到毫颠,惹高豫驻足不算稀奇,她注视着那八字名诤,道理普通,偏偏感到心府微震。

冯筝眉尖细凝,转瞬黯然而平静,就好像这幅笔墨并没有足够吸引她,因为她很快挪开眼去看高豫。

“朱雀大街保康门外,太学院里身穿庆云服,站在众学子里分外出挑的人,是你吗?”

高豫迟滞了片刻,谦和点头,“是。”

“弱冠那年殿试夺魁,那么多清要的官职不选,偏偏远赴睦州去做观察使,是你吗?”

高豫回答:“是我。”

“去年案狱大兴,传信和我祖父斡旋婚事的人,也是你吗?”

高豫:“也是我。”

当事实越来越没有疑义,他的声音越发凝练,他表面看着冷静至极,实则尽量在等情绪冷却。

倒数两个问题之间,女孩其实停顿很久,仿佛中间存在某种空白,令她想不起来甚至讳莫如深,他便守着这份空白,等她继续说下去。

可惜冯筝没有下文。

于是,高豫俯眼,很武断地确定,“你果然不记得我。”

或许仰头仰得累了,又或者她喝的寒潭香后劲太强,此刻听了他的话,竟让她鬼使神差地感到头疼。冯筝恹恹扶住额,侧过头脸枕在臂间,呼吸平稳欲睡,断续轻喃细若游丝。

“我好像……”

“我好像确实醉了,刍荛。”

室内极静,高豫默立窗前,短暂没有说话,再后来,他靠近得那样果决,即便冯筝醉昏了头也能察觉到一丝异样。

她恍惚回头,刚一抬眼,就看到寒潭鹤影重现春和景明处,故人今貌毫无意外地重叠在一起。

室外,高豫缓慢走近,蹲跪在她面前,视线与她持平。

“你叫我什么?”

冯筝迟迟没动,醉睫悬沾月光,眉眼般般入画,高豫倾近画卷,口吻循循善诱。

“你以前叫我什么。”

“告诉我。”

……

当初高豫知会冯筝家眷,是通过襄阳驿令取得的联系。

依靠襄阳和宣城驿令的传信,冯家人粗略知道事件经过,听后来冯筝讲述,也清楚是一位善人联合襄阳官府,将害她落难的贼寇绳之于法。

他们单单知道,善人对她施加援手,却并不知道这个救济她长达半个多月的善贤,让糟糕染病的她振作起来,在她心情凄惶地细数归期时,曾担起她身边陌生却可靠的仰仗。

而那位善贤,时下正蹲跪在跟前,放任她深夜造访客院的唐突,垂眸静待她的答复。

春衫质地很轻,他的袖角随风掠起,灰蒙蒙的衣料,露出内里雪白中单。高豫腾出手臂搭在膝上,翩跹的衣角上逢禁制,遗憾垂落。

当这阵偶然的风短暂经过,宿醉的冯筝始才听懂他的意指。

他问的是那一声刍荛。

任性是醉徒的通病,曾经时常挂在嘴边的称谓,多年后被他耿直来问,冯筝却对此守口如瓶,于是当云雀拿来罩衫赶到,便看到两人披着月色在庭院中“对峙”。

这样的情景令云雀不解,毕竟在她看来,双方既没宿怨也没过节,不该闹得气氛紧张才对。

唯恐她们夜闯客院的事情闹大,云雀跑来解围,等看清冯筝不太清醒的样子,云雀这就有了判断。

一个清醒一个醉酒,谁挑起的对峙很容易分辨,姑娘从不跟人动粗,哪怕醉酒也能保持矜持,那就只能是言谈方面失了礼数。

云雀替冯筝披好罩衫,出声试图帮她回忆。

“这是午时送姑娘就医的高家郎君,姑娘不是常说,做人要学会知恩识礼的吗,他帮了你,你得对他好好说话。”

冯筝撇头求证,一双清圆的眼写满冤情,偏偏坦荡磊落,很自信对方会替她辩解,高豫无奈错开视线。

“你误解了,你家姑娘很善待我,我们没有闹不愉快。”

“夜里露重,带她回去歇息吧。”

翌日敞院。

高豫应邀,进冯公的书房喝一盏茶。

当朝设有左右两位宰辅,御前辅臣众多,宰辅的地位一度被削弱。按照时人的猜想,如果右相高平缮不曾涉案,数年的积业也没有倒塌,那么高家撑一撑,或许还能借联姻手段,如愿高攀勋爵门庭。

但是科场案变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高家突逢变故,没绝户已经很万幸,通常来说,像这种满门获罪的门第里,女眷处境是最凄惨的,哪怕嫁进来前出身良民,既然与夫家荣辱与共,一律也得充当官婢。

冯公刚从前堂回来,喝过长房夫妇的请安茶,眼看亲事彻底结成,才正经地对亲家上心,过问起高家其余宅眷的情况。

问到高家有无其他姻亲,结果竟得知,高家子嗣都不曾婚配。

冯公难得吃惊,他百思不得其解,等平静下来,幽幽叹息道“实在不该”。

高豫没回应这个话题,后退一步,拱拳周全礼数。

“去年与冯公书信周旋,至今才有机会亲口道谢,晚辈惭愧。冯家愿意接纳蘅娘,晚辈替她向贵府拜谢。”

冯公将他扶起,“蘅娘进了冯家的门,就是我冯家长房的长媳,承纲性情稳重敦厚,日后定会好好待她,贤侄请一定放心。”

两人一通客套寒暄,例如昨夜睡得好不好,枕簟卧具是否习惯,高豫逐一照答,偶尔关心冯公康健,两人在书房兜了两圈,经过楠架时双双驻足。

楠架上摆放着许多书袋,因为经常清扫一尘不染,冯公想起往事,走过去百感交集。

“这些藏书,大部分是科举读物,年轻的时候温书备考,日子清苦却也别有一番滋味。你父亲学富五车,没有藏书的习惯,不太爱重这些旧物,对我而言,却是一路应试攒下来的精神食粮。”

“有些事情我很多年都难以释怀,如今回头看看,想来这就是我与他从最开始就不同的地方。”

高豫静静倾听,不做评价,但他知道冯公这话没有说错。

这不仅仅是父亲和冯公之间的区别,而是他和大多数文官都不同的地方。

父亲没有藏书的习惯,甚至只要是他看倦的书籍,都会弃置废簏中,这就导致他的书房,所藏卷册很少,勉强靠墨锭、镇纸等文房用物填充门面。

高平缮的这个习惯在庆朝官场里,被传作是他的个人癖好,等到后来策列朝班,答时务策,更与他恃才放旷的风评十分贴合。

事涉生父风评,高豫不好继续话题,转开口风谈及去留,谢绝了冯公留他用膳的好意。

高豫开始阐明来意,“我这趟来既为致谢,也同样是来向您告别的。”

“京部命我停职候宣,因为体恤我操持婚事,这才将度牒交还于我,许我五日自由身,了却家中事。携旨宣判的钦差随我所在之处落脚,细算行程不久就到,眼下蘅娘在府中,出于照顾她情绪,恕我不能再留。”

冯公无能为力,沉吟半天,只能给出一声珍重。

“保重。”

□□客院。

冯筝手挽食盒出现在客院时,与喝茶回来的高豫刚好碰面。

男人衣褶清淡,还是那身装束,朱红的绦带似一夜未解,很难说得清昨晚卧榻时到底有没有宽衣。

隔夜酒醒,她甚至还没想好该怎样面对高豫,人就来到了他的跟前。

记起昨晚破绽百出,她停在阶下略微仰面,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些端倪,谁知他竟驾轻就熟地领起了路,入室回头,状若邀请。

“进来说话。”

冯筝颇能自宽,很快与昨晚自己的醉徒表现达成和解,满脸堆笑地跨入门槛,她将挽在臂间的食盒放下,正好瞥见桌上那块叠得整齐的绢帕。

这还是昨晚替他解围时,她借他擦拭酒渍的手帕,察觉一丝若有似无的皂角香,冯筝心头微顿,紧接着就听见高豫开口。

“多谢冯姑娘昨晚解围,我已将手帕洗净,还请姑娘仔细收好。”

冯筝便学着他讲客套话,“手帕我多的是,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三郎君不必着急归还。”

没有亲密无间,没有嘤嘤叙旧,礼貌疏离的相处模式,任谁也看不出他们这是久别重逢。

高豫闻言笑了,顺势换了副说法。

“听府里人说你今年出阁,你的东西留在我这里不合适,万一叫人猜忌,反倒损你清誉。”

“也对,还是三郎君想的周到。”

冯筝懂得避嫌,顺嘴答着,不假思索地揭开了食盒。

“我带来了蜂糖水,祖父每回酒后头疼,都用蜂糖水解酒护肝。你不知道,昨夜一过,膳堂都传开了,说高家郎君酒量有多好,虽然我不清楚你是不是硬撑……但是常人宿醉,身体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冯筝端起汤碗,“尝尝?”

女孩眸光闪烁,貌似期待他的回应,高豫颇感新奇,想知道她到底怎么做到一边装作与他不熟,一边又能面不改色地给他关照。

如此想着,便没有拒绝她的好意,“是啊,强撑罢了。高某初来乍到,还要感谢冯姑娘替我考虑。”

老实说,被人频频答谢挺烦的,冯筝将绢帕一股脑塞进袖子,等着他把蜂糖水喝完就收碗回去,意识到观望着男客用膳不太礼貌,这就转过身去收拾食盒。

直到一声轻描淡写打破沉默。

“冯姑娘,我是不是应该认识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狩心游戏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婚内上瘾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