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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各自的囚锁

放学的铃声,如同一把生锈却依旧锋利的钥匙,猛地拧开了密封已久的躁动罐子。原本沉寂的教室瞬间嗡嗡作响,像一锅被迅速加热、即将抵达沸点的水,气泡翻滚,人声鼎沸。桌椅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书包拉链开合的清脆声音、少年少女们迫不及待的欢呼与相约回家的笑语,交织成一股汹涌的、充满生命力的声浪,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阮笙默默地、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加快了收拾书包的动作。她的东西不多,书本摆放得有一种近乎刻板的整齐,这让她能在混乱初起的瞬间,就迅速地将一切收纳完毕。她的情况特殊,经由医生证明和家长的反复沟通,被学校特批允许免上晚自习。这本该是一项令人羡慕的特权,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自由”的代价是什么——必须有家人准时来接,她的行踪必须被牢牢掌控在家庭的视野之内。她低着头,纤细而苍白的手指用力捏着书包带子,在一片“真羡慕你能走读”、“回家真舒服”的低语所织成的、无形却令人窒息的网中,加快了脚步,几乎是逃离般地冲出了教室,将那片喧嚣彻底甩在身后。

在她身后,那片逐渐空荡下来的教室里,郁纾依旧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仿佛外界的喧嚣与她之间隔着一层绝对隔音的玻璃罩。她面前摊开的不再是课本,而是一本看起来就难度颇高的数学竞赛习题集,纸页洁白,字迹清晰工整。她的夜晚,不属于放松与休憩,而是另一场在既定轨道上运行的、沉默而高效的跋涉。对她而言,真正的功课,才刚刚开始。

校门口,永远是一天中最具烟火气的地方。各种小吃摊贩的吆喝声、家长汽车的鸣笛声、学生们的笑闹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热闹而拥挤的图景。阮曦像一只不知疲倦、永远充满活力的小麻雀,早已等在老地方那棵歪脖子梧桐树下,踮着脚,伸长了脖子朝教学楼的方向张望,脸上洋溢着纯粹的期待。

“姐姐!”她一见到阮笙那熟悉而单薄的身影从人群中浮现,立刻欢快地扑了上来,熟稔地、却又带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小心翼翼,挽住阮笙的手臂,力道放得轻轻的,仿佛怕碰碎了一件珍贵的瓷器。“我们今天音乐课学了新歌,可好听了!我唱给你听呀!”她的声音像清脆的风铃,试图驱散姐姐周身的沉寂。

“嗯。”阮笙低低地应了一声,像一声疲惫到极致的叹息。她任由妹妹牵着,像一艘失去动力的小船,被一股温暖而活泼的水流推动着前行。目光有些空茫地落在前方行人们模糊的背影上,灵魂仿佛还滞留在那片刚刚逃离的、令人窒息的教室里,未能完全同步。夕阳慷慨地把姐妹俩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密不可分,然而只有阮笙自己知道,那影子之下的两颗心,隔着一片多么广阔的、名为“理解”的荒漠。

“姐姐,你今天在学校有什么好玩的事吗?”阮曦仰着头,大眼睛里盛满了毫无杂质的期待,像两颗被山间最清澈的泉水洗过的黑葡萄,闪烁着纯粹的光芒,“有没有认识新朋友呀?”

阮笙几乎是本能地、没有任何犹豫地摇了摇头。对她而言,每一天都像是用旧的复写纸,印着同样的、模糊的灰色痕迹,乏善可陈,没有任何值得讲述的亮点。交朋友?那太耗费心神了,她连维持自身的存在都已筋疲力尽。

“那……有什么不一样的事吗?”阮曦不放弃,锲而不舍地追问,换了一种方式,试图从那片灰色的复写纸上,找出一点点不同的印记,“什么都行!一点点不一样也可以!比如……老师穿了新衣服?或者……有谁摔了一跤?”她努力挖掘着可能的有趣细节。

不一样的事?阮笙麻木的大脑像生锈多年、卡死的齿轮,被妹妹这股不容回避的外力强行推动,发出艰涩的“嘎吱”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教室,黑板,黏稠得让人昏昏欲睡的空气,嘈杂的人声……然后,一个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的、线条清晰利落的侧脸轮廓,和一阵稳定而枯燥、仿佛永无止境的“咔哒”声,像信号不良的旧电视画面,骤然闪烁了一下,带着刺眼的雪花点,又迅速地隐没在意识的黑暗里。

她没有主动去回忆,只是这些碎片因为妹妹不容回避的、带着热切关怀的追问,被动地、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意识的浅滩上,留下转瞬即逝的湿痕。

“姐姐?”阮曦察觉到她的走神,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臂,那力道带着依赖,也带着不容忽视的坚持,“是不是有什么事?你告诉我嘛!我保证不告诉妈妈!”

在妹妹一连串的、带着关切和好奇的、密不透风的追问下,阮笙感到一种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如同涨潮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只想让这追问停止,让耳根恢复清净,让大脑重新回到那片安全的空白。

“……班里来了个转校生。”她终于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起伏,像是在朗读一条与己无关的、枯燥的新闻摘要,听不出丝毫个人情绪。

“转校生?”阮曦的眼睛瞬间被点亮,好奇心达到了顶峰,像被点燃的小烟花,“是男生还是女生?好看吗?她叫什么名字?她凶不凶?”

阮笙的思维又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像是在一个庞大而混乱的数据库里,缓慢地调取一个无关紧要的条目。“……女生。”她顿了顿,基于最表层的视觉信息,给出了一个同样客观的、甚至有些干巴巴的评价,“……挺好看的。”至于名字和性格,在她看来,与己无关,无需赘述。

这句简单到近乎贫乏的陈述,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阮曦小小的心湖里荡开了层层叠叠、充满想象力的涟漪。她立刻把这个当成了天大的新闻,一路上叽叽喳喳,凭借自己有限的词汇量和丰富的想象力,开始构想着这位“漂亮转校生”的模样,是像童话书里的公主,还是像动画片里的魔法少女?直到家门口那扇熟悉的、漆着暗红色油漆的门出现在眼前,她的兴奋才稍稍平息。

家的气息温暖而熟悉,带着晚餐饭菜的诱人香气,却同时也混合着一种无形的、令人下意识屏息的压力。父亲系着那条略显陈旧、印着卡通图案的格子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锅铲与铁锅碰撞出富有生活气息的、哐当作响的声响。母亲则在摆放碗筷,动作轻巧,几乎没有声音。晚餐时,氛围看似温馨和睦,像一幅被精心构图的全家福。

“笙笙,今天感觉怎么样?”母亲照例用那种经过精心调试的、无可挑剔的温和语气问道,目光像柔软的羽毛,轻轻扫过她的脸颊。

阮笙还没来得及组织语言,或者说,她根本无力组织任何关于“感受”的语言,阮曦就迫不及待地、用一种宣布重大消息的口吻抢答,声音里充满了分享秘密的兴奋:“爸爸妈妈!姐姐班里来了个特别漂亮的转校生!姐姐亲口说她好看!”

一瞬间,父母的目光如同两盏功率骤然增大的探照灯,齐齐聚焦在阮笙身上,那光芒里带着探寻,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以及一种阮笙极其熟悉的、名为“评估”的审慎。

“是么?”母亲的声音依旧柔和,尾音却微微上扬,带着不易察觉的探究意味,“新同学怎么样?性格好不好相处?”她试图用闲聊的语气,却掩盖不住那份想要掌控信息的急切。

父亲也放下筷子,看了过来,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鼓励式的轻松:“坐得近吗?有机会的话,可以多交流一下。同学之间,就是要互相帮助,团结友爱嘛。”话语是标准的、正确的,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传递不到阮笙冰封的内心。

阮笙握着筷子的指尖几不可查地收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淡淡的、如同瓷器般的青白色。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极其不喜欢。仿佛她那个狭小、灰暗、只想紧紧关闭的世界里,任何一点微不足道的风吹草动,都必须被拿出来,放在家庭的显微镜下被反复检视、分析、解读,直到失去它原本的形状,被赋予各种她无法承受的“意义”。她感到本就稀薄得像高原空气的能量,正从每一个张开的毛孔里加速流失。

“……她坐我后面。”她垂下眼睫,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过于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沉重的阴影,试图隔绝所有令人不适的视线。她盯着碗里粒粒分明、却食不知味的米饭,声音轻得像即将散去的、没有温度的薄雾,“……还没说过话。”这是事实,也是最有效的终止符。

“没关系,慢慢来,不着急。”母亲给她夹了一筷子她平日还算能接受的、清淡的青菜,语气充满引导,像在教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能交到新朋友总是好的,多个人说话,心情也能开朗些。”她将“交朋友”与“心情开朗”画上了等号,仿佛这是一剂无需处方的良药。

父亲也点点头,附和道:“是啊,你妈妈说得对。多个朋友多条路,学习上也能互相促进。”

她不再回应,只是更深地低下头,几乎要将脸埋进碗里,用沉默筑起最后一道坚不可摧的、拒绝一切入侵的堡垒。桌下,无人看见的地方,指甲早已无声地、狠狠地陷进掌心的软肉,那清晰而熟悉的锐痛,是她此刻确认自我尚且存在于这副皮囊之中的、唯一确凿的、带着自毁意味的回响。

饭后,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门锁舌扣入锁孔发出的“咔哒”轻响,如同一道微弱却至关重要的结界,终于将外面那个需要不断消耗她、审视她的世界暂时隔绝。她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并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只是感到一种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的疲惫和空洞。那个叫郁纾的转校生,对她而言,更像是一个运行程序中意外的干扰项,短暂地打破了固有的、死循环的代码,激起了一点无关紧要的涟漪,仅此而已。她不会,也不敢期待,这涟漪能带来任何改变。

晚上九点半,晚自习结束的铃声精准地划破了校园夜的寂静,如同一声赦令。郁纾将最后一本笔记收进书包,拉链合上的声音利落干脆,带着一种任务完成的终结感。她随着沉默或低声说笑的人流走出教学楼,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让她下意识地拉紧了外套的领口。黑色的轿车已经无声地停在老位置,像一头蛰伏的、忠诚的野兽。穿着制服的司机站在车旁,沉默地为她拉开车门,动作标准得像礼仪教科书。

回到那个宽敞、整洁、每一处细节都透露出规整与考究,却唯独缺乏生活痕迹与温度的“家”,保姆轻声告知宵夜已经温在厨房。她独自在空旷得可以听见回声的餐厅吃完,那只取名“领导”的柯基犬才仿佛被允许般跑过来,亲昵地蹭着她的脚踝,发出呜呜的、带着委屈的撒娇声。她弯腰,将它柔软温暖的小身子抱进怀里,脸颊轻轻贴了贴它毛茸茸的头顶,那一身冰冷的、仿佛与外界隔绝的、用于自我防护的气息,才稍稍融化了一丝。只有在这种时候,她眼底的冰层才会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这是她雷打不动的自省时间。她走进书房,打开电脑,点开那个需要密码才能进入的加密日志文档。冷白的光映在她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日期记录。」

「环境评估:新环境秩序初步建立,噪音水平高于预期,但处于可控范围。个体适应中。」

「事件记录:课堂小插曲(按笔声引发前座反应)已按标准流程处理(询问-道歉-终止行为)。与前座阮笙的首次非必要接触完成,对方反应符合‘高回避型’初步判断,情绪波动剧烈,原因待分析。后续影响待观察。」

写到“阮笙”这个名字时,她的指尖在冰凉的键盘上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那个过于安静、单薄得几乎要化进桌椅阴影里的背影,和那双始终低垂、不肯与任何人对视、仿佛盛满了整个雨季都无法排解的潮湿的眼睛,清晰地浮现出来。她关掉文档,像是冷静地关闭了一个暂时无法得出明确结论、需要更多数据支持和观察周期的案例分析。

随后,她拿起手机,点开了一款图标华丽的5V5竞技手游。通过快速的指纹验证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自己最擅长的法师角色——一个能在绽开的莲花法阵中翩翩起舞、于瞬息万变的战局间收割生命的灵动身影。进入对局,她利落地关闭了己方麦克风,只保留听筒功能。队友的抱怨、指挥和毫无意义的争吵声嘈杂地传来,她置若罔闻,全部的注意力都凝聚在指尖的操作与瞬息万变的战局地图上,仿佛那是一个可以暂时逃离现实的、绝对理性的沙盘。

局势陷入逆风,队友开始互相指责,文字频道充满了火药味。郁纾依旧沉默,只是眼神更冷,操作更快,更精准地计算着每一个技能的冷却时间与敌方的可能位置,利用角色的高机动性在混乱的团战中穿梭,一次次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般切入,打出关键伤害,带领团队一点点扳回濒临崩溃的劣势。她的冷静,像暴风眼中唯一稳定的点,一种无形却强大的力量,最终撕裂困局,引领团队走向逆风的胜利。

当金色的“胜利”标志在屏幕上轰然弹出时,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明显的表情,只是眼底深处那一丝因环境变迁而产生的、连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微澜,悄然平复了。屏幕的光映在她漆黑的瞳仁里,明灭不定,像遥远的星辰。

她放下手机,抱起蜷在她脚边打盹的、暖烘烘的“领导”,走到宽阔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流光溢彩、秩序井然的城市脉络,灯火如星河般流转,勾勒出冰冷而繁华的轮廓。

今天,有什么实质上的不同吗?表面上,一切如常,按计划推进。但那个名叫阮笙的同学,像她精密系统持续运行中,一个无法被立刻归类、定义、处理的微小异常。它目前不影响主程序的运转,却持续存在于后台进程之中,占用着极小的,却无法彻底忽略的运算资源。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很陌生。

城市的另一端,阮笙也正抱着膝盖,坐在房间狭小的飘窗上,望着窗外。

两扇不同的窗,朝向不同的方向,却映着同一片沉寂的、被城市光晕染得有些失真、星光稀疏的夜空。无形的丝线,仿佛跨越了冰冷钢筋水泥的阻隔,将两份形态各异、却频率相近的孤独,悄然系在了一起。今夜无风,万籁俱寂,却又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深深的寂静之下,悄然萌动,等待着破土而出的时机。

阮曦偷偷把姐姐的药换成维生素,被发现后哭得很惨。那晚,阮笙第一次主动抱住妹妹:“没关系,姐姐知道曦曦最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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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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