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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身世

夕阳最后的余晖刚从天际线褪去,熊家村的暮色就像浸了墨的棉絮,裹得人呼吸都发沉。叶云庭跟着师姐往村东口走,脚下的青石板路在昏暗中泛着冷光,两旁土坯房的窗户依旧漆黑,只有偶尔从某间屋的门缝里,漏出一丝微弱的烛火,又很快被风吹灭,像极了这村子里藏不住的秘密。

“村东口的熊家,其实是很可怜的一家人。”师姐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被什么人听见。她攥着叶云庭的手腕,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刚才说的‘法罕’,其实叫熊二,是熊家四代单传的独子——可在他之前,熊家本该有个女儿的。”

叶云庭脚步顿了顿,想起村口那个黑黑胖胖、总眯着眼睛的老流浪汉,心里泛起一丝疑惑:“可怜?可他现在只是个流浪汉,看着……也没什么特别的。”她话刚说完,就见师姐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眼底的神色复杂得像揉碎的夜色。

“没什么特别?”师姐苦笑了一声,伸手往村东口的方向指了指——那里隐约能看到石头凳的轮廓,只是上面空无一人,“你知道熊二为什么总坐在那儿吗?因为那是他家老宅子的旧址,三十年前,就是在那栋宅子里,熊家出了桩人命。”

叶云庭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往师姐身边靠了靠。晚风卷着杂草的腥气吹过来,带着点若有若无的腐味,让她想起客栈院子里那口老井,还有井栏上诡异的爪印纹路。

“当年熊二的母亲,也就是熊家的孙媳妇,怀第一胎时,熊家太婆天天在佛前烧香,盼着能生个带把的,续上熊家的香火。”师姐的声音越说越轻,像是在复述一段被尘封的往事,“可孩子生下来,却是个女儿。产婆刚把孩子抱到孙媳妇怀里,熊家太婆就闯了进来,二话不说就抢过孩子——你猜她把孩子扔去了哪儿?”

叶云庭的指尖冰凉,下意识地摇头。

“扔到了老宅子后院的粪池里。”师姐的声音带着点颤音,“孙媳妇哭得快断气,求太婆把孩子抱回来,可太婆只是冷冷地说‘你生了个死胎,不吉利’,还让产婆也跟着撒谎,说孩子生下来就没气了。从那以后,村里再没人敢请那个产婆接生,她到死都是孤孤单单的,临终前还拉着邻居的手说,那天她明明听到孩子哭了,哭得可响了。”

叶云庭只觉得后背发凉,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场景——冰冷的粪池,刚出生的女婴,还有太婆冷漠的脸。她突然想起客栈里老太太送的那碗泛着青色的粥,还有窗框里嵌着的干涸血迹,胃里一阵翻涌。

后来,孙媳妇也常常被灌各种草药,据说生不出儿子,是因为身体里有邪气,要拿至阳之物来驱走阴邪,这样子才能顺利生下男孩。于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村子里挨家挨户都会丢失公狗,母狗却一条都不会少。

老太每天天还没亮就生火熬药,然后拎着一个黑布口袋出门往村西口更西处的丛林走去,往往等到药煎得差不多了便会回家。接着,开始监督孙媳妇吃药,顿顿不能少,恨不得连药渣也逼着她吃下去,到最后孙媳妇捏着鼻子都闻得到药味,一见那盛药的碗就要作呕。眼见着孙媳妇日渐消瘦,茶饭不思,似乎精神也出了问题,老太终于作罢,直哭天喊地悔恨自己作了孽,所以孙媳妇生不儿子。

“那熊二……知道这件事吗?”她声音发紧地问。

“村里这三十多年一直在传这个事情,有谁会不知道?”师姐叹了口气,往村东口又走了几步,“后来产婆去世,临终前喊人把熊二叫到身前,把真相告诉他,还说……当年他有个姐姐,或许根本没死。”

“没死?”叶云庭猛地抬头,正好看到不远处的石头凳旁,站着个黑黑胖胖的身影——是熊二!他依旧双手揣在粗布棉袄里,眯着眼睛,可这次却没有看她们,而是低着头,盯着地面上的某块青石板,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师姐也看到了熊二,赶紧拉着叶云庭躲到一棵老槐树后面。树影斑驳地落在她们身上,正好遮住了身形。她们看着熊二蹲下身,用粗糙的手指在青石板的缝隙里抠着什么,动作急切又小心,像是在挖掘深埋的秘密。

“当年产婆临终前还说,她后来偷偷去看过那个粪池,发现池边有块婴儿的襁褓碎片,上面绣着朵小小的杜鹃花——那是熊二母亲亲手绣的,准备给孩子做襁褓的。”

师姐的声音贴着叶云庭的耳朵传来,带着点温热的气息,“可熊家太婆说孩子死了,熊二母亲也一直活在愧疚里,这件事就成了熊家村的禁忌,没人敢在明面上提,也没人敢问。”

后来,孙媳妇吊着最后一口气,生下了一个男孩,那男孩就是熊二——也就是叶云庭两度遇见的“法罕”。

在老太看来,熊二也是个苦命的人,他从小到大就喜欢小黄狗,送走了三条,而今那条是他养的第四条,才两岁,叫熊大。

熊二26岁了,他是在狗窝里长大的。母亲生他的时候由于体力不支,看了他一眼后就断气了,她受尽折磨的一生终于圆满了——在老太眼里看来,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完成了她的使命。

而老太的使命是什么呢?守护者空空荡荡的五层小楼吗?

甄贞娓娓道来,一步一步验证着叶云庭的猜想。是的,她就是熊家活着的唯一的女性血脉,或者说是熊家唯一真正的血脉。

师姐叹了口气继续讲述着她们家的传奇故事。

叶云庭大为震惊。

原来,师姐是老太孙子和孙媳所生的那个女婴,老太怒气冲冲抱着女婴出去的时候,她的孙子便紧随其后,眼见着她把自己的女儿扔进粪坑,他毫不犹豫跳下去将女儿救了起来,并趁着夜色,随手拦了一辆往山外走的车......

“方教授抱着孩子刚跑出老宅,就被熊家老太堵在了门口。她拿着拐杖打他,骂他断熊家香火的不孝子,还想把孩子抢过去再扔一次。方教授没办法,只能抱着孩子往村外跑,一路躲躲藏藏,乘着沿途拉货的三轮车、拖拉机,绕了好几天,才到了国道,最后逃到了南川。”

“那么方教授是你父亲吗?”

“是的!”

“那么熊二的父亲是?”

“大约是村口那个流浪汉。”甄贞说这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看上去十分平静。

叶云庭还想问方教授如何独自将师姐抚养成人,而他自己又是怎样一步一步得到今天的成就的。

“他一个连县城都没怎么去过的山村小伙,带着刚出生的你,怎么就能在南川站稳脚跟,还成了大学教授呢?”

“我查过他的早年经历,有两个契机,对他影响特别大。”甄贞轻声说,指尖在泛黄的纸页上划过,“第一个,其实和他在滇南山村的生活有关。”

叶云庭抬起头,眼里满是好奇。她只知道方教授来自滇南,却从未听过他在山村的过往。

“他小时候,是跟着村里的老摔跤手长大的。”甄贞翻开校刊里的访谈,指着其中一段文字,“他在访谈里说,滇南山村的摔跤习俗特别浓厚,每年火把节都会举办摔跤赛,老人们会把摔跤的招式、规矩,还有背后的家族故事,一代代口耳相传。他小时候最喜欢蹲在摔跤场边,听老摔跤手讲‘守根’的道理,说‘摔跤不仅是比力气,更是守着咱们民族的魂’。”

“这就是他的第一个契机。他逃到南川后,为了给你赚奶粉钱,在工地搬砖时,认识了一位南川师范大学的老教授——李教授。有次工棚里聊天,他说起滇南山村的摔跤习俗,还有老摔跤手讲的‘守根’故事,李教授特别感兴趣,说‘这是珍贵的民族体育文化,值得好好研究’。”

她顿了顿,补充道:“李教授发现他虽然没上过大学,却对民族体育有自己的理解,还能准确说出摔跤的招式名称和背后的寓意,就建议他去考成人教育,还帮他找来了复习资料。他白天搬砖,晚上就抱着资料在煤油灯下啃,我睡着了,他就把我放在身边的摇篮里,一边哄我,一边背知识点。”

甄贞说着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仿佛能透过回忆看到那个画面:昏暗的工棚里,煤油灯的光忽明忽暗,父亲穿着沾满灰尘的工装,一边轻轻拍着摇篮里的自己,一边皱着眉啃着厚厚的课本,手指在不认识的字上反复摩挲,嘴里还小声念着。

“第二个契机,是他的第一篇学术论文。” 甄贞从资料袋里翻出一份泛黄的期刊,封面印着《民族体育研究》,“李教授帮他争取到了一个去山区调研的机会,让他去记录南川周边少数民族的体育习俗。他背着铺盖卷,走了十几个村寨,白天跟老人们聊天,记录他们的口述史料,晚上就在老乡家的灶房里整理笔记。所以他一直告诫我,做研究一定要脚踏实地。”

“可是,他为什么现在......”,确实,现在的方教授并不能做到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但至于原因是什么,碍于他是师姐的父亲,叶云庭并不好多问。

第二天一早,叶云庭醒来时,日头已经透过窗帘缝钻了进来。前一晚坐着鄂北兄弟的车回到物吴家后已经很晚了,后来躺在床上又跟师姐聊了很多,还有一些内容都没能消化。

起身发现师姐的床铺早已整理好,换好衣服拉开窗帘,屋子一下亮堂起来,余光瞟到她睡的那张床枕头下露出半截折了一折的信纸。抽出来看,果然是师姐留的便条:

亲爱的云庭:

你好!我想,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早就猜出来了,只是等着我来验证。不过没有关系,即便方教授是我爸,我也并不会把我们的资料泄露给他分毫。不管怎样,我都十分感谢你,是你陪我经历了我最不敢面对的一切,虽然你一直以为是我陪你。三十一年了,我终于敢于面对自己的人生,但我走出了大山不是吗?我勇敢面对自己,也勇敢面对他们。

你可能会疑惑为什么会是你——我为什么选择对你倾吐那些不堪回首有关身世的秘密。我想告诉你,我懂你流过的泪。我希望你往后能大声地笑,能勇敢地哭,能肆意奔跑,放开自己的翅膀,让自己飞翔,飞出那座大山。

方碧落

叶云庭折起那封短信,放在胸口的口袋里,至于信下边放的那本《你当像鸟飞往你的山》将随她一起,踏上回程,朝阳洒下光芒万丈,她快步向前用手朝那光抓了一把,好似女娲甩泥点子那般,奋力将阴影甩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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