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复诊那天的阳光格外刺眼，寇临渊攥着诊疗卡的手指微微发白。推开7号诊室的门，棉花糖慵懒地蜷在沙发一角，程予安医生推来的蜜桃乌龙茶蒸腾着热气，却暖不透她发凉的指尖。
"最近噩梦还频繁吗？"程予安翻看着病历本，钢笔尖悬在半空。寇临渊盯着他身后墙上的向日葵画，喉咙发紧："只是...偶尔会想起数学课那天。"记忆突然翻涌，黑板上扭曲的函数图像、苏黯婉折断的粉笔、还有自己失控时深深掐进对方手腕的指甲痕。
诊疗室外，苏黯婉和黄瓜正趴在门缝偷听。黄瓜的手机屏幕亮着"快乐急救方案"文档，最新一条写着："如果她不开心，就表演倒立吃橘子！"苏黯婉却死死咬着下唇，目光落在自己手腕上那道淡粉色疤痕——那是寇临渊最崩溃那天留下的，像条永远醒着的伤口。
"躯体化症状的反复很正常。"程予安的声音传来，"但刻意回避负面情绪，反而会让它更强大。"他突然拿出一张画纸，上面是未完成的橘子林简笔画，"试着把害怕的东西画出来？"
寇临渊的铅笔在纸面颤抖，渐渐勾勒出扭曲的藤蔓缠绕的教室、破碎的粉笔、还有三个模糊的人影。当她画出自己蜷缩在角落的模样时，泪水突然砸在画纸上，晕开一片深色的渍。
诊疗室外，苏黯婉再也忍不住，推门冲了进去。她跪在沙发前，握住寇临渊冰凉的手："疼的话，就掐我。"声音带着哽咽，"别一个人扛着。"黄瓜举着手机呆立在旁，镜头里晃动的画面里，苏黯婉手腕的疤痕与画纸上的阴影重叠。
回程的公交车上，寇临渊靠在苏黯婉肩头沉默不语。黄瓜突然变魔术般掏出个小盒子，里面是用橘子皮雕刻的星空灯："看！这是我们熬夜做的，打开就能把噩梦都吓跑！"她按下开关，橘色的光点在车顶投出斑驳的光影，像坠落的星星。
深夜，寇临渊再次翻开"心事匣子"。新的一页贴着今天撕碎的画纸拼图，旁边是苏黯婉的字迹："裂缝是光照进来的地方，而我永远是你的光源。"月光透过窗户，照亮床头黄瓜用树枝拼的"加油"字样，还有苏黯婉偷偷放在枕边的橘子味护手霜。
窗外的铜铃在夜风里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寇临渊蜷缩在印着紫藤花的被子里，终于明白，有些伤口的愈合，不是结痂消失，而是在爱与陪伴中，学会与阴影温柔相处。
第二天的深夜十点，寇临渊攥着染着汗渍的成绩单站在家门口，防盗门内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钥匙插进锁孔的瞬间，母亲尖锐的声音刺破寂静：“考这点分还有脸回来？白养你这么多年！”客厅顶灯刺得她睁不开眼，茶几上摆着未拆封的橘子味护手霜——那是苏黯婉悄悄塞给她的礼物，此刻在狼藉的环境里显得格外刺眼。
“别人家孩子考第一，你倒好，装病博同情？”父亲的怒吼震得相框摇晃，照片里幼年的寇临渊抱着橘子味玩偶笑得灿烂，与此刻浑身发抖的她形成残酷对比。成绩单被狠狠甩在脸上，油墨印在额角洇出深色痕迹，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像只被踩住脖颈的猫。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苏黯婉发来的消息：“今天的晚霞像橘子汽水，下楼看吗？”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指甲在玻璃上划出刺耳声响。窗外的月光忽然暗了一瞬，母亲扯住她手腕的力道让旧伤疤再次发烫：“心理医生？我看你就是矫情！”诊疗卡从校服口袋滑落，被父亲一脚碾进地板缝隙。
凌晨三点，寇临渊蜷缩在堆满杂物的储物间。掌心握着白天黄瓜硬塞给她的橘子糖，糖纸在月光下泛着微弱的光。“心事匣子”摊在膝头，苏黯婉画的戴王冠小猫被眼泪都出来了，晕染得面目全非，最新一页还贴着她们在橘子林的合照，此刻却被撕碎的成绩单压得发皱。
楼道里传来邻居晚归的脚步声，她慌忙把脸埋进膝盖。储物间角落堆着去年生日苏黯婉送的橘子花束，早已干枯的花瓣簌簌掉落，混着她无声的抽泣。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黄瓜的语音消息：“我们在老地方等你，带了会发光的橘子灯！”“不去了。”颤抖的手指划过关机键，黑暗中，她咬破嘴唇尝到血腥味，终于明白有些深渊，连最温暖的光都照不进来。
暴雨砸在诊室玻璃窗上的声响盖过程予安的询问，寇临渊盯着棉花糖炸毛的尾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被刻意遗忘的画面突然决堤——母亲摔碎的瓷碗、父亲扭曲的脸、还有深夜里藏在校服下的美工刀，混着数学课上的眩晕感，将她拽入漆黑的漩涡。
"昨天又用冷水浇自己了？"程予安的声音像根细针，刺破她强装的镇定。诊疗卡从指间滑落，苏黯婉隔着门缝看见寇临渊脖颈暴起的青筋，和自己手腕上的疤痕同时灼痛起来。黄瓜举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快乐急救方案"文档里的文字在泪眼中模糊成一片。
画纸被泪水浸透第七次时，寇临渊终于画出蜷缩在浴缸里的小人。扭曲的藤蔓缠绕着咽喉，水面漂浮着无数个"救救我"，而三个模糊的人影始终隔着毛玻璃，伸手却触碰不到。苏黯婉撞开门的瞬间，正看见她将铅笔尖抵在手腕旧疤上，指甲缝渗出血珠。
"为什么不肯看我们？"苏黯婉的哭腔混着雨声，她死死攥住寇临渊的手，"是我做得不够好吗？"黄瓜的手机"啪嗒"坠地，镜头里定格着苏黯婉手腕新旧交叠的伤痕，和寇临渊通红的眼眶。程予安默默退出诊室，将空间留给被暴雨困住的三个灵魂。
回程的出租车里，寇临渊蜷缩在后座。苏黯婉颤抖着替她擦拭手背的血痕，突然被狠狠甩开。"别碰我！"带着哭腔的嘶吼震碎车厢里的死寂，"你们根本不懂！"黄瓜咬着嘴唇把脸转向车窗，雨水顺着玻璃蜿蜒，混着她无声的泪水。
深夜的紫藤花廊在雨中摇晃，寇临渊浑身湿透地站在院门前。她听见屋内传来争执声——黄瓜带着哭腔喊着"我们明明那么努力"，苏黯婉压抑的抽噎混着"是我逼太紧了吗"。掌心的诊疗卡被雨水泡得发皱，向日葵图案晕染成模糊的色块。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黄瓜推开寇临渊的房门，只看见散落的画纸和翻倒的橘子味护手霜。"心事匣子"摊开在飘窗，最新一页被撕得粉碎，唯有苏黯婉写的"我永远是你的光源"残片，被雨水泡得发皱，黏在湿漉漉的窗台上。窗外的铜铃在晨风中摇晃，却再也摇不醒那个躲进黑暗里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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