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联邦边境之后，经过来时看到的辽阔草坪，温吞吞的湿气扑面而来。一切都顺利。
“传送空间的目的地最终会降落在异能者最熟悉或者印象最深刻的地方。”卫穹从电子屏幕上抬起头，科普式地讲解，“在你还没有完全熟练异能使用的时候。”
“来的时候也觉得这片草地好看。”孟神爱对庄祺说，“你也喜欢啊。”
驾驶座那边降下一段车窗，风悠悠地钻进来，庄祺的卷发随风飘动，像一小片芦苇荡。她松了口气，说道：“是的。潜意识就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了”
回到废物处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离开隧道之后，卫穹掏出一块电子屏幕一直在点点点，魏灵筠和孟神爱两个累到没有力气说话。庄祺就只是兢兢业业地开车。一路沉默无话，倒也挺和谐。
她们一下车，就有身着白色工装制服的一小队人过来接应，把她们运回来的晶核原料拆卸、重新装箱。
孟神爱她们三个在一旁看着。下车后卫穹低低地盘了个丸子头，用一根圆珠笔别着头发，然后拄着拐杖跟那小队的领头人对接。那接头人叽哩哗啦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卫穹就只是点头，偶尔对付两句。惜字如金。
“你们三个，过来。”卫穹突然朝她们挥手。哎，皇帝诏曰了。
“那群人主要是她们三个在对付，她们都是异能者。”卫穹对领队说，“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把这次事故报告给联邦异能管理局，并且收到了回复，她们回应说已经出面处理。”
“辛苦了。”领队朝卫穹鞠了个躬，之后又朝她们三个也鞠了个躬。
好端端被叫过来，本以为没有把隧道里那群疯子全灭，她们又要挨罚，没想到是要被别人认真地感谢。这会她们三个都有点懵。之后庄祺摆摆手，魏灵筠只是沉默地站着。孟神爱脑袋里在猜他弯下腰的时候鸭舌帽会不会掉。结果没掉，戴得十分结实。啧，有点失望。
加工部的人走后，冒险归来的皮卡车被停入仓库。
魏灵筠和庄祺直接去了小屋。孟神爱钻进车里把背包拿下来，身子倚着车门小口地喝水。
卫穹见门没关，直接就进来了，跟孟神爱撞了个正着。
“你见过那个金属操控的异能者。”卫穹说。
用陈述句表达猜测，想套我话。孟神爱摇了摇手中的杯子，不知道卫穹到底想干什么。
她说不准这个女人的身份和立场。最后致命那招是卫穹给敌人的，她看上去能力并不弱，又怎么会沦落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干着危险的工作？而且既然自身能力不弱，为什么一路上还要倚着她们三个初出茅庐的异能者……真是搞不懂。
至于那位金属系异能者，她感到似曾相识。在她处理实习转正前的最后那个任务时就跟一个类似属性的异能者打过照面。
那时同样是在隧道里，上次那个人想要控制她驾驶的整辆车子，被她的防御挡了回去。而这次，即便是她用防御挡开他的攻击，他也能不断地进攻，能力明显强悍不少。如果是同一个异能者，他的异能可以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增强得如此块吗？
“不回答，那就是我说对了。”卫穹面向她说。
“你到底想说什么？”孟神爱用问题打断她的诘问。
“在废物处，没有人脉，你们要想要尽早离开，就得又快又好地完成晶核运输的指标。比所有人、所有运输点都要快、都要好的那种好。”仓库这里就有张绿皮单人沙发，卫穹即便拄着拐杖也不坐下来，悠哉游哉地说，“但就你们目前的水平来看，还差得远。”
“所以呢。”孟神爱问。不知道这个女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想知道，所以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我可以帮你们。”卫穹的目光追随着孟神爱。仓库的大门没有完全拉下来，正午的光线照进来，止步于她们两个脚边的位置。
“怎么帮？不会是在每次出任务前，给我们仨打点异能增强剂这样的猛药吧？”到底有没有这种猛药，孟神爱并不清楚，反正能激起对面的反驳欲就够了。
卫穹大笑起来，孟神爱感受到从她肺里呼出的空气在震动。笑的时候是整张脸都在放松地笑，她惊觉这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女人居然会有这么接近自然人类的面部表情。平常不都是一脸漠然叫她“让开”，或者理所当然地叫孟神爱“快点打开异能”什么的……
但画风突变得很快，她还没笑完就紧接着咳嗽，血星子被她咳出来，吓得孟神爱赶紧递过去纸巾。
卫穹接过了。就只是接过去，没有说任何谢谢或者用眼神表达感激。动作自然到好像孟神爱原本就欠她好几包纸巾。
“我训练你们，以我的能力，你们会进步得很快很快。”卫穹脸不红心不跳地和盘托出自己的计划。孟神爱听了之后，憋笑成为当下最为重要的任务。
非常……自信的人物一枚。她一向不相信严师出高徒这种话，大多数情况下，“被出高徒”的徒弟本来就是一块好玉。现在功劳全给师傅一个人拿了，又算什么好师傅。
“我凭什么相信你？”孟神爱抱着双臂问她。心里面在猜想卫穹什么时候才会往沙发上坐。
坐下来代表要谈很久。即便是站着，孟神爱也比卫穹高半个头，她苦了自己的腿和孟神爱这个年轻人对峙着一起站，又有什么战略上的意义？
“我是异能小队的退役队员。”卫穹不紧不慢地说，“十五年前来到废物处。怎么训练异能者和怎么接受异能训练，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没有料到卫穹就这么直接进入坦白环节，孟神爱有点吃惊，但也只是用沉默邀请她继续说下去。
“你们需要离开这里，而我有能力帮你们，交换条件是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我们各取所取，这就是我的目的。”说完了，她终于往沙发上一坐，揉了揉太阳穴。
“什么事？首先声明，杀人放火的事我不做。”孟神爱说。
“看上去你跟那个白色头发的臭小子关系不错？”卫穹靠在沙发背上，挑起眉毛，“我需要你帮我搞到他两只眼睛的虹膜信息，并且不被能被他知道。”
白毛男……易弦？
哦，意思是要她当特务呗。好老套的任务。孟神爱在脑袋里面模拟自己翻了个白眼。毕竟好好谈条件的时候，突如其来地给对方一个白眼总归是不大礼貌的。
“还有别的吗？就这些？”孟神爱问。有的话现在一股脑说清楚，可别到时候又抛出一些附加条件哈，想都别想！
卫穹摇了摇头，补充说：
“记住，你不可以让他知道你取走了他的虹膜信息，否则你做的一切都没有任何用了。”
“你拿来干什么用？”孟神爱问。卫穹是不是要用易弦的虹膜信息来作奸犯科，跟她本人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只想知道这么做之后，她自己会不会被找上麻烦。
“你不会受牵连的。况且到时候你已经离开废物处了，不是么。”卫穹回答。
“你说我不会受牵连就真的不会受牵连？我们之间貌似还没有建立那么深的信任吧。”孟神爱说。遇到什么事先质疑，并且信任直觉，是她独自生活这么多年来能活命的必备程序了。
“防御系异能者联邦几十年都没有找到过一个了，能空间传输的人才也很急需，火系异能者的攻击力更是非同小可。异能者本就稀缺，你们更是稀缺中的稀缺。要不是真的闯了大祸，联邦武装部那群人怎么会舍得把你们扔到这里来？”卫穹边说边抚摸着拐杖，“这种稀缺，会让你们无论做了什么都不会被过度责罚。”
“况且，你只是在给自己的男朋友拍照时，不小心泄露了他的虹膜信息，这个小错误，会比把你们送进废物处的那个错误更过分吗？”卫穹咬字重在“不小心”处，字末调子拉得很长，整句话都刻意说得不小心。用的是调侃的语气。
“当然，责罚即便有限也是责罚。如果你们就在废物处这么熬，没有人提携，没有人知道你们会被安置在这里多久。”卫穹补充说。
“既然他的虹膜信息只需要找到他的照片就能获取，那又为什么需要大费周章地让我去采集？你随便请个高人，去网络上挖出他的所有信息不就完了。”孟神爱俯身放下杯子，看着卫穹，脑袋里有很多疑问。
的确是不解的。卫穹要的“采集”，究竟是哪种采集。
“要真有这么简单，我也不会找到你。他的信息受联邦保护。”卫穹看样子想翘二郎腿，但一条腿怎么也放不上来，于是换了灵活的那条腿搭上来，调整出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悠悠地说，“准确来说，我需要你取得他的完全信任，让他不对你的任何私人通讯设防，这样，你收集到的虹膜信息才不会被联邦的信息安保系统截断加码，你明白吗。”
这个易弦……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之前他说他被管理局暂时革职，她出发前他来找她，说是去上班前顺路来给她带件外套。嗯，新工作。即便是来到废物处这个跟他没有发生任何社会联系的偏僻之地，也有人想要打他的主意。
“考虑好了吗？”卫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袋手指饼干，吃起来嘎嘣脆响，还不忘催促孟神爱。
“一年。”孟神爱说，“你要确保一年之内，我和魏灵筠、庄祺三个都可以离开废物处。尤其是她们两个。你能不能做得到。”
卫穹又笑，笑完之后说：“预算给这么充足呢。你三个月之内给我拿到他的虹膜信息，你们估计半年之内就可以离开这里。”
孟神爱看着卫穹的双眼。那双眼周围爬着细纹，皮肤透着斑斑点点的晒斑，黑色的瞳孔深不见底。
“前提是你们自己争气。”卫穹在她身后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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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要他虹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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