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厌恶的事情是三人同行。”
李亭云笑眯眯地将地上扔着的黑色织金绸缎的衣袍捡起穿好,又轻轻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这样,如果真有二人相争,我还是第一个退出吧。”
四周的人三三两两,都仰头看着李亭云,一些小声说亭云学长被人挑三拣四也真是三界奇观,同伴附和地说是啊是啊,亭云学长都快把自己雕成个圣人萝卜了,萝卜哪里还有七情六欲。
——
褚潇湘猛然回过神,明寒霜正蹲在他身前,手中的帕子还没碰到他的面颊,褚潇湘已经站起身来。
“你来这里有事吗。”
“没事我就不能来吗,你下午这么生气,还砍了我的手,小湘,别生气了,我还不是怕你生气才......”
幽烛明火,龙凤烛不知何时燃烧起来,那点微弱火光从明寒霜的发带一直烧着,烧到他的金丹。
“呃!”
明寒霜话未说完,弓着身子,似乎疼痛难忍,褚潇湘叹了口气。
“卖惨另寻他处,找你父亲去。”
说着,他走到李亭云的冰棺前,唯恐这点灰烟熏到冰上来。
明寒霜十分痛苦,那些灼烧的感觉持续围绕着他的周身,他咬着牙,抬起头问:“你殿里有什么,为何如同灼烧一般。”
“毒药,到时候会死,干巴巴的死。”
褚潇湘不理他,那些花瓣被明寒霜踩烂了不少,褚潇湘施了法力,让它们变得坚硬一些,明寒霜跪在榻前,猛然间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无名无姓的男人,也敢指使云哥,用着云哥的身份却看不起云哥,享受着云哥的权利,却憎恨世界上为何所有人都高你一等,可笑。”
苏美清合上书,身后的黑雾散去,明寒霜的疼痛消失,他跪在榻前大口喘气。
“你,你是,你是谁?”
“善良温柔的,被你抢走皇室殿下称号的,灵力高出你几百年的,从未高人一等的,李亭云的师妹。”
“师姐,我们床上住得下这么多人吗?”
小六被小七敲了一拳,小六捂着脑袋缩成一团。
褚潇湘转过身,他从前竟然没有意识到,李亭云或许并不在乎自己身份这件事,而明寒霜却一直用这些来绑架他,很多日子,明寒霜擒住褚潇湘的手臂,阴狠地告诉他,褚潇湘跟李亭云乃云泥之别,不同的人,自然是走不同的路,他才跟褚潇湘是一类人。
虽然很明显还没有抓到他们离间的重心,不过坏的是褚潇湘脾气不小,他的长刀噌地一声杵在地面上,寒气从他的脚下一路蔓延至明寒霜身边。
“湘儿——你忘了吗,你不记得了吗!我们,我们才是——啊!”
“说什么呢,好吵。”
打斗的声音很大,吴小敬揉着眼睛醒过来,一眼看到面前站着个张牙舞爪的男人,他心生不快,飞身踢了一脚,又利索地把明寒霜扔出去,砰的一声闭紧大门,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趴在榻上又陷入沉睡。苏美清抬手帮吴小敬盖上毯子,她撑着脑袋,光线暗淡,眼睛却格外明亮。
“云哥都知道。”
“——知道?知,道?知道什么?”
褚潇湘撑着长刀,他的脑海出现瞬间的空白,褚潇湘回头看了一眼冰棺中的人,再次转过身后,苏美清靠在吴小敬的肩膀上,盖着褥子,轻轻闭上了眼睛。
天,还是地,森林还是湖泊,万事终有竟时。
于是恨被时间瓦解了,或许是爱拖住了它。
长刀被收起,褚潇湘又走到冰棺旁边坐下,浅蓝色的坚冰冒着丝丝寒气,褚潇湘将手盖了上去。
——
“褚潇湘!又走神!”
跟着师傅怒吼而来的还有一团废纸,褚潇湘揉了揉脑袋,莫名其妙地环视一圈。
“看什么!看谁有用!就你不好好听课!”
褚潇湘不可置信地低下头,他的双手上沾了一些墨水,想来是又在课堂被哄睡了,一枝白玉兰从窗外探进来,明亮的光辉顺着褚潇湘的眼睛落在他斜前方笔直的背影上。李亭云的黑发瀑布一般垂下,露出的一边耳后是健康的白,他肩膀的流云纹顺着光滑的月白色绸子流下,环佩叮当,珠串繁冗,挂在他腰间,却很适合。
师傅继续讲着,褚潇湘长长吐出一口气,撑着下巴缓慢将自己窝成一团,他眼睛干涩,要流出泪水并不容易,没有真正的金丹,他也并不能算作一个真正的人。于是褚潇湘眨了眨眼睛,面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僵硬表情。
“褚潇湘!笑什么!”
师傅终于被这个又睡觉又挑衅的狂人激怒,他忍无可忍地走到褚潇湘面前,路过李亭云的时候,端正的男人动了动,褚潇湘听到了久违的声音,他说:“师傅,那么既然说道金丹是筑基的根,如果人没有金丹,又该怎么修炼呢。”
李亭云的嗓音非常好听,音色华丽,有些低,山涧溪流一样叮咚流过长满青苔的石头,石头被它浸润,可它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褚潇湘慢吞吞地坐正,他身边坐着吊儿郎当的陵岚,夏非今日告病,没有同他们一起来,陵岚瞥着窸窸窣窣收拾衣摆的褚潇湘,神情带着忍下去的笑意,小声调侃地问:“别生气了,不就是风头被抢了吗,我回头告诉明师兄,让他给你出出气。”
这话说的有点莫名其妙,褚潇湘自认为从前他对李亭云的真心不能说天地可鉴,也算是人尽皆知,没成想时至今日,陵岚还是觉得自己是在赌气。微风和寂静的阳光里,褚潇湘小心翼翼地盯着李亭云的身影,李亭云还是李亭云。
皎皎云中月,亭亭雪上松。
没有风月的颜色沾染上李亭云,他依然爱穿着淡色或皎白的长袍,那块翠色的玉佩安稳地挂在腰间,长长的珠玉坠着火红的流苏,风又吹了,李亭云的黑发飞起几缕,褚潇湘看着看着,竟然出神到伸出手。
“不错。”
师傅的话点醒了入迷的褚潇湘,他收回手,不知师傅又在说些什么,大家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连陵岚都在跟身后的同僚争论。褚潇湘叹了口气,他转过身,陵岚见他回神,拍了拍褚潇湘绣着海棠花的锦袍,笑着问他下学的时候要做什么。
李亭云翻过一页,那书本空无一字,他的余光滑过褚潇湘的衣角,将那书合上。
鸣春山,传说破落宗门流云宗祖传一本剑谱,得到之人可功力大增,若是练到九重,便可治愈人身上所有疾病,将死之人修行,更是能够逆转乾坤。
几个人凑在一起讨论,陵岚将扇子啪的一下收起来,满不在乎地敲了敲手掌,开口道:“若是真的有用,那流云宗早就被啃干净了,岂会只是空有传说?”
“陵师兄,您有所不知,传闻可又说,流云宗山上有邪祟,强大无比,能将人生魂都生吞下呢!”
生魂被吞下之后便不可能复生,剩下的躯体只有苍白的动作,人会变做行尸走肉,再无回转可能。这样的确唬人,陵岚歪了歪头,扇子的长柄轻轻戳了戳褚潇湘。
“想什么呢。”
“哦。”
褚潇湘回过神。
“我在想,说不定真有这回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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