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给教室镀上一层柔和的淡金。许驿晟比平时来得稍早,教室里人还不多。他侧身坐进靠窗的位置,动作带着刻意的小心,尽量避免牵扯到膝盖的伤处。
桌面上摊开的习题集成了最好的掩护,他垂着眼,目光却有些虚焦,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书页的边角。
旁边的椅子被拉开,熟悉的清冽气息裹挟着晨风的味道靠近。周诺仪坐了下来,书包放在地上的动作很轻。
许驿晟的脊背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没有转头,只是将视线更深地“钉”在书页上,仿佛那上面的字迹是什么绝世难题。
一阵轻微的塑料摩擦声响起。
眼角的余光瞥见周诺仪从书包侧袋里掏出了两瓶东西——熟悉的蓝白色包装,标志性的矮胖塑料瓶身,带着清晨室内的微温。
是AD钙奶,还配着两根细细的塑料吸管。
许驿晟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涌上一股强烈的别扭。这算什么?哄小孩?还是……昨天那一切的后续补偿?
他下意识地想往窗边再缩一缩。
然而周诺仪的动作快得不容他反应。一只骨节分明、此刻带着令人舒适的暖意的手伸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将其中一瓶AD钙奶和一根吸管,轻轻放在了许驿晟摊开的习题集旁边。那温温的塑料瓶碰到桌面,发出轻微的一声“嗒”。
许驿晟猛地抬眼看向周诺仪,眉头蹙起,嘴唇动了动,一句生硬的“我不要”几乎要脱口而出。
可周诺仪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在许驿晟惊愕的目光中,周诺仪已经撕开了自己那瓶的塑料膜,动作干脆利落地拿起吸管,对准瓶口的锡纸封膜,手腕用力向下一戳——
“噗!”
他没有看许驿晟,眼神平静地落在前方,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然后,他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随意,将自己那瓶插着吸管的AD钙奶,轻轻朝着许驿晟的方向推近了一点。
那是一个无声却无比清晰的邀请:干杯。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教室里的嘈杂似乎都退远了,只剩下两人之间这方寸之地无声的角力。
许驿晟盯着那瓶被推过来的、插着吸管的AD钙奶,又看看自己手边那瓶还没动的。
瓶身温温的触感似乎还残留着周诺仪指尖的温度。所有拒绝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被一种更汹涌的、混杂着别扭、尴尬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情绪堵了回去。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僵持了几秒。最终,在周诺仪那近乎“执拗”的等待姿态下,许驿晟几乎是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微不可察的泄气,极其缓慢地、动作僵硬地,也撕开了自己那瓶的塑料膜,拿起吸管。
他的动作远不如周诺仪流畅,吸管尖在锡纸上犹豫地顿了顿,才用力戳下去——
又一声闷响。
他没有看周诺仪,只是垂着眼,盯着自己瓶口那根微微颤动的吸管。
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飞快地、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将自己那瓶也往前一推。
两个插着吸管的白色塑料瓶身,在清晨微凉的空气里,极其轻微地、瓶身贴着瓶身,碰了一下。
“嗒。”
像投入心湖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一圈无声的涟漪。
周诺仪似乎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唇角,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收回自己的瓶子,低头含住吸管,乖乖地吸了一大口。腮帮子微微鼓起,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滑动。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胁迫”和这个幼稚的“干杯”从未发生。
许驿晟却僵在原地。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瓶子,瓶身还残留着刚才碰撞时那一点微弱的震感。
他迟疑着,终究还是含住了吸管,小小地吸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奶味滑入喉咙,带着一种童年般的安抚感,却无法平息心底翻涌的复杂。
就在这时,许驿晟因为握着瓶子,手肘无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手背外侧轻轻蹭到了周诺仪搭在桌面上的那只手的手腕皮肤。
那只手,干燥,稳定,带着一种源源不断的、令人心安的暖意。
许驿晟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自己的手肘!动作幅度很小,却带着明显的惊惶。
他感觉被蹭到的皮肤像是过电,那一点温热细腻的触感挥之不去。
周诺仪显然也感觉到了那一下轻微的触碰。他喝奶的动作顿了一瞬,目光终于从瓶口抬起,落到了许驿晟身上。
许驿晟只觉得那目光如有实质,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强撑着面无表情,甚至刻意绷紧了嘴角,假装若无其事地又吸了一口奶,试图压下脸上莫名升腾的热意和手背上残留的奇异感觉。
周诺仪看着他这副如临大敌、却又因为刚才那个意外触碰而显得格外僵硬的样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只被蹭到的、带着暖意的手,极其自然地、慢悠悠地收了回去,重新放回了他自己的膝盖上。
他依旧含着吸管,小口喝着奶,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窗外被晨光照亮的梧桐叶。
阳光落在他安静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线条,刚才那一点点笑意仿佛融进了晨光里,只留下一个平静温和的侧影。
那瓶插着吸管的AD钙奶被他捧在手里,像个温顺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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