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盆栽，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孟神爱顿觉有些恍惚。
离开前为了交房租，特地去了一趟一楼，房东芸姨的房间在那里。从箱底掏出来的现金还跟新的一样，一张一张数好，双手递给她。并且俯身感谢她这段时间来的照拂。在交通便利且能充分享受光照的老居民区却只收取如此白菜的房租，让她这个在校大学生很是感激。
接下来住哪里还没有头绪。上大学前夕想的要尽早攒够500万的目标，迄今为止只完成了百分之一。距离大三开学还有一个月，好消失是她已经顺利拿到联邦第二大殡仪公司的实习转正，有了正式职工的待遇。
而坏消息，自然就是因为被异能者的种种事物缠绕其中，坏事一桩接着一桩。先是百经曲折进入了异能小队，没经多久因为回程路上掉落了错误的陌生空间而被上级发现，贬官到了废物处。再后来，也就是现在，出租屋里闯入了一只不知名的实验体。为了配合调查，她不得不再次另谋住所。未来怎么样，一切都还很未知。
这种未知让她心跳加速。交好房租之后，芸姨给了她一张地址，问她一个人住别墅会不会害怕。她从胡思乱想中抽出思绪，淡然地摇摇头。惊悚悬疑片的一级爱好者怎么会怕这种东西？唯一担心的是大房子打扫起来会比较麻烦。
芸姨点点头，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
“这些范围内的别墅我全都出租。你自己去挑一栋跟你上班距离短的住进去，租房合同什么的，到时候会有管家接应你。”芸姨大手一挥说道。语气就跟霸总一样，默默安排好一切，现在只是通知环节，而且丝毫不管你钱包的死活。
“啊？”孟神爱一脸懵。这位平时连扫地机器人都不用，清理公共区域都拿着扫把和铁垃圾斗亲历亲为的低调房东芸姨，突然跟她说散布在联邦不同区的这几栋看起来就很贵的独栋别墅，都是她名下的？简直是让人忮忌到想要昏倒！有钱人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多她孟神爱一个！
“芸姨，我租不起别墅。”她如实相告。在殡仪公司的上班时间还不足一个月，距离拿到工资还有一段时间。废物处打工资更是按年为单位，她的生活水平实在达不到可以随心所欲地租掉独栋别墅的程度。
“别墅以在这里1.5倍的价格租给你。这个价钱你给不给得起？”芸姨问。
可以。那可太可以了。但孟神爱有一点想不明白，于是问：
“芸姨，您一直在帮我。房租的事，找房子的事都是。到底为什么呢？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且我十分普通。”
是真的。要不是因为那只实验体在客厅里自爆，她简直可以在这个小出租屋住很久。跟公司近，阳光好，附近能买到便宜的新鲜青菜，还有个不小的娱乐广场。散步啊发呆啊什么的都很适合。而且房租低廉到可以让她恨不得一下子租上个十年。
听到这话，芸姨仰头笑了起来。第一次见她笑。平常芸姨都是一脸面部肌肉疲惫到完全不想动的样子。
“你问题很多。赶紧去吧。”然后她关门送客了。
坐上出租车的时候还是没想明白，但也没办法继续想了。这几个地址里有一个她眼熟得不行。
画眉山庄。
其它的几栋分布在非十二区，跟公司近的也就这栋了。
导航到那里，路过的景也越发熟悉。简直是昨日重现啊姥天。
清一色的哥特式尖顶风格，街道上两排整齐的乔木，雨停不久，街道还是半湿未干的样子。几个小时前，她刚从这里离开过。几乎是仓皇的那种逃离。
出租车在路尽头的最后一栋停下来。梳着低马尾的管家前来迎接。她穿得很随意，孟神爱也是。突然就有种亲切感。
前院种满了花，香气扑鼻而来。下次记起来的话，就去问问花的品种吧。跟着管家走，签好合同不过半小时的事。
之后管家就离开。孟神爱坐在沙发上，头靠在沙发顶部，望向天花板发呆。
这一整栋别墅就她一位租客。但是为了避免打扫卫生的麻烦，她决定只动用别墅的一边区域。打理好一切，解决掉午饭，她还是决定按计划去一趟儿时呆过的福利院。要去看看陈姨。
出发前在联系人的最前面找到了陈姨的号码，告诉她自己下午会来看望。
但是说真的，自从上大学以后她就没有再回去过了。她对于陈姨的情感很……复杂。隔着一代人，能谈心的时刻几乎没有。青春期想不明白的问题都是孟神爱自己琢磨。从小到大，陈姨对孟神爱的期许简单到只剩下：
健康长大就好。
学业什么的更是完全没要求。有时候会怨陈姨，对她有点要求鞭策鞭策她不好吗。怎么能那样放养自己。后来听到同学偶尔和身边人吐槽，被家长管着写完作业才能玩尤其特别非常恐怖，她又瞬间对陈姨充满感激。
逗陈姨开心很简单，放学结束拳击课之后回到福利院，第一个跟她打招呼，并且确认孟神爱没有在拳击课上受伤，她就会对孟神爱露出完全不设防的笑容。
笑得那么慷慨，眼角的细纹温柔堆叠，也在笑。孟神爱从小就想生长出那种细纹，因为觉得十分霸气。毕竟陈姨不仅管她，还管着大大小小一群小孩，并且理得井井有条。
那些小孩个个有个性，有的一天不动就浑身痒，有的一个星期说话不超过五句，还有的就像孟神爱这种，选择性听话，站在高处的时候，大多数时候，会控制不住猜想一跃而下会如何。陈姨的话，对他们每一个，都有办法。人人都听她的。而孟神爱……只是偶尔不听。
孟神爱有记忆起就在福利院里生活。小时候的事大多被大脑的保护机制剪除，关于陈姨最为深刻的记忆只剩下那件事。冬天，是脖子伸出被子外面就会被冷空气灌进来，冷到全身发抖的那种冬。
噩梦是从后半夜钻进脑子里的。当时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围漆黑一片。后面一直有东西在追她，怪叫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后来孟神爱爱上看动物纪录片才知道，那种声音跟母兽失去幼崽之后撕心裂肺的愤怒吼叫很相似。
但她没有偷掉任何人的幼崽。毕竟那是梦，无法深究。到后面实在跑不动了，她快速钻到一个竹筐里，用盖子把自己盖上。黑暗之上再添一重黑暗。连呼吸声都要收紧，因为门眼看着就要被那只怪物拍碎了。很快它就要进来。
救救我。救救我。她的脑海里一直重复这个念头。来个人救救我好不好。害怕之外，感官只剩下真是冷得要死。竹篮子都是缝隙，她感觉被扔在寒风中。
后来陈姨告诉她，来到她房间查房的时候，她的衣服背后全部湿透，整个人在发抖。陈姨把噩梦中的孟神爱摇醒，给她换上了新的柔软衣物，轻拍着她的背，跟她说不必害怕，她会在这里陪着她。一直到孟神爱再次入睡。
关于呼唤与被回应的记忆无法溯源到更早了。这份记忆支撑孟神爱到成年。在殡仪馆完成几场葬礼布置之后累到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每天处理很多的死别事务会让她经常怀疑，如果相识的终点终究是虽然地点不同却仍躲不过的分别，那相识终究还有什么意义。
不如不开始。
然后脑海中开始那种漫长的细雨。
即便到那种时候也会想打开手机看看陈姨的动态。她只是陈姨带过的许多孩子的一个。这个念头一直萦绕在孟神爱脑中，提醒她注意保持距离，不要过度表达思念。甚至思念本身……也很危险不是么。
还好她足够忙。忙到在她发送信息之前就要被再次叫走开。亲自回来看望，还是这两年来的第一次。
水果是精心挑好的，不是果篮子礼盒那种。凭借着自己二十年的阅历挑选水果还是有点欠缺，特地上网找教程搜过才买好。
拎着水果站在福利院门前，孟神爱打开手机。中午发过去给陈姨的信息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往下滑刷新多次也依然如此。犹豫片刻，还是按响了门铃。
经过看管人的办公室走廊，发现里面有许许多多的陌生面孔。连福利院院长都易位了。带孟神爱进办公室的是一位小机器人，得到许可后，它递给孟神爱一本任职员工的大开本册子，让她找到她口中的“陈姨”。
翻了好几页，直到后面才开始看到陈姨的证件照。
陈易，54岁。随后是她留下的址和电话，孟神爱觉得陌生，拿出手机核对，果然和她存的号码不一样。可是无论是任职员工本子上的号码，还是她存的号码，全部都打不通。前者是空号，后者是一片忙音。
还是不死心，打开电子地图搜索陈姨留下的地址。结果发现那里是一片废弃的化工厂。搜索信息显示，五年前化工厂搬迁，就再也没有人人员来往过那里。附近都是荒无人烟的郊外。网上能看到的图片信息就是一大片杂草地，还有围起来的黄色警戒线。
孟神爱指着同一页的员工问小机器人：“这些看管孩子的阿姨，还有人留在这里工作吗？”
小机器人很快扫描完成眼前的人物和曾经的在职编号，分析一通后给了孟神爱否定的答案。
“您所述的前员工，于两年前陆续离职。”小机器人说。孟神爱蹲在原地，机器人光滑的外壁倒影着自己错愕的脸。袋子里的两只橘子滚落下来，最终停会客厅椅子底下。
在她离开福利院后，曾经照顾过她的陈姨，以及同一时期任职的看管者阿姨，全部都离开了这里。不约而同到不像巧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出摊了！[星星眼]
祝大家2025年国庆快乐！好好享受假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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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消失的陈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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