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梦远书城!手机版

您的位置 : 梦远书城 > 宫斗宅斗 > 庭前观察使 > 第6章 第6章

第6章 第6章

这则在宣城官衙示众的御批,给江南科场舞弊案落下了最后一个句点。

众说纷纭的声音里,更多的是对这位年轻士子的遗憾惋惜,从手握权柄到贬为黎庶,身份落差太大,所以有言称,曾经的高相如何稳坐高台,如今的高豫便如何飘飖播迁。

然而漂泊的高豫无暇感伤,因为他正忙着带佩剑和绶印回睦州交公。或许,这是一道圣谕里未曾挑明的恩典:比起让有司出手革除官籍,宽限出让他致仕的机会,能为他保留一丝体面。

这天艳阳高照,冯筝把香烛放进篮子,坐进了府里安排好的马车,她们要去香积寺里,向已故的老夫人燃香祈福。

香积寺有许多客祠,只要捐够香油钱,就能借寺里的祠堂安放牌位,令逝者沐浴佛门香火,享身后哀荣。

“老夫人没能亲眼看到长子成家,如今大夫人嫁进来,也算了却了她生前念想。”

吴阿姆揭着车帘感叹着,冯筝喃喃道是,没过多理睬,将篮子上的遮布细心掖好。

用来报恩的金银细软就被她藏在香烛底下,打算瞅准时机就交给高豫。

这趟出门进香的都是女眷,她和吴嬷搭乘后方马车,高蘅和孟氏则坐前面一辆。高豫动身前往睦州,时间就在这两天,姐弟两在马车前话别。

比起前几日痛心疾首的模样,高蘅情绪有所好转,但碍于眉眼里一抹黯然神伤,青葱年纪却初现老态。高豫身量较高,半垂颈项和高蘅说了些话,不知说了什么,竟春风化雨般化解了她万般愁绪。

高蘅释然松肩,惆怅眼底终于有了点笑意。

“我怎么觉得,他们高家姐弟,关系竟然怪生疏的呢。”

吴阿姆下意识觉得奇怪,冯筝向外张望,怎么看都是副感情深厚的样子,想到缘由后把这事讲圆,“地方观察使任期五年,他三四年不曾归家,单靠一纸书信维系亲缘,跟家里生疏也难怪。”

“三四年啊……姑娘怎么知道三郎君他任期未满?”

吴阿姆问完就后悔,“瞧我问的这糊涂话。三郎君这趟离开,可不就是任期未满,得亲自回睦州交差,本来再坚持两年,没准就能调回京城,实打实的前程似锦,谁料遇上这档子事……”

“阿姆莫要再念,蘅娘子才被哄好,被她听见岂不是又要伤怀。”

高蘅年纪尚轻,冯筝不习惯唤她伯娘,私下仍称对方娘子。外面高蘅被高豫劝住,这边吴阿姆也被她说服,吴嬷放下车帘隔绝掉视线,也令冯筝将高豫哄她吃糖的情景抛诸脑后。

香积寺坐落在山腰,孟氏领着高蘅给老夫人敬香,然后便去前殿祈福。

前殿香客众多,殿内金相巍峨。冯筝坐在香火缭绕里看不清神佛,记不清佛陀面貌是和蔼还是庄严,却记得在香积山看到高豫的最后一眼,是他衣冠肃整出现在远处亭台里,望着高蘅长跪不起的背影,一步一步功成身退。

数月牢狱之灾,个中艰险很难想象,哪怕已经脱身诏狱,恢复衣冠照常行走,他却仿佛被一双镣镰浸透了气息,清清静静离开时,让人感到直观的冷。

孟秋扶住高蘅屡屡叩拜而颤动的手臂,若有所感地回望一眼,然而最终一无所获,冯筝瞅准时机动身,一路追下山语速很快。

“云雀,赠礼可都准备妥了?”

“我之前嘱咐的宣城特产,尤其是那支紫檀兔毫没落下吧。”

“茶饼呢?就是被祖父压箱底,京禄府官供的那块。”

云雀虽然不明白姑娘备礼所为何事,但不妨碍她声音也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利落。

“赠礼都备妥了。”

“宣城特产都有,紫檀兔毫也是在的。”

“姑娘,都说是老太爷压箱底的东西了,没得到准许婢子们哪敢碰啊。”

云雀两厢为难,冯筝慌忙想起这茬,刚刚松快的心情也跟着跌宕了下。礼单里就数那块茶饼最贵,也是家里最拿得出手的赠礼,别的东西短缺无伤大雅,茶饼没了,整份谢礼的价值却得一落千丈。

她若将酬谢恩情的事情先斩后奏,相信祖父能够体谅。冯筝思考片刻,这就设法让云雀去拖住高豫,自己则回府“借”茶饼一用。

本来就忙得不行,偏偏被一名小厮拦住去路。

小厮展开一臂让出视野,视野开阔处,一人扯下笠帽走来。青天白日里少见青年遮掩面容,眼前这位便是如此。

青年头戴短笠,侧遮的半张脸露出一小截流畅的颌线,摘下笠帽时,眼睛张弛扫来,带着抹亲和却又凛冽的尾锋。

认出江涣臣的那刻,冯筝便意识到自己短暂没法走开。

江冯两家有意结亲,按照双亲的意思,她今年年底就能出阁,婚配对象,就是这位江家郎君。遥记得上一次两人约在茶馆前碰面时,他第一句话,既非问好也非邀请,而是提醒她帏帽遮容,美其名曰“洁身自好”。

说实话,这人惯爱苛重她的清誉,她还没嫁过去就遭受苛责,心里确实不愉快,然而这桩婚事,并非冯家委曲求全。

江家家境殷实,郎君刚登新科,任太常寺奉礼郎,未来婆母亲厚,小姑又是她闺阁好友,可以预见的未来,满满都是安稳,横竖来看,她都没必要为这点瑕疵坏了姻缘。

不过他好端端在京城做官,如果突然回城,只是为了苛责她出街分赠喜囊的事,那就简直太过分了。

“还没恭贺你阿伯成亲。”

江涣臣走近,得体地朝她颔首致意,“我本来打算登门道贺,听说冯家女眷出门进香,想着有话问你,就专程在寺外等你。”

他平铺直叙地讲明来意,冯筝短暂没作出表示,先把云雀打发去办事,回过头来眼睑微压。

女孩面相温和,令她眼里胜噙温山软水,而直面这幅“芙蓉面薄难藏泪”的美貌,江涣臣便意会到朱门贵女施妆时,爱傅粉黛的其中深意。

他就适当放轻姿态,谁知冯筝率先开口。

“如果江郎君是来怪我当街抛头露面,特地来督促我谨守闺誉的话,那么请恕我现在就要离开。”

江涣臣听得懂,她说的是冯伯结亲那天的事,而她出街分赠喜囊,他也是最近回城后才得知。江涣臣包容了她的打岔,朝她露出大度的笑。

“我确实准备过问此事,不过没想怪你,只是想告诉你,今后贵府如果人手短缺,只管来江家调遣仆从,你既然不愿听,那我索性掀篇不提。”

他删繁就简直奔主题,“半年未见,冯姑娘就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暂时没有。”

得到否认的答案,江涣臣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失望,他微微整理面容,“最近京城发生了一些事情,跟我有关。如果风声传到宣城来,希望冯姑娘不要听信谣言。”

一封书信就能表达的事,偏偏当面来讲,至于什么谣言,不讲又不澄清。

冯筝看不懂他,掂了掂轻重缓急,果断答应他,顺利脱身离开。

城西酒楼。

黄縢酒又名黄封酒,以黄绶带捆缚瓶口而得名。工部员外郎张季安紧握瓶身,韧滑的丝带被他缠绕指端,抽扯迸散间,高豫抬手截下这壶酒。

“你我都需要赶路,这酒还是留着更好。”

张季安很执拗,执意给他启封倒酒。四年前两人一起陛见授官,如今一个赶往惠州履职,一个却前往睦州致仕,在这既是叙旧宴更是饯别宴的场合下,他没办法不喝点酒,来纾解他此刻烦闷的心情。

听到高豫问他差事,张季安解释道,“是这样的,惠州准备督造楼阁。工部寄禄官太多,能做事的职事官就那么几个,挑来挑去,这事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督造楼阁不是难事,难就难在我刚刚成婚,就要与馥娘分隔两地,她不太能接受,没少埋怨我接这趟苦差。”

照顾到高豫情绪,张季安观望着对方,没再说下去。

被革了职也就罢了,及冠三年还是条寡汉,目睹高豫处境,张季安更烦闷了,一口烈酒喝得凶猛,结果呛得连连咳嗽。

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了,你的伤怎么样了?”

高豫夺过他的酒盏改添茶水。

“早就痊愈了,季安莫要再问,若一点旧伤都要劳人记挂,着实让我颜面无光。”

张季安不禁沉默,知道他轻描淡写一句旧伤,实际可谓伤痕累累,诏狱里,多少人挺刑不过,最后白骨累累裹赭衣。

慎刑司掌管刑狱,仪同台谏、大理寺构成三司,司丞洪徵明将刑部架空,好端端的明经科出身,却养得一身酷吏做派,刑讯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猜到高豫的刑伤多半是拜那位洪贼所赐,张季安把慎刑司的酷吏们骂了一遍。

反观高豫,落拓安稳地坐在椅面,听着故友细数部堂“罪状”。

“慎刑司深谙刑讯要领,动辄给你刑具伺候,台谏搁着我的奏劾不搭理,害得我没法与他洪徵明斗法,还有那些辅臣,以及那左相黄迁……”

他说完这句又停下来,“高豫你告诉我,令尊一定是蒙冤的吧?”

“高相生前竞逐官场,跟他对手戏最多的就是左相,如今右相倒台,宰辅权柄旁落,放眼朝堂数他嫌疑最大,所以这桩案变,说不定就是他促成的……”

高豫突然出声。

“你喝醉了。”

喋喋不休的男人瞬间变得沉默,张季安仰头把茶水饮尽,他虽然期待这桩案子能有变数,期待未来能够翻案,却同样不愿看到好友为了搜罗片辞孤证,自此走向颠沛流离道再也回不了头。

张季安很纠结,直到馥娘的面容浮现在脑海,最终还是认怂。

“是啊,我是醉了,没有证据的事情,我怎么敢信口攀咬……不说这些了,你我难得相聚,这一点菜怎么管够?早就听闻宣州菜系出名,什么水晶虾仁、文思豆腐统统都要点一遍,不能浪费我的酒水!”

张季安拍板就走,闯出厢房找伙计布菜,门外,听了满耳朵墙角的冯筝暗暗踱开,这样一经过,刚好看到高豫靠在椅子上,攥着茶杯细微出神。

一刻钟前,云雀跟踪高豫到酒楼,始终不敢现身阻拦,冯筝从附近摊贩的口中确认他踪迹,径自来到酒楼堵人,这就意外听到了墙角。

满楼声光凌乱,厢房房门大开,几声秋燥的蝉音漏进轩窗,与他沉静豁达的模样对比鲜明。

他是这样豁达,以致于冯筝短暂拿不准,到底该称赞他这副雪压竹枝低复举的料峭风骨,还是该怜悯他,从此失去家族荫庇的飘零身世。

冯筝颦眉低头,手中纸袋油亮,里面是咬了两口的咸菜酥饼。

她走到角落里,准备先解决这张酥饼再办事。

“……”

“冯姑娘表情精彩纷呈,是这酥饼太咸,惹得姑娘频频皱眉,还是高某面貌丑陋,败坏了姑娘吃饼的兴致?”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狩心游戏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婚内上瘾

错嫁给年代文大佬后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