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斜射进来，许昭睁开眼睛，一时间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单气味，还有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这不是他的卧室。
记忆如潮水般涌回。雨夜，体校天台，那本笔记本，还有...林嘉树父亲暴怒的脸。
许昭猛地坐起身，右膝传来一阵钝痛。他揉了揉伤处，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把耳朵贴在门上。外面静悄悄的，没有昨晚那种可怕的争吵声。
推开门，客厅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完全看不出昨晚的狼藉。厨房里传来煎蛋的滋滋声，许昭循着声音走去，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正在灶台前忙碌。
"啊，你就是许昭吧？"女人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嘉树去楼下买豆浆了，马上回来。我是他妈妈，姓苏。"
许昭僵在原地。林嘉树的母亲？可她不是在国外吗？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苏医生解释道："我昨晚连夜飞回来的。嘉树给我发了消息，说家里...出了点状况。"
许昭注意到她眼下浓重的黑眼圈和微微发红的眼眶，显然不只是"出了点状况"那么简单。
"林叔叔他...？"
"回医院了。"苏医生的声音很平静，但握着锅铲的手指节发白，"他需要继续治疗。"
许昭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点点头。就在这时，门锁转动的声音传来，林嘉树拎着早餐袋走了进来。看到许昭站在厨房，他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表情。
"你醒了。"他放下袋子，"豆浆和油条，趁热吃。"
许昭盯着林嘉树的脸看。他戴了一副新眼镜，嘴角的伤已经结痂，衬衫领子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锁骨，看不出下面是否还有伤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许昭几乎要以为昨晚那个脆弱哭泣的林嘉树是自己的幻觉。
"谢谢。"许昭接过豆浆，指尖不小心碰到林嘉树的手，两人同时缩了一下。
早餐在一种奇怪的沉默中进行。苏医生不停地给两人夹菜，询问许昭的学习和生活情况，却刻意避开任何可能触及昨晚的话题。林嘉树则安静地吃着，偶尔推推眼镜，目光始终避开许昭的眼睛。
"我送你们去学校吧。"早餐后，苏医生拿起车钥匙，"正好我要去医院办些手续。"
车上，许昭和林嘉树并排坐在后座。透过车窗，许昭偷偷观察着林嘉树的侧脸——阳光透过玻璃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睫毛在脸颊上投下小小的阴影，嘴角的伤痕像一道无声的控诉。
"下午我来接你们。"到校门口时，苏医生说，"许昭也一起吧？你父亲不是出差了吗？"
许昭刚想拒绝，林嘉树突然开口："他住我们家。暂时。"
许昭惊讶地看向林嘉树，后者却已经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他很少主动邀请朋友回家。"苏医生轻声说，眼中闪烁着许昭读不懂的情绪，"谢谢你...照顾他。"
许昭不知如何回应，只好含糊地点点头，快步追上已经走远的林嘉树。
"喂，"他一把抓住林嘉树的手腕，"什么叫'他住我们家'？我同意了吗？"
林嘉树停下脚步，转身面对许昭："你有更好的选择吗？"他的声音很轻，"你父亲如果看到那本笔记本..."
许昭松开手，胸口一阵发紧。林嘉树说得对，如果父亲知道他发现了师长安死亡的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为什么帮我？"许昭低声问，"明明你自己也..."
"因为师长安让我看着你。"林嘉树推了推眼镜，"而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朋友。这个词从林嘉树嘴里说出来有种奇怪的感觉。许昭想反驳，但早自习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放学后图书馆见。"林嘉树说完，转身走向教学楼。
一整天，许昭的思绪都在飘忽。课堂上，老师的声音变成了遥远的嗡嗡声；课间，同学们的谈笑声像是隔了一层毛玻璃。他的脑海中不断闪回昨晚的画面——林嘉树挡在他面前的样子，林嘉树在他怀里颤抖的样子，林嘉树说"我们是朋友"时微微上扬的嘴角...
"喂，许昭！"周予棠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放学后训练，别忘了！"
许昭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勉强答应了参加校队训练。他下意识摸了摸右膝："今天可能..."
"别找借口。"周予棠拍拍他的肩，"林嘉树说你膝盖没事了，他还特意找校医拿了专业护膝给你。"
许昭瞪大眼睛："他什么时候说的？"
"早上啊，他专门来找我，说了一堆你的情况，什么训练强度啊，恢复计划啊..."周予棠耸耸肩，"跟个队医似的。"
许昭的心跳突然加快。林嘉树什么时候懂运动医学了？还是说他特意去查了资料？
放学后，许昭拖着脚步走向体育馆，远远就看到林嘉树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崭新的护膝。
"给。"他递给许昭，"这个支撑力更好。"
许昭接过护膝，指尖再次碰到林嘉树的手。这次两人都没有立刻缩回。
"谢谢。"许昭低声说，"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嘉树的目光落在远处的篮球场上："师长安说过，看你打球是种享受。"他顿了顿，"我想亲眼看看。"
许昭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转身走向更衣室。
训练出奇地顺利。护膝完美地支撑了许昭的右膝，让他找回了些许当年的感觉。周予棠没有食言，给他安排了适合的强度，甚至还专门设计了几套适合他膝盖状况的战术。
"漂亮！"当许昭完成一个后仰跳投时，周予棠兴奋地击掌，"省队水平就是不一样！"
许昭下意识看向场边，林嘉树坐在那里，膝盖上放着一本笔记本，时不时抬头看几眼场上的情况，然后低头写着什么。阳光透过体育馆的玻璃窗洒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金边，像是某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
训练结束后，许昭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走出更衣室。林嘉树还在原地等他，笔记本已经收了起来。
"你写了什么？"许昭好奇地问。
"观察笔记。"林嘉树递给他一瓶运动饮料，"你的起跳姿势有些变化，可能是下意识保护右膝的结果。长期这样会导致左膝负担过重。"
许昭差点被饮料呛到："你还真研究运动医学啊？"
"基础生物力学而已。"林嘉树推了推眼镜，"图书馆？还是直接回家？"
"图书馆。"许昭说，"我想再看看那本笔记本。"
图书馆的角落，两人头碰头地研究着师长安留下的笔记。许昭翻到最后一页，那里有一个模糊的电话号码和"老K"两个字。
"'老K'是谁？"许昭皱眉。
林嘉树摇摇头："不知道，但这个名字..."他掏出手机快速搜索了一下，"地下赌球圈有个绰号'老K'的中介，专门操纵青少年比赛。"
许昭的心沉了下去："所以长安是查到了这个，才..."
"不一定。"林嘉树按住他的手，"这还不足以证明什么。我们需要更多证据。"
许昭低头看着林嘉树覆在自己手上的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和他的人一样干净利落。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接触点蔓延开来，让他心跳加速。
"你的手..."许昭突然注意到林嘉树手腕内侧有一道细小的疤痕，被手表带半遮着，"这是..."
林嘉树迅速抽回手，拉下袖口："旧伤。"
许昭想追问，但图书管理员的到来打断了他们："同学们，图书馆要关门了。"
收拾东西时，许昭不小心碰掉了林嘉树的笔袋，里面的东西撒了一地。他弯腰去捡，却发现除了笔和橡皮，还有一个小药瓶——没有标签，里面装着白色的小药片。
"这是..."
"维生素。"林嘉树迅速抢过药瓶塞进口袋，"走吧，我妈该等急了。"
回林家的路上，苏医生询问两人一天的情况，语气轻松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许昭注意到林嘉树坐在副驾驶，背挺得笔直，回答问题时简短而礼貌，完全不像昨晚那个在他怀里颤抖的少年。
林家公寓宽敞明亮，完全看不出昨晚的混乱。苏医生做了丰盛的晚餐，期间不停地给两人夹菜，仿佛要用食物弥补些什么。
"许昭，嘉树说你篮球打得很好？"苏医生笑着问。
许昭瞥了眼林嘉树，后者正专注地挑着鱼刺，好像没听见一样："还行吧，以前练过。"
"嘉树小时候也喜欢运动，后来..."苏医生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随即又强打精神，"对了，客房已经收拾好了，许昭你就安心住下。嘉树说你父亲出差要两周？"
许昭差点被饭呛到——他没想到林嘉树连这种细节都编好了。他偷瞄了一眼林嘉树，后者依然淡定地吃着饭，只是耳尖微微发红。
"谢谢阿姨。"许昭只好顺着说下去。
晚饭后，苏医生去医院看望丈夫，留下两个少年在家。许昭主动提出洗碗，林嘉树则擦桌子。两人在厨房里沉默地忙碌着，只有水声和碗碟碰撞的声音在空间里回荡。
"那个药..."许昭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不是维生素吧？"
林嘉树的手停顿了一下："与你无关。"
"我们是朋友，记得吗？"许昭故意用林嘉树早上的话回敬他，"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关心。"
林嘉树放下抹布，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抗焦虑药。满意了？"
许昭关上水龙头，转身面对林嘉树："你经常...需要吃这个？"
"有时候。"林嘉树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眼睛恢复了那种难以穿透的冷静，"睡前。"
许昭想起昨晚听到的啜泣声，胸口一阵发紧："因为...你父亲？"
"部分是。"林嘉树转身走向客厅，"我去洗澡。"
听着浴室的水声，许昭在客厅里坐立不安。他的目光落在林嘉树留在茶几上的手机上——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消息提醒：「J.S.，最新分镜看了吗？主角的黑暗面太...」
消息预览到此为止。许昭移开视线，但好奇心像野草一样疯长。J.S.显然是林嘉树的笔名，《边缘行者》的作者。那部漫画的主角是个双重人格的超级英雄，白天是温文尔雅的大学教授，夜晚则是暴力执法的义警...
水声停了。许昭迅速坐回沙发，假装在玩手机。林嘉树走出来时，头发还滴着水，换了一身宽松的居家服，没戴眼镜，整个人看起来柔软了许多。
"你去洗吧。"他说，"毛巾和洗漱用品都准备好了。"
许昭点点头，走向浴室。关上门后，他深吸一口气——浴室里还残留着热气和沐浴露的香味，镜子上蒙着一层水雾。他下意识用手擦了一下，突然注意到镜子一角有几个模糊的字迹，像是有人用手指写上去的：
「你是谁？」
许昭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三个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尤其是在刚刚得知林嘉树服用抗焦虑药之后。他环顾四周，想寻找更多线索，却在洗漱台下的柜子里发现了更多药瓶——这次有标签，但都是些看不懂的医学名词，其中一瓶上赫然印着"奥氮平"三个字。
许昭迅速用手机搜索了一下，结果让他呼吸停滞——抗精神病药物，主要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和双相情感障碍。
水龙头突然发出奇怪的声响，吓得许昭差点摔了手机。他匆忙把药瓶放回原处，脱衣服准备洗澡。脱到一半时，他注意到门缝下有道人影——林嘉树站在门外吗？
"林嘉树？"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许昭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猛地拉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走廊的灯光静静地亮着。
洗完澡出来，许昭发现林嘉树已经不在客厅了。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林嘉树卧室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我能进来吗？"
没有回应。许昭试着推了推门，发现没锁。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林嘉树背对着门坐在书桌前，似乎正在画画，没听到敲门声。
许昭悄悄走近，看到林嘉树面前摊开的素描本上是一幅未完成的画：一个少年站在悬崖边缘，脚下是万丈深渊，背后却伸来无数只手想要拉住他。画的风格与《边缘行者》如出一辙，但更加阴暗压抑。
"林嘉树？"许昭轻声叫道。
林嘉树猛地回头，条件反射般合上素描本："你怎么进来了？"
"我敲门了，你没听见。"许昭指了指素描本，"那是...新漫画的分镜？"
林嘉树把素描本塞进抽屉："只是练习。"他站起身，突然晃了一下，不得不扶住桌子。
"你没事吧？"许昭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他。
"有点头晕。"林嘉树摇摇头，"可能是药效上来了。"
许昭注意到他的瞳孔有些放大，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你吃了几片？"
"标准剂量。"林嘉树试图站直，却又一次踉跄，"只是...有点累。"
许昭不由分说地扶他到床上躺下："你需要休息。"
林嘉树没有反抗，任由许昭帮他盖好被子。台灯的光线柔和地照在他的脸上，让那些平日里被眼镜和冷静表情掩盖的脆弱无所遁形。
"许昭..."他突然轻声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你会怎么想？"
许昭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没什么。"林嘉树闭上眼睛，"只是...漫画家的职业病，总爱胡思乱想。"
许昭想起浴室镜子上那三个字和柜子里的药瓶，胸口一阵发紧。他想问个明白，但林嘉树的呼吸已经变得平稳绵长——药物起作用了。
轻轻关上台灯，许昭正准备离开，却听到林嘉树在梦中呢喃："别走...影子..."
影子？许昭皱起眉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
手轻脚地退出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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