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言铭笑了笑:“看来比起沈靖安,你与沈骁安更亲。”
“不全然。”齐文姝翻了个白眼:“谁叫靖安不懂得珍惜,是他该的。”
贺言铭眸色微动,余光往后扫,注意到了匆忙躲闪的黑袍男子,一时间,长指下滑,改为十指交握。
“诶这家云吞铺子还开着呢!”齐文姝眼底亮起:“我儿时可喜欢这家了。”
“一起去尝尝?”
“好!”
暗处的短胡子镖师靠着墙叉腰:“焦恒,你丫跟踪人家干嘛?还有一刻钟我们就得集合押货去上城了,要是让领头儿发现你不在,看他怎么罚你。”
然而焦恒只盯着前方,三步并作两步跟了过去。
“诶焦恒!”
这边云吞已经端上来,皮薄如云,肉质鲜嫩,贺言铭见她雪腮鼓起,满足的样子像极了舒展四肢的猫儿。
他宠溺笑着,吹凉的云吞喂给她。
齐文姝咧着唇,一口吞掉,眼仁弯成月牙,细腻的皮肤透着女子的媚态:“多谢夫君。”
话音刚落,黑影笼下,瓷碗重重搁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动静。
“拼个桌。”
看清来人,那双眼眸不由得睁大,随即流露出厌恶之色:“没桌子就蹲店门口吃。”
察觉到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小二忙过来解围:“客官莫急,这边的桌子空出来了,我这就给您收拾。”
然而焦恒仍旧不动,惹得几方尴尬。
短胡子镖师过来拽焦恒:“闹什么?”
周围的目光聚集过来,焦恒不得已起身,可即便坐去了邻桌,他的视线还是盯着齐文姝。
自家的娘子被旁的男子肆无忌惮地打量,无论是谁都会气恼。
就在贺言铭作势要起身时,齐文姝摁住他,眼神安抚着。
“我吃好了,我们走罢。”
贺言铭一个柔弱文官,面对走南闯北的亡命之徒,定是要吃亏的,齐文姝只后悔没有带些随从。
而待她们出去后,叽叽喳喳的闲聊声被清脆的碎裂声打断,众人顺着声源看去,只见那黑袍男子徒手捏碎了瓷勺,碎片深陷入血肉,手掌攥得咯嘣作响,血液须臾间洇红了指尖。
“哎呦!”短胡子镖师就知道这厮不会消停,正要训他,焦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了出去。
齐文姝刚拐进胡同巷子里,急促的脚步声紧随而来。
“齐文姝。”贺言铭横剑拦住她们的去路,笑得玩世不恭,轻蔑地扫了眼贺言铭:“你也不必为了气我,随便找个人嫁了罢。”
语气里的鄙夷惹人生怒,贺言铭刚要质问,齐文姝先一步猛扇了过去。
响亮的巴掌声在胡同内回荡,淡雅兰花香扑面而来,焦恒愣了愣神,伸手摸发红的脸庞,勾唇轻笑:“恼羞成怒了?”
“你也配和他相提并论?”
焦恒脸色顿时变得不自然。
“低贱的东西,你怎么没得花柳病死去?”齐文姝眼神锐利:“也对,像你这种差劲的人,估计也就以玩弄女人为傲,所以才特意跑到本夫人跟前炫耀。”
焦恒的眼皮下压,神色如鹰隼般狠辣。
贺言铭护在她跟前:“大哥拿回的本就都是沈府的钱财,你这副做派是何意?我夫人从未欠过你什么?”
“不必与这种肮脏的人废话,看着就碍眼,我们走。”
说罢,齐文姝拉着贺言铭毫不留恋地离开,最后睥睨的目光宛若焦恒是什么污秽,唯恐避之不及。
焦恒仿佛被寒冰冻结于此,浮夸地发笑,眼底却落寞凄凉:“我脏?”
“焦恒!”短胡子镖师跑得气喘吁吁:“你小子该不会又看上齐文姝了罢,什么时候该吃回头草了?”
焦恒充耳不闻,只是茫然地看着他:“她说我脏,我脏?”
短胡子镖师一脸无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知道你又想女人了,诶,翠仙阁来了批新的,听说个个细皮嫩肉,都还是雏儿呢。”
焦恒头一次觉得这些人听来发堵,气愤地甩开他的手:“够了,我是这种轻浮的人吗!”
短胡子镖师有些意外,顶了下腮肉,向他发出灵魂拷问:“你不是?”
“我不是!”
他扭头就走,面色阴沉。
“你说你也真是的,你妻子偷人,你在外头就没偷?非得休妻。”短胡子镖师跟上他的步伐:“你这常年不在家,让人家守活寡不成?得过且过嘛,闹成这幅局面。”
“我提她了吗?”焦恒皱眉扫他。
“那你没事找齐文姝麻烦?自己婚姻不顺,瞅着人家伉俪情深就来搅和?她又不欠你什么。”短胡子镖师语重心长:“你也别想着报复人家,本就是你诓骗人家在先,那些金银财宝被追回便追回罢,人啊,还是得脚踏实地。”
“你哪里看出来他们伉俪情深了?那不过是在我面前做戏!想看我吃醋捏酸!”
见他突然暴戾,短胡子镖师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自幼就认识焦恒,焦恒确实命运多舛,父母早亡,逢年过节阖家欢乐时,他却一个人孤零零的,或许是因为年少缺爱,他对姻缘抱有憧憬,可惜识人不善,娶妻三回,回回不圆满,埋冤他穷酸。
屡遭背叛的焦恒渐渐变得寡情薄义,从此也不再真心待人。
他以为焦恒这辈子都不会对人动情,可眼下见他反应,忽而不确定了。
“看到齐文姝身边有别的男人,你在不爽?”
焦恒冷着脸,未驳。
“看到齐文姝维护别的男人,你胸口发堵?”
焦恒未驳。
“你动心了。”
焦恒这才偏头看他,并不认同他的结论,狡辩道:“女人睡多了也就腻了,我只是馋她身子。”
“那她最开始投怀送抱,你怎么不顺水推舟娶她?”短胡子镖师见他沉默,无奈摇头:“可别说是因为对家里那位还有感情,我看你只是舍不得她家的田地。”
“承认罢。”短胡子镖师抱着佩剑,停住脚步:“你在齐文姝身上看到了最初的自己,那是一份干净纯粹的喜欢与忠诚,你不敢回应......”
焦恒的瞳孔缩紧,晃了又晃,似是陷入某种沉思,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佩剑。
*
深冬的京城大雪纷飞,堆积在屋檐斗拱处,半掩了上面精雕细琢的纹路,楚明旭站在窗棂前,徐徐转过身来,那双眼微眯着,犹如吐着蛇信子的毒蛇:“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紫檀梅花纹槅扇紧闭,一袭官袍的沈靖安提壶斟茶,清润的香气扑鼻。
“这是贤内老家的高山云雾茶,殿下尝尝。”
楚明旭似笑非笑,接过三彩杯盏,暗道此人着实病得不轻。
距离皇帝赐婚已过了半月,沈靖安仍旧称庄秋桐为家妻,非但如此,听闻他还去天策府大闹了通,兄弟因一女子反目成仇,也不怕为后人诟病。
只可惜那时他并未在京中,不然还真想一睹庄家女真容。
古往今来都言红颜祸水,可楚明旭并不觉得女子有蛊惑人心的能耐,无非是无能之辈的托辞罢了, 所以他并不理解沈靖安为了一女子在外不顾颜面地出丑,整个人还如同魔怔了般,浮夸到像是借着这个由头,在刻意隐瞒真实意图。
“无意偷听到了。”沈靖安勾唇:“陛下什么重要的事宜都交给沈骁安,官升一品,手握虎符,还能佩剑自由进出皇宫,如今他沈骁安在世人心中名望何等高,殿下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心中当真不忧?”
楚明旭托着茶盏摩挲,幽幽看他:“沈骁安得势,你作为弟弟,不是应该高兴?”
“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沈靖安冷下脸来:“再说了,太子拉拢臣,不就是看出我们兄弟不和?”
楚明旭大笑:“本太子不过是见你有理事之能。左丞大人呐,想多了。至于你说沈骁安是皇室血脉,孤并不知情,但无论是也不是,都不影响宫中局势,若父皇有意传位给他,大可一开始就接回皇宫,可父皇没有。”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沈骁安不想。”沈靖安笑意不达眼底:“想与不想,可都是一阵一阵的,陛下如此重用沈骁安,说不定就是为沈骁安造势。”
不知情?
沈靖安看破不说破,前世沈骁安死在南罗山,可不就是他所为。楚明旭本就是在阿谀我诈的攘权夺利之中活下来的,怎可能不忌惮得圣心又得民心的沈骁安?眼下只是因为不信任他,继而故作心胸宽广之态罢了。
他也不多言,楚明旭想要对付沈骁安的心不会比他少。
大抵是冤家路窄,沈靖安刚过宣安门便遇到了要出宫的沈骁安。
朱红宫墙高耸威严,彼此在飘雪中远远对视,长风呼啸,气氛微妙而压抑。
“不是你的,就算惦记也没用。”
沈骁安失笑:“这话应当说给你自己听罢。”
“沈骁安,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如此卑鄙?觊觎自家弟妹,你罔顾人伦。”沈靖安咬牙切齿。
“如今又承认我是你兄长了?”
自沈骁安儿时记事起,沈靖安就没把他这个兄长放在眼里,仗着祖母的偏爱,弄坏了东西便栽赃在他身上,两份的物什要一人独占,在学堂其他学子面前对他大呼小叫,姿态高傲而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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