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车棚里的硝烟味似乎还残留在鼻腔，但身体更直接的感知是痛。周诺仪趴在家里客厅柔软的沙发上，把脸埋在抱枕里，哼哼唧唧。
“啊……好痛，哥你轻点……”刚才肾上腺素飙升时没感觉，现在尘埃落定，被周若然按着背上青紫的地方轻揉，那火辣辣的痛感才后知后觉地清晰起来，像是无数根小针在扎。周诺仪扭着身子想躲，“嘶……轻点轻点！”
周若然眉头紧锁，动作虽然依旧显得有些生硬，但确实放轻了力度。看着弟弟背上那几块明显的淤青和擦伤，他眼底翻涌着压抑的怒火和心疼。
许驿晟坐在沙发另一端的单人椅上，身上也挨了几下，但远没有护着他的周诺仪伤得重。
他低着头，双手无意识地绞着校服下摆，看着周诺仪龇牙咧嘴的模样，声音干涩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如果不是为了护他，周诺仪根本不会挨这么多下。
“跟你没关系。”周若然头也没抬，语气冷硬，但手上的动作又轻柔了一分，“是他们欠揍。”
他顿了顿，带着点懊恼和狠劲补充道：“其实我能给他两拳放倒的。” 以他的身手，解决柴辉那几个确实不在话下。
“不能的。”正在旁边整理录音备份的江语辰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道，“你那时候要是提前冲出去阻止，他们就不会动手，或者动手也会轻得多。那样我们录下的证据力度就不够了。他指了指手机，“现在这个，清晰记录了柴辉指使、动手打人，以及他们围殴你们的全过程，足够坐实严重霸凌。之后的事，交给学校和该管的人处理，没你们的事了。”
他话锋一转，语气轻松了些，带着点调侃看向沙发上的两人：“好了，英雄们，现在你们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回去准备你们的周考吧。别挂科了，那可比挨打丢人。”
“周考？！”周诺仪猛地抬起头，牵扯到伤处又痛得“哎哟”一声，脸上是混合着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都这样了你还惦记周考？！”
许驿晟倒是反应平静，甚至有点麻木，低声接了一句：“……无所谓了，少考两分的事。”
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比起之前的死寂，似乎多了一丝……认命的平静？或者说，一种终于卸下重负后的疲惫松弛。
学业上的得失，在刚刚经历的风暴和眼前周诺仪背上的伤面前，似乎真的显得微不足道了。
周诺仪立刻扭头看向他，一脸“你疯了吗”的表情，脱口而出：“我可以少考20分！” 语气里带着一种“为了你我豁出去了”的豪迈。
“20分？”周若然给他揉背的手一顿，挑眉看向自家弟弟，语气凉飕飕的，“期中你考了多少分？”
周诺仪：“……”
他瞬间蔫了，把脸重新埋进抱枕里，试图用装死逃避现实。
过了一会儿，闷闷的声音才传出来，带着点撒娇和转移话题的意味：“……哥，好痛，我有点饿了，我还没吃饭呢……”
周若然面无表情地继续揉着药油，力道不轻不重，声音也毫无波澜：“哦。放心吧，我现在还可以再给你补两拳，不晚，管饱。”
周诺仪：“……” 他哥的冷笑话真是越来越冷了。
又过了一会儿，周若然终于揉完了药膏，把盖子拧紧。
他站起身，看着趴在沙发上哼哼唧唧的弟弟和旁边沉默不语的许驿晟，语气稍微缓和：“开玩笑的。我去弄点吃的。江语辰，冰箱里还有速冻饺子吧？”
“有，在冷冻室下层。”江语辰应道。
周若然点点头，转身往厨房走去。走到门口，他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只留下一句：“许驿晟，你去给他再揉揉。”
许驿晟：“……？我吗？”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看向趴在沙发上的周诺仪。对方似乎也听到了，没反对，只是把脸埋在抱枕里更深了一点，露出的耳朵尖有点红。
许驿晟犹豫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慢慢挪到沙发边。
周诺仪背上大片的青紫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格外刺眼，药膏的味道混合着少年身上清爽的气息钻进鼻腔。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学着周若然刚才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掌心覆在周诺仪背上一块淤青的边缘。
指尖下的触感温热而细腻。少年的脊背线条流畅，皮肤出乎意料的白皙光滑，在灯光下泛着柔润的光泽。肩胛骨的形状清晰，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往下，腰线收束，在裤腰边缘上方，隐隐能看到两个浅浅的腰窝……靠近肩胛骨下方，还有一颗小小的、棕色的痣，点缀在光滑的皮肤上，显得……有点可爱？
许驿晟的手微微一顿。
不是在帮忙揉伤吗？？！看这些干什么？？！
他猛地惊醒，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收敛心神，专注于手上的动作。
他不敢太用力，怕弄疼对方，只能轻轻地、打着圈按揉。
周诺仪大概是觉得舒服了，从抱枕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点慵懒满足的哼哼，像只被顺毛撸舒服的小猫。
这声音像羽毛一样搔刮过许驿晟的心尖，让他指尖又是一麻，动作都僵了一下。
他内心警铃大作，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想法感到一阵羞耻和慌乱。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淤青上，集中在那药膏的辛辣气味上，集中在自己机械揉按的动作上。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厨房传来周若然开火煮水的细微声响，。
空气里弥漫着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点青涩尴尬的暖意。
就在许驿晟努力和自己的胡思乱想作斗争，揉按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趴在抱枕里的周诺仪忽然闷闷地开口了。
“许驿晟。”
“……嗯？”许驿晟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指尖的动作停了下来，心脏莫名地提了起来。
周诺仪动了动，慢慢侧过一点脸，脸颊还贴着抱枕，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露了出来，看向半蹲在沙发边的许驿晟。
他的眼神很认真，没有了平时的跳脱狡黠，清澈得能映出许驿晟有些无措的影子。
“以后，”周诺仪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清晰地传入许驿晟耳中，“就不用怕了。”
许驿晟怔住了。
他看着周诺仪的眼睛，那里面盛满了纯粹的、不掺一丝杂质的承诺。
那句话像一道温暖的光束，穿透了他内心长久以来盘踞的阴霾和恐惧的坚冰，直直地照进最深处。
厨房里传来饺子下锅的“咕嘟”声，客厅的灯光温柔地洒在两人身上。许驿晟的指尖还停留在周诺仪温热的皮肤上，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很轻、很轻地，对着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应了一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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