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野握住谢烬攥紧的手,指尖用力得泛白,像是要滴出血来才能表达出他的愤怒。
掌心的温度传达到冰冷甚至发汗的指尖,谢烬的手终于松开了些,闻野轻轻捏了捏他的指尖,撩开帘子往里看去。
房间里被整理得很干净,但仍能看出长久不住人的破败感,左边一整面是一个大炕,本来墙角摞着很高的被子,被扒拉下来一床,凌乱地搭在床上。
而床上明晃晃躺了一个人,显然是刚被吵醒,正从床上爬起来。
对方本来是背对他的,等真正转过身来他终于看清楚。
靠,床上他妈的是谢烬他爹。
闻野又往前站了站,转头看了眼谢烬的神色,表情没什么变化但周身气压很低。
床上的人听见谢烬的声音看过来,眼里满是不可置信,慌忙从床上爬下来,声音惊恐:“你怎么在这?”
“滚。”谢烬只说了这一个字。
谢广脚刚蹬上他的皮鞋,裤腰带还没收紧,听见谢烬这么对他说话,心里那点微妙的自尊作了祟。
“我滚?你他妈的让你老子滚?你的什么东西不是我的?你见哪个儿子不养他老子的?我在这住一段时间怎么了?”谢广说话声音越来越大,瞠目欲裂,表情狰狞,“我今天是在这睡了一觉,我他娘的就是把这烧了你也管不着我!”
“你他妈说话注意点。”闻野忍不住骂道。
谢广听见闻野说话才想起来他是谁,他恍然大悟骂道:“你和谢烬认识?你上次是骗我的?我说我这次去保安怎么拦着我不让我进去,你告诉的?”他随手抄起一个东西砸到地上,指着谢烬说,“你等着,我……”
话还没说完,一个拳头迎面砸到脸上,同时,腹部踹来一脚,他猛地倒在地上吐出口血沫来。
闻野低头看着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的谢广冷嗤:“从小到大都有人让我尊老爱幼,也没人说让我尊重畜牲啊!”
谢烬收回手,他声音还是很冷:“你滚不滚。”
谢广鼻青脸肿捂着肚子从地上狼狈爬起,扶着旁边的柜子才占满,他走路跌跌撞撞手还不老实指着谢烬放狠话:“谢烬,你好样的,你看我以后找不找人弄你!”
谢烬看都不看他一眼。
“操!”闻野又抬腿踹了一脚,“你他妈的恶不恶心?”
隔壁房间传来门帘撩开又合上的声音,房子的铁大门被狠狠踹了一脚,闻野抬脚就要冲出去,谢烬把他拦下。
谢烬没说话,把炕上那床被子叠好,闻野坐在炕边的一个小马扎上。
“厕所在外边,棚子旁边。”谢烬对闻野说,见闻野没回话补充说,“村里改了马桶。”
闻野这才反应过来谢烬在和他说话,苦恼说:“没感觉了咋办?”
“吓的?”谢烬坐在闻野旁边的小马扎上。
“怎么可能。”闻野愤愤不平,“我那是气的,人渣,傻逼!”
谢烬“嗯”了一声很久没说话,闻野问:“这个电视还能看不?”
“你试试。”谢烬说,“电视后边有个按钮,按一下看看开不开得了。”
闻野站起来把后边开开了:“诶,怎么是蓝屏。”
谢烬从柜子上拿下来一个遥控,摁最前边的红色按钮,电视开了。
“好多台不能看。”谢烬拿着遥控换台,终于有了声音和画面。
“男生女生向前冲。”闻野看见画面乐了,“看会这个。”
“嗯。”谢烬把遥控放下。
“你说这个人能拿冰箱不?”闻野问。
“能。”谢烬看了一眼就说。
闻野听后看得更认真,电视上那人跑得很快就拿到了冰箱,他惊喜说:“真的拿到了!”
谢烬:“这是重播,这个人后来拿了总冠军。”
闻野点点头好奇问:“总冠军奖励是什么?”
“汽车。”
“大car啊?”闻野感叹道。
谢烬被闻野的说法逗笑,点点头。
电视上换了一批又一批人来,大部分人都拿不到冰箱,到目前为止也就谢烬记住的那个人登顶了,放映继续中间开始穿插广告。
闻野目不转睛盯着屏幕,这广告他第一次看,挺新鲜的,被一个广告戳到莫名其妙的笑点他又乐得不行。
终于笑完广告时间也刚刚过去,继续播放之前的拿冰箱闯关游戏,闻野把小马扎拖了拖,离谢烬更近了点,他神色认真说:“诶谢烬,我觉得人还是不能憋得太狠了,你其实有什么想说的可以跟我说,我保准不告诉别人。”
谢烬拿过遥控把电视关了,屋子很小,两个人又挨得太近,一时只余下两人的呼吸声,交缠混杂,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谢烬没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你呢,为什么转学来临遥?”
“唔,这事说来也挺巧的。”闻野从地面角落扒拉出来个小木棍又手贱地掰断,“啪”一声很清脆。
“你爸是个人渣,我爸也是个人渣。”闻野说着说着把自己逗笑了,嬉皮笑脸的,“我、爸……”
闻野说这两个字中间有明显的迟钝,眉头皱了一下才接着说:“他人前装得一副好模样,顾家又事业有成,其实就是个伪君子,我妈怀我的时候他出轨,生出来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孩子。”
“所以你就转学了?”谢烬问。
“在家里呆着烦得慌。”闻野把手里段成两截的小木棍扔掉,“再呆下去我他妈都得得病。”
谢烬听完很久没说话,过了很久他才听见谢烬的声音。
“我妈死得早,谢广这人有点钱全拿去外边赌了,不着家,那时候没人管我,是我姥姥把我抱回去的,小老太太奋斗了大半辈子才买了一套房,她不懂但是知道房子是个好东西,上面写的是我的名字。”
谢烬说到这把颈间那根红绳拽出来,正中间挂着一个钥匙,随着谢烬拽出来的动作晃了晃:“谢广欠了一屁股债,就盯上了我这套房子,他打不过我,就雇人来堵我。”
“操。”闻野忍不住说,“傻逼。”
“没事,反正他打不过我,不能拿我怎么样。”
闻野想起来又说:“他哪来的钱雇人的?”
“借啊,债多不压身,亲戚借不上他就借之前的朋友的,等所有人都知道他德行后,他欠债太多往银行借不了钱,就借高利贷,后来还往老唐借过钱。”
谢广只知道谢烬在临遥中学,几年级几班一概不知,有天他混在接学生的家长里,到处打听知不知道一个叫谢烬的,正好那个家长也是一班的,把老师的联系方式给了他。
谢广加上老唐的微信,客套了两句就开始借钱。
两万,不是一个小数目。
老唐把谢烬叫到办公室了解具体情况,也就是上学期的事情,现在想来还觉得恶心。
手机屏幕的光刺得谢烬眼睛疼,聊天框里的谢广就像永远贪婪不知饥饱的恶鬼,阴魂不散,好像逃到哪里都逃不到。
谢广:唐老师,我们家里老人得了重病,家里的亲戚都借完了,实在凑不齐治病钱,您看您能不能借我们点呢。
谢广:谢烬小,实在是不好意思向您开口。我也不想这样,只是实在没办法了,要不也不会向你开口的。
谢烬张口说的第一句话有些失声,喉咙发紧,他拳头攥紧声音颤抖:“老师,奶奶之前已经去世了,他这是骗你钱,把他删了吧。”
一贯冷静孤傲的少年失了态,老唐刚想询问,谢烬就已经冲出了办公室。
谢烬冲出校门,找到谢广,在大街上狠狠打了他一拳,把他打到在地仍不解恨,直到人快没有意识。
今天是放学的日子,校门口到处是来接孩子的家长,他们注意到那边动静,慌忙拉人,谢烬被拥在人群动作不了,最后是被警察带走的。
“确实是个人渣。”谢烬嘴唇微张,骂道。
闻野骂得更脏,俩人骂得口干舌燥才终于消停,消停后安静了许久,手机传来震动声,两人打开手机看,是还在兢兢业业装玉米的哥仨。
是周唯一发来的一条语音:你俩上厕所怎么上不回来了,咋啦,遇着啥事了。
播放到这插出来程澈的声音嘀嘀咕咕的,得亏手机收音好,听得清清楚楚:他俩是不是掉厕所了。
闻野直接发语音说:我俩有点事先回去了,你们走之前记得数数我和谢烬装了多少袋,帮我们算了账。
周唯一回道:哦行,路上注意安全。
两人是赶着最后一趟公交车回去的,路上周唯一告诉他们两人一共装了一百五十袋,闻野看见消息给谢烬说:“咋俩不到一下午一共挣了一百八。”
闻野说完一窝蜂转给谢烬了。
谢烬领了红包才发现闻野把钱都转给他了,他问:“都给我干嘛?”
“以后请我吃饭呗。”
“行。” 谢烬没拒绝。
公交车在临遥中学附近有站点,两人到站下车回到家中闻野又把他那投影仪收拾出来了。
他给谢烬发微信:来不来看电影。
谢烬:看什么。
闻野:这次你挑。
房门在五分钟后被敲响,闻野跑去开门,谢烬换了身衣服,应该是刚洗完澡。
闻野也刚洗完澡,他问:“你用的什么沐浴露,好香。”
“超市随便买的。”
谢烬坐到沙发上,今天茶几上摆了一打啤酒,闻野走过来拆封,拿出来几罐说:“我刚搬上来的,今天咱们不醉不归。”
谢烬捞过一罐单手打开灌了一口,沙发右边陷进去一部分,闻野凑近把自己手机递给他。
谢烬划拉划拉找了个很早的外国电影,他很早之前就听过只是一直没来得及看。
电影开始播放,闻野跑去把灯关上了,回来的时候坐到了谢烬的左边,桌子上已经摆了一个空罐。
闻野捞过一罐举举说:“碰个杯?”
谢烬手里是新的一罐,听后他轻轻碰上去,金属与金属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等他收回手时,闻野又追上来碰了一下。
“这是个什么电影?”闻野边喝边问。
“很早之前看见了的,一直没机会看。”谢烬看着电影上播放的画面,“据说看见了能让人充满希望。”
“鸡汤?”
“算是吧。”
电影开篇苦难,在主人公绝境之际却又峰回路转,看了确实会让人觉得这操蛋的人生再走一段没准就能再有个路口。
啤酒罐七七八八倒在桌子上,谢烬看得认真,把还剩一口的啤酒喝完,啤酒罐平平稳稳放在茶几上。
一旁的闻野很久没有发出动静,谢烬刚要转头看看,肩膀上扒过来一双手,一如既往的热,脖子被头发撩到,很痒。
谢烬出声叫闻野的名字,没人回他,只能动手推他的脑袋,谁知道闻野变本加厉,拱拱脑袋蹭得更厉害,谢烬偏过头去皱眉,闻野浑然不觉嘴里嘟囔着:“头疼让我靠会,别动,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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