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起身想逃又舍不下楚煜。
告状的青年看热闹不嫌事大，连连招手。
不多时，一个满脸横肉的老太婆拎着拐杖走来，揪住小女孩不由分说就是打：“死丫头！谁让你给他喂东西的？！”
“奶奶，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
小女孩被痛打一顿拎了回去，临走时，老太婆还不忘扬起拐杖往小楚煜身上抽了几下。
本就生命垂危的小男孩更是雪上加霜。
他是该死了的。
可没想到，短短半日不到，他的伤口在无人处理的情况下，竟然在缓慢长好。
宿云微一直在试图帮他，可无论是灵力治疗还是给他喂丹药都没用。
除了能触摸到他，什么都做不了。
宿云微碰不到别的东西，无论是物件还是人，他唯一能碰到实体就是小楚煜。
他想将小楚煜带走，但是一旦他将人抱起来，小小的身子又如流云般穿过他手臂滑落。
他能碰到，但是不能带他移动。
只能徒劳地看着小小的生命越来越微弱。
凌乱的额发间，他发现小楚煜的眼睛在盯着他。
“你能看得见我？”
宿云微心痛地用衣袖擦拭他脸上的血污。
小楚煜没有答话，呆呆地看着远方。
宿云微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所有方法都试了，没有作用，深深的无力感席卷心脏。
小楚煜没死。
他似乎有某种自愈的能力，被丢在空地上气若游丝地躺了那么久，日头很毒。
他顽强地活了下来。
昏暮，妇人终于过来看了一眼，嗤笑：“看吧，不用担心，这小子命大得很，死不了。”
而后，又让楚煜在外面躺了一夜。
第二日他被妇人扇醒，让他去地里干活。
血痂被黝黑的土裹着，浑身没个人样，举着小锄头在地里埋头松土。
“监工”捧着一瓣西瓜，美滋滋地啃，时不时朝他吐吐籽。
就在这时，一个与小楚煜差不多大的男孩跑了过来，笑嘻嘻地对妇人道：“娘，我也要吃。”
妇人掰了一大半递给他，怜爱地捏了捏他的小脸：“是不是你爹那个赌鬼又来了？”
小男孩嘴里塞着西瓜，说不清楚话，用手比划着：“爹爹说要一百两……”
妇人咒骂一阵男人，看了眼地里的小楚煜，对儿子道：“他爹娘等会该来送钱了，你带他去洗洗，换身干净衣服。”
“哦！”
小男孩跑进地里，不由分说拽着小楚煜就走，拉到河边，一脚将他踹下水，任由小楚煜惊吓着扑腾呛水才抓住一块突出水面的石头。
“你赶紧洗干净了，不然就留在河里喂鱼吧！”
小楚煜麻木地跟着照做。
撩起根本不算完整衣服的衣服清洗身体。
河水涛涛，他还那么小，一个浪打来都可能将他冲走。
宿云微清楚自己帮不了他，但还是徒劳地下水，手臂圈过护在男孩身边，避免他掉下去。
最后，小男孩被带回了家。
妇人仔细地挑了件能盖住所有伤口的衣服给他穿上。
“长得还挺漂亮。”
醉醺醺的男人走进屋内翻箱倒柜没找到钱，抽空看了小楚煜一眼，盘算道：“卖了应该值不少钱。”
妇人瞪他，“留着他他爹娘才会源源不断地给钱。”
“知道了。”男人不满地嘟囔。
果然，这回又换来了一百两的银子。
但送钱的不是小楚煜的父母，是另一个女人，她叹息着解释：“他父母前不久去世了，托我按时送钱。”
妇人装模作样地惋惜几句。
那女人也没仔细检查小楚煜，看了两眼就走了。
人一走，妇人立马就开心了，男人死性不改，贪婪的眼光打量眼角滑下一行泪的小楚煜：“他爹娘死了，那他就是我们的了。以后换不了钱就卖去红楼。”
妇人不懂，“他一个带把的红楼怎么会要。”
男人神秘一笑：“你个妇道人家不懂，那些个官老爷有不少就是喜欢男人的，尤其是这种没长开的小男孩。”
“长了这么张脸，注定是伺候人的。”
妇人恶寒，“真恶心。”
她看小楚煜的眼神已经有几分看娼/妓的样子。
小楚煜什么都不懂，他只听到，他的父母死了，他连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宿云微矮下身，将他抱在怀中安抚，“没事，我在，别怕。”
他不知道小楚煜能不能看见他，因为小男孩从未回应过他，偏偏他触碰小楚煜是实打实的。
眼前场景一转，是两年后。
这次，妇人并没有用楚煜换到钱。
不知为何，上一个月来送钱的女人没有如约而至。
妇人等了半日，再也按捺不住，扒了小楚煜身上干净的衣服，又狠狠打了他一顿。
然后，他们就发现，**着上身倒在地上的小孩身上的淤青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啊啊啊啊！妖怪！”
妇人被吓得大叫，唤来了丈夫和一众村民。
“我就说怎么那么有钱自己的孩子却不养，原来是个怪物！”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男孩蜷缩起身体，试图遮掩上身的**。
愚昧的村民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烧死！必须烧死！”
赌鬼不干了：“烧死太浪费了，卖点钱不好吗？反正已经没人要他了。”
“不行，别为了那么点钱让他长大，万一他回来报复怎么办？”
在一众村民的要求下，赌鬼男也只能忍痛同意。
于是，村民很快堆好一堆柴堆，将小楚煜绑上中心木桩。火舌很快舔舐而上，浓浓烟气弥漫。
所有人都在围观，据是冷漠地谈论妖怪。
小女孩被关进柴房，拼命哭喊。
宿云微冲进火堆，解开他身上的绳子，可还是带不走他，每当要跨出柴堆范围，就好似有无形的屏障阻止，将其困在中央。
火舌燎原燃起，烤得人脊背发烫，宿云微干脆蹲下身将他抱在怀中，用身体帮他挡住火焰。
这时，他才感觉到小楚煜扯了扯他的衣角，小声道：“不要……”
宿云微声音发颤，掌心擦去小楚煜的眼泪，这才发觉，在滚滚浓烟的熏烤下，这双眼睛眼尾通红，滚烫的泪泊泊而下。
然而，他的瞳仁却幽幽亮起蓝光，薄薄一层。
原来，他的幽瞳竟是这么来的。
宿云微再也忍不住，紧紧抱住他，无言的痛在心脏蔓延，他突然就起了一个念头。
杀了他们。
杀了这里的所有人，带着小楚煜离开。
念头一起，戾气更重，他猛地呕出一口血。
纵使一直在告诉自己别被调动情绪，可这些场景如何能不让他痛不欲生。
火舌已经舔到他衣角。
他能明显感受到，怀中的小人将他抱得更紧，很是害怕。
他轻轻摸着他的小脑袋，安抚道：“不怕，没事的。”
手中霜烬缓缓凝聚，他要破出去，哪里受到反噬也在所不惜。
在他念头出现的同一时刻，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明明刚刚还是艳阳天。
淅淅沥沥的大雨很快将火堆熄灭。
这一幕令村民们恐惧不已，“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宿云微似有所感地回头，隔着雨幕和奔逃的村民，他看见了逆着人群站着的楚煜。
……
楚煜看着这熟悉的一幕，没什么太大的表情，这幻境故意诱他们产生愤怒，再加倍反噬给他们。
受伤了很不值。
对面，宿云微牵着小楚煜走到他面前，“阿煜……”
楚煜轻轻颔首，道：“走吧，这幻境待久了不好。”
宿云微牵着人跟上。
楚煜听着声音回头：“放开他。”
宿云微愣住。
“他是幻境的人，你能碰到他只是因为和我有道侣契，其余的无法做到更多，你带不走他。”
小楚煜茫然地仰头看着刚刚救自己的白衣仙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这时，去而复返的村民再次举起了锄头镰刀，准备亲自将这个妖怪杀死。
他们看不见楚煜和宿云微，只能看见小楚煜一个人呆站着。
楚煜随手打开小楚煜的手，牵着宿云微离开。
他的神情很冷漠，仿佛那不是自己。
宿云微不忍地回头，已经有村民举起了镰刀。
“叮！”
镰刀砍到了地上的石块。
目标小男孩像是会瞬移一般瞬间换到了另一边。
村民眼神惊恐。
实际上，是宿云微在千钧一发之际转身将他抱着移开。
出乎意料的，这次他成功了。
他带着小楚煜移动。
他想抬头与楚煜说，然而，喉间却再次有了甜味。
楚煜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扶着他站直：“你随意更改幻境会受到更严重的反噬。”
“阿煜……”
他看着楚煜，心中痛得厉害。
他无法想象，楚煜是怎么在这种环境下活着长大的。
楚煜读懂了他的意思，低声道：“几百年前的事了，早就过去了。”
“不要想这么多了，走吧。”他扶着宿云微再次往出口走。
然而，村民们已经面露凶光，他们肯定小楚煜是妖怪，现在就有这样的本事，若是不杀，后患无穷。
在两人背后，村民一拥而上，要将中心的小楚煜杀死。
宿云微克制不住地想回头，楚煜干脆直接捂住他的眼睛，在他耳边道：“你不会想看到十二岁的我是怎么杀人的。”
“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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