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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立冬·归藏

立冬,水始冰,地始冻。

持续三周的古籍修复主题展,在业界与公众中获得了远超预期的热烈反响后,圆满落幕。最后一件借展文物被博物馆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完好无损地接走,展厅里特制的展柜逐一清空,只剩下墙壁上那些阐述着修复理念与历史的展板,还在默默诉说着不久前的盛况。

喧嚣散去,“停云斋”重归宁静。

这种宁静,与展览筹备期的紧绷、开幕时的沸腾截然不同,是一种饱含着收获与疲惫的、沉甸甸的安宁。如同农人历经春播夏耘,在秋收后将谷物归仓,于冬日里围炉休憩,盘点着一年的辛劳与硕果。

沈云噷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将修复室里外彻底整理完毕。用于展览示范的工具各归其位,剩余的修复材料清点入库,工作台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恢复了往日纯粹为修复服务的样子。他做这些时,动作缓慢而细致,仿佛在进行一场告别仪式,与那段充满挑战与荣光的公开时光温柔地道别。

陆景行则埋首于大量的后续工作:媒体报导的收集与分析,合作方反馈的汇总,展览各项支出的最终核算,以及因展览成功而涌来的、新的合作意向的初步筛选。他的书房里,打印机吞吐不停,电脑屏幕上的表格与文档不断更新。

然而,无论多忙,他总会准时在傍晚时分下楼,有时是帮沈云噷一起完成最后的整理,有时只是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将最后一件工具收入柜中,然后说一句:“好了,今天到此为止。”

他的存在,像一道稳固的边界,将沈云噷从那种容易沉浸过度的专注中适时地拉回现实。

这天夜里,落下了今冬的第一场细雪。雪花不大,稀疏疏的,在路灯的光晕里打着旋,悄无声息地覆盖在园区寂静的道路和光秃的枝桠上。

陆景行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关掉书房的灯,走到窗边。楼下,修复室的灯还亮着,透过观察玻璃,能看到沈云噷并未在工作,而是坐在阅读区的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出神。

陆景行心中微动,转身下楼。

他推开修复室的门,带进一丝外面的寒气。沈云噷回过头,看到是他,脸上露出一丝恬静的笑意。

“下雪了。”沈云噷说,声音在静谧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柔和。

“嗯。”陆景行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他手中杯子的温度,确认是热的,才收回手。“都收拾好了?”

“嗯。”沈云噷点头,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迷蒙的雪夜,“一下子安静下来,反而有点不习惯。”

陆景理解这种感觉。极度的忙碌之后,骤然松弛下来的空虚感。他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静静地陪他坐着,一起看着窗外那场安静初雪。

“今天收到了博物苑寄来的感谢信,”过了一会儿,陆景行才开口,语气平常得像是在聊家常,“他们对展览评价很高,尤其是对你修复的那几件核心展品。希望能建立长期合作关系。”

沈云噷轻轻“嗯”了一声,并不意外,但眼底还是掠过一丝欣慰。

“还有几个艺术基金和私人藏家发来的咨询,询问定制修复和收藏建议。”陆景行继续说着,声音低沉平稳,“不着急回复,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慢慢看。”

他的话语里,没有展览成功后的志得意满,也没有对未来的急切规划,只有一种踏实的、将选择权完全交予沈云噷的尊重与守护。

沈云噷听着,心头那片因喧嚣落幕而泛起的细微波澜,渐渐平息下来。他低下头,看着杯中氤氲的热气,忽然轻声说:“其实这样挺好的。”

陆景行侧目看他。

“展览很好,被很多人认可也很好。”沈云噷抬起头,目光清澈地看向陆景行,嘴角带着释然的弧度,“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的,只有你,我,还有这些等着被唤醒的故纸堆。”

他的话语,道破了陆景行心中同样的感受。外面的世界再精彩,最终的归宿,仍是这片他们共同构筑的、充盈着纸墨清香的天地。

陆景行伸出手,覆在沈云噷握着杯子的手上,指尖感受到陶瓷传来的温暖。“那就这样。”他言简意赅,承诺却重逾千斤。

无论外界如何喧嚣,这里永远是他们的归藏之所。

窗外,雪似乎下得大了一些,无声地覆盖着万物。

窗内,灯暖茶温,两人依偎的身影投在墙上,交织成一幅名为“家”的画卷。

立冬时节,万物收藏。

而他们收获的,不仅是事业上的成功,更是心灵最终的安顿与归处。

繁华落尽,璞玉归真。

漫长的季节已然走过,而属于他们的冬天,温暖如春。

小雪节气,未见雪落,唯有寒风料峭,吹动着园区里最后几片顽抗的梧桐枯叶,发出沙沙的脆响。

展览的余温尚未完全散去,媒体上偶尔还能见到相关的深度报道或评论文章,但“停云斋”内部的生活,已然彻底回归了原有的轨道。或者说,是一种在原有轨道上,运行得更为沉稳、从容的新节奏。

沈云噷接下了博物苑委托的两件清代地方志修复工作,难度适中,工期宽松,正好适合用来平复展览期间耗费的心力。他重新沉浸在那方寸之间的精微世界,动作不疾不徐,眉宇间是熟悉的专注与平和。

陆景行则开始系统性地梳理“停云斋”未来的发展路径。展览的成功带来了知名度,也带来了更多元化的合作可能。他不再像最初那样急于求成,而是更加注重与沈云噷的核心技艺和意愿相匹配,筛选着那些真正能相辅相成、而非消耗的项目。

这日下午,天色阴沉。陆景行外出与一个潜在的文化基金会代表会谈归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他推开“停云斋”的门,一股混合着纸墨清香与淡淡茶烟的暖意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冷意。

沈云噷不在修复室。陆景行循着细微的水声走到后面的小茶室,只见沈云噷正坐在茶海前,专注地沏茶。红泥小炉上坐着铁壶,水将沸未沸,发出细弱的松风声。他先用热水温了茶具,然后从茶罐中取出茶叶,投入盖碗,高冲低泡,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与修复古籍时相似的、沉浸其中的安宁。

陆景行没有打扰,只是倚在门框上,静静地看着。他看着沈云噷低垂的眉眼,看着他被茶烟氤氲得有些朦胧的侧脸,看着他斟出两杯澄澈透亮的茶汤。

然后,沈云噷抬起头,将其中一杯推到他常坐的位置前方。

“回来了?”他语气自然,仿佛早已算准他归来的时辰,“谈得顺利吗?”

陆景行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端起那杯温热的茶,先嗅了嗅茶香,才浅啜一口。茶汤醇和,回甘悠长,是沈云噷偏好的熟普洱。

“还好。基金会那边意向是好的,但流程繁琐,需要评估的东西很多。”陆景行放下茶杯,言简意赅地总结,并不愿多谈过程中的琐碎,“不像在这里,一杯茶的时间,就能让人静下来。”

沈云噷微微一笑,又替他续上茶水。“急不得。就像这泡茶,火候到了,味道自然就正了。”

这话像是说茶,又像是在说他们的现在。陆景行听懂了其中的宽慰与默契,心中那点因外部世界繁杂程序而产生的燥意,彻底消散。

茶室里安静下来,只有铁壶中水温持续升高的细微声响,和两人清浅的呼吸。窗外是灰蒙蒙的天空和凛冽的寒风,窗内却茶烟袅袅,暖意融融。

“那部嘉靖版的《营造法式》,”沈云噷忽然提起正在修复的书籍,“虫蛀比预想的严重,有几页需要重新选纸,我下午对比了几种,还是觉得库房里那批仿明代泾县棉连最合适,只是所剩不多了。”

这是他们之间最寻常的交流,关于具体修复工作的细节。

“需要联系供应商吗?还是我让助理去查一下库存记录,看看能不能找到替代来源?”陆景行立刻进入状态,提出解决方案。

“我先试着用现有的拼配看看效果。实在不行,再想办法。”沈云噷沉吟道,“那批纸的帘纹和质地,很难找到完全一样的。”

“好。你决定。”陆景行没有任何异议。在修复的专业领域,他给予沈云噷绝对的自主权。

一壶茶慢慢喝完,身体也彻底暖和过来。沈云噷开始清洗茶具,陆景行则拿起一旁放着的、沈云噷之前在看的一本关于古代造纸术的线装书,随手翻看着。

“晚上想吃什么?”陆景行一边翻书,一边状似随意地问,“徐阿姨说今天不过来了。”

沈云噷擦拭着茶盘,想了想:“有点想吃热汤面。简单的就好。”

“那我来做。”陆景行合上书,站起身,动作自然得像是在处理一份文件,“你去忙你的,好了叫你。”

沈云噷擦拭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看他。陆景行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下厨做一碗面,与他谈判桌上敲定数百万的合作一样,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你会?”沈云噷有些怀疑。他几乎没见陆景行下过厨。

“不至于连碗面都煮不好。”陆景行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被小觑的不满,转身便朝厨房走去。

沈云噷看着他的背影,唇角无声地扬起。他将茶具归置好,并没有立刻回修复室,而是靠在茶室门口,听着厨房里传来略显生疏,却并不慌乱的动静——水龙头的声音,开冰箱的声音,还有轻轻的、似乎在寻找什么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陆景行探出身来,手里拿着一把小葱:“葱在哪里?”

沈云噷指给他看橱柜下的收纳筐。

陆景行找到葱,又缩回厨房。片刻后,里面传来了有节奏的切菜声。

沈云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很轻,融入了满室的茶烟暖意之中。

小雪时节,万物潜藏。

而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茶烟缭绕,汤面飘香,寻常日子里的点滴温暖,正悄然酝酿着抵御整个寒冬的力量。

生活褪去华丽的袍,露出其最朴素温暖的里衬。而他们,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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