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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无声的回响

初夏午后的阳光,被教室那面厚重的蓝色窗帘滤去了大半的锐气与温度,化作一片朦胧而黏稠的光雾,无力地悬浮在弥漫着粉笔灰尘的空气里。时间仿佛也被这光晕浸透,流淌得极其缓慢,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的橡皮筋,在沉闷的寂静中发出濒临断裂的嗡鸣。教室里弥漫着一片被炎热与知识共同催化的、懒洋洋的沉寂,只有班主任老刘那平稳得如同古井水波的讲课声,像远处规律拍岸的潮汐,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冲刷着阮笙那早已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岸。

她半垂着眼,浓密的长睫在过于苍白、几乎看不见血色的下眼睑上,投下一小片疲惫的、如同蝶翼栖息般的阴影。她正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将自己这艘即将沉没的意识小船,牢牢锚定在这片乏味而重复的音波里,对抗着身体内部那股熟悉的、如同黑洞般想要将她彻底吞噬、拖入无边黑暗睡眠的引力。

然后,那声音就毫无预兆地,闯入了这片濒临失守的领地。

“咔哒。”

起初,只是很轻微的一声,混在邻座同学懒散的翻书声和后排谁忍不住的、压抑的咳嗽声里,几乎难以分辨。但很快,它便像水底悄然升起的、带着寒意的小气泡,固执地剥离了出来,变得清晰、稳定,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受任何外界干扰的、近乎残酷的精准,一下,又一下,敲打在阮笙紧绷的神经上。

“咔哒。”

“咔哒。”

它来自正后方。毋庸置疑,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郁纾。每一声轻响,都像一枚被精心打磨过的、细小的冰针,精准无比地刺破她勉力维持的、薄如蝉翼的平静表面。它不依不饶,穿透薄薄的耳膜,如同最坚韧的蛛丝,缠绕上她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末梢,执拗地、带着某种令人费解的规律性,一下一下地拉扯着,仿佛要将她最后一点维系清醒的力量也消耗殆尽。

又是一阵无法隔绝、无法屏蔽的同频共振。后排那人冷静到近乎刻板的频率,像一道信号不良的、持续释放着杂音的电流,蛮横地干扰着她本就嘈杂不堪、如同一团乱麻的内心波段。这种要命的、不受控制的“痛觉同频”,总在她最需要安静、最需要将自己藏匿起来的时刻,不请自来,如同一个窥探到她秘密的、沉默的共犯,让她无处可逃。

她几乎是本能地试图用更深的沉默筑起更高的围墙,将自己更深地埋进臂弯所营造出的、那片狭小而脆弱的阴影里,渴望能与那声音隔绝。但那“咔哒”声却像是拥有了生命,无孔不入,穿透一切物理的屏障,直抵她意识的最深处。放在桌下的手悄悄握紧,指甲深深陷进另一只手掌心柔软的嫩肉里,试图用这种自虐般的、清晰的锐痛,来转移那“咔哒”声带来的、更深层次的烦躁与无力。然而,她绝望地发现,这竟是徒劳无功。那“咔哒”声仿佛具备某种诡异的魔力,将她所有零散的、四处冲撞的烦躁情绪都汇聚、放大、提纯,最终在她空旷得能听见回声的心室里,空洞而剧烈地回荡、冲撞,几乎要震碎她最后的理智。

她终是无可避免地、极其细微地蹙起了眉,那动作轻得仿佛只是光影的错觉。然而,原本就单薄得如同纸片的肩颈线条,却随之不受控制地绷紧,勾勒出一个极其防御性的、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承受不住压力而彻底碎裂的姿态。

而这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变化,却恰好落在了身后那双平静无波、却异常敏锐的眼眸里。郁纾并非刻意观察,她只是习惯于扫描环境,而前方那片过于沉寂、几乎要与灰蓝色课桌椅融为一体的背影,在这种普遍躁动或假装专注的环境里,显得太过特别,像一幅留白过多的水墨画,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那空白之下的内容。她无意深究这异常的根源,但那背影因她无意识的按笔动作而骤然绷紧、流露出明显抗拒的线条,实在太过清晰,让她无法像忽略背景噪音一样将其忽略。

是因为我?

这个认知像一道简单的数学公式,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在她过去所处的环境里,似乎所有人都处在某种统一的、被允许的背景噪音里,细微的个体动静不会引起任何波澜,就像水滴融入大海。但这里不同,这个过于安静的前桌,反应直接得、强烈得让她感到一丝意外,甚至……一丝困扰。

想到今早出门前,母亲那句如同烙印般刻在流程里的叮嘱——“不要留下不必要的印象,郁纾。” 郁纾觉得,基于“避免不必要的印象”这一原则,主动询问并终止可能引起对方不适的行为,是符合逻辑的最优解。她随手从草稿本上撕下一角空白的纸,笔尖流泻出的字迹简洁、利落,如同她的人,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

「我的按笔声打扰到你了吗?抱歉,我会注意。」

她将纸条利落地对折,形成一个边缘锐利的矩形,然后用那支纯黑色按动笔冰凉的金属笔尾,轻轻碰了碰阮笙的后背。力道很轻,带着一种试探性的克制。

这微小的动作,却并未逃过教室里那些潜伏在课本之后、百无聊赖的视线。前排有两个女生迅速地交换了一个好奇的眼神,嘴角抿起一丝心照不宣的、带着探究意味的弧度。在高中课堂这片沉闷得如同死水的海洋里,任何一点新鲜的、尤其是涉及那个安静得过分的阮笙和这个初来乍到却气场不凡的转校生之间的涟漪,都值得被关注,甚至可能在课后被演绎成各种版本的谈资。

阮笙在那一点微凉而坚硬的力道触及后背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剧烈地一僵,像是一只受惊的蚌,下意识地想要紧紧闭合自己的外壳。她不想回头,不愿面对,只希望对方能像突然出现一样,突然失去兴趣,就此放弃。可那带着金属质感的笔尾,带着一种轻微的、却不容置疑的坚持,又在她背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她终于极慢地、极其不情愿地,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侧过头去。视线死死地低垂着,牢牢钉在自己磨损的桌沿上,仿佛那里有什么绝世珍宝,坚决地避开所有可能的、直接的视线接触。一张被折得方方正正、边缘锐利的纸条,被一只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手,递到了她的眼下。她几乎是抢夺般快速接过,冰凉的指尖触碰到对方微温的皮肤,让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的违禁品。她停顿了几秒,才像是鼓起勇气,缓缓展开。

在她低头阅读纸条上那行简洁文字的几秒钟里,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来自侧前方、斜后方那些若有若无的、带着探寻意味的打量目光,它们像无数细小的、粘腻的蛛网,无声地粘附在她的侧脸和握着纸条的手上,让她如芒在背,坐立难安。她甚至能听到不远处,有人用极轻的气音,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那声音里混杂着看戏的兴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看清内容后,她沉默地拿出自己那支笔迹总是断断续续的旧笔,笔尖在纸条上方悬停了片刻,仿佛凝聚不起落下的力气,又像是在思考该如何回应这种陌生的“善意”。最终,她在那行整洁利落的道歉下方,用虚浮得几乎要断掉、颜色也浅淡的笔迹,小心翼翼地回复:

「没关系。」

字迹和她的人一样,没什么存在感,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被风吹走。她将纸条重新折好,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放在两人桌沿那条无形的交界线上,便立刻像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般缩回了手,迅速转回身,只留下一个更加紧绷、仿佛要将自己缩成一团的背影。

后排这短暂而无声的交流,虽不足以惊动整个教室,但在那片被放大镜聚焦般的寂静课堂背景下,依旧牵动了不少潜伏的神经。有人借着高高垒起的课本的遮掩,偷偷调整角度,试图观察这场默剧的后续;也有人不以为然地撇撇嘴,觉得转校生未免太过小题大做,或者阮笙的反应过于矫情。

这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讲台上那位看似专注于板书、实则眼观六路的老刘眼中。他讲课的声音几不可闻地顿了一下,粉笔在黑板上划出一个短暂的、不和谐的顿点。阮笙的情况他大致了解,校医室和班主任手册里都有备注,平日里他尽量不去惊扰,给她一片安静的阴影栖息。此刻,她竟会和新来的郁纾有了纸条往来,这让他感到一丝意外,甚至隐隐的担忧。他不动声色地讲完正在分析的复杂句子,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精准,如同探照灯般投向郁纾的方向。

“郁纾。”

这个名字被清晰而平稳地念出的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按下了教室里某个隐秘的静音开关。原本还有些许窸窣翻书、挪动椅子的声响的空间,彻底陷入了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所有游离的、好奇的、事不关己的、带着睡意的目光,在这一刻找到了明确而统一的焦点,齐刷刷地,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投向那个坐姿依旧挺拔、看不出丝毫慌乱的身影。空气中弥漫开一种混合着探究、等待,甚至是一丝幸灾乐祸的凝滞。

全班的目光,沉甸甸地,如同实质般压了过去。

“上课认真听讲,”老刘的语气平稳,却在不疾不徐的语速中,为每个字眼都加上了微小的、不容置疑的重量,“不要做小动作。”

空气静默了更长的一瞬,仿佛在酝酿着什么,等待着某种反应的发生。

几乎每个人,都在内心预设了郁纾可能出现的反应——是常见的脸红失措?是急于开口辩解?还是羞愧地低下头?后排几个平日里就有些散漫的男生,甚至已经做好了看笑话的心理准备,嘴角挂上了若有若无的、带着讥诮的讪笑。

然而,郁纾只是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预料中的任何窘迫或慌乱,依旧是那副平静得近乎无波的表情。她平静地迎上老刘审视的视线,目光没有任何闪躲,只是微微颔首,用清晰而简短、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回应:“好的,老师。”

这过于镇定、甚至显得有些疏离冷淡的反应,让那些期待着戏剧性场面的人彻底落空了。有人无趣地、带着失望转回了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课本;也有人因她这副宠辱不惊、仿佛超然物外的模样,而投去了更深的、带着审视与不解的目光。前排之前交换眼色的女生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次眼神里多了点难以言说的、混合着惊讶与探究的意味。

小小的风波,似乎就此平息。老刘收回目光,继续用他那平稳的语调讲解未完的课题,同学们也陆续转回头,注意力被重新拉回黑板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与文字。

阮笙悄悄地、几乎是贪婪地深吸了一口气,一直紧绷到疼痛的背脊,终于敢微微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更深沉的、仿佛被抽空般的虚脱与无力。她将脸埋得更低,恨不能将自己缩进校服宽大的领口里,从所有可能的目光中彻底抹去,化为虚无。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在郁纾那里碰了壁的、无所适从的视线,又有意无意地、带着余温扫过她的后背,让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无数放大镜聚焦的、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每一个细微的颤抖都无所遁形,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而那困扰她许久、如同魔咒般的“咔哒”声,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响起过。

彻底的、她一直渴望的安静回来了,包裹住她。然而,她却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之前那样,轻易地沉入这片寂静之中,与之融为一体。那片过分的、近乎绝对的寂静里,仿佛还残留着刚才那场短暂而无声的交锋所引发的、细微的余震。后背被冰凉的金属笔尾点过的地方,隐约烙印着一小片陌生的、挥之不去的、带着凉意的触感;眼前也偶尔会不受控制地闪过那只递过纸条的、骨节分明且过于干净漂亮、仿佛从未沾染过尘埃的手。

周围同学那短暂却密集的、如同聚光灯般的注视,像无数细小的、淬了毒的针,在她异常敏感的神经上留下了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刺点,隐隐作痛。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痛楚地意识到,在这个看似可以隐藏自己的空间里,她并非自己所以为的那样完全透明。她的沉默,她与那个耀眼转校生之间那微不足道的、甚至算不上交流的交集,都可能成为他人眼中一个值得玩味、可以随意解读的、短暂的故事片段。

这一切,都像一颗被无意间投入看似平静死水潭的微小石子。涟漪虽已缓缓散尽,水面重归平滑如镜,却终究是搅动了那一潭凝固的、散发着陈腐气息的深水,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落的不安与悸动,在她沉寂的心口,持续地、微弱地荡漾着,久久不能平息。

后来郁纾真的不再按笔了。但阮笙总在深夜复习时,无意识地把自动铅笔按得出响。直到某天,她收到一个精致的木质文具盒,里面躺着三支静音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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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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