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外面呆到11点，游暗和虞照慢悠悠走过跨江大桥才一起打车回家，刘佳斯都已经睡了，两个人轻手轻脚上楼，不敢整出大动静。
游暗本来以为在身心俱疲的情况下，自己能很快睡着，结果洗完澡在床上干瞪眼两个小时都没困意，没办法，游暗叹口气，从床头柜最下面的盒子里拿出在医院开的有安眠作用的药片，和着冷水吃了两片。
过了没多久，药物开始发挥疗效，眼皮不受控制地沉重，游暗渐渐失去意识。
很久没做梦了，游暗睡得很不安稳，不是以前出现过的场景，这次是在一片雾蒙蒙的树林，雾气很浓重，可见度不到一米。
穿过这片树林，游暗看到了一小片湖，湖水很黑，站在岸边，都看不清自己的脸，空气里还有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反正游暗是这样的，站在高楼边，站在深水旁，用锋利的水果刀时，游暗会去想，跳下去会是什么样，划下去会是什么样，现在也一样。
草地边湿滑，游暗继续往前走，湖水比想象中的冰冷，是那种穿透骨髓的冷。越来越浓重刺鼻的气味钻进鼻腔，湖水渐渐漫过小腿，越过膝盖，游暗无知无觉往前走，慢慢的，窒息感如期而至。
溺水的感觉异常真实，游暗下意识屏住呼吸，分不清是真是假，完全浸入水中后感觉被什么东西拽着往下沉，距离湖面越来越远……
后背全是冷汗，游暗喘着粗气睁开眼睛，与梦境里如出一辙的黑暗让游暗有一瞬间的失神，按亮枕头旁的手机，罗马数字显示现在是凌晨2点，游暗入睡还没有半个小时。
晚上醒来是不可能再睡着觉的，游暗已经完全摸清自己的生物钟，下床把窗帘拉开，游暗又回到床上，把枕头垫在腰间，半靠在床头，偏头看着比墨色还浓重的黑夜。
什么都不想思考，什么都不想干，游暗觉得再过段时间，也许自己对情绪的感知能力都会下降。
这是他最担心的，体会不到喜怒哀乐，他不想成为那样的人，至少不是现在，因为现在身边有虞照。
对了，虞照。
游暗像是设置好反应程序的机器人，只有在检测到指定正确代码后才会开始运行。拿起手机，游暗想给虞照发消息，可是在对话框里迅速编辑好后又犹豫了，大半夜发睡了吗，这不是有病吗？虽然他本来就有病。
而且虞照现在好像很少熬夜了，刘佳斯在高三这个时间段对虞照都比以往严厉了很多。
但是一个人呆坐到天亮也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拿起外套手机，游暗穿上拖鞋出门，不抱希望地敲了敲虞照的房间门，等了一分钟，在门口等待的游暗没有听到声响，习惯性按下门把手，下一秒，出乎游暗意料的是，门居然开了。
没锁门？游暗心下奇怪，但是没有丝毫犹豫地推门进去，然后转身锁上门。
房间里很安静，虞照看样子已经睡熟了。游暗没点开手机的手电筒，摸着黑慢慢往床边挪，边走边摸索，脚踢到床脚的同时手也摸到了柔软的棉被。
屁股先坐上去，游暗脱掉拖鞋，秉着呼吸把虞照的被子掀起一个角，然后把自己装进去，完全躺平的时候脑门汗都出来了。
被子里热气散不出去，游暗手脚都被包着，热得厉害，转头看了眼虞照，确认没把人吵醒才把自己两只胳膊都拿到被子外面。
侧过身子，虞照床上只有一个枕头，游暗把脸贴在床单上，听着虞照清浅的呼吸声，觉得这比什么安神的都有用。
不一会儿游暗就盯得困了，眨眼的频率都不自觉变快，最终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没想到刚阖上眼，还没梦周公，一直安静如鸡的虞照突然睁眼，点了点游暗微凉的眼皮，抬起脑袋把枕头往游暗脑袋底下支。
手掌擦过侧脸，游暗刚酝酿好的睡意转眼消失，不可思议地睁眼，和黑暗中另一双眸光微闪的眼睛对视上，“你没睡？”
虞照往游暗身边挪了挪，打了个哈欠，缓慢开口：“你进门的时候我就醒了，想看看你做什么。”
“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结果某人撩完就跑。”
已习惯随时随地都被安个罪命的游暗也不是什么都能接受，摊了摊手，游暗不接受自己做了某个行为，“我没有。”
“没有什么。”虞照很快地接上话，看游暗又闭口不答，自顾自往下说，“你没有撩我？我觉得有，你半夜不在自己房间乖乖睡觉偷偷摸摸上我的床，盖我的被子
……”
越说越不对劲，游暗听不下去了，把身上的被子一掀，身体力行狡辩自己没有，“还你，我不盖了。”
虞照被游暗不符合他性格的幼稚举动逗笑，伸手重新帮游暗盖好被子捏好被角，还不忘啰嗦叮嘱，“逗你玩的，我开空调了，别感冒了。”
游暗顺从地抬了抬下巴方便虞照动作，转了转脑袋，没等虞照问就主动开口说：“做了个噩梦，醒了就睡不着了。”
“什么梦？”虞照揉了揉游暗的头发，接着追问。
不可能把真实想法说给虞照听，游暗恰到好处地撒了个小慌，摇摇头，“不记得了，醒来没几分钟就忘了。”
既然是个坏梦，那虞照就觉得没必要回忆了，忘了也好，“那就别想了，在我旁边你就能睡着吗？”
“是。”游暗半真半假地说，“你还有这个作用。”
必要的时候虞照记忆力会成指数级增长，游暗正纳闷虞照怎么突然沉默了，下一秒就听见虞照悠悠开口超绝不经意翻旧账：“嘶，上次是谁说的来着，自己睡自己的，我有点忘了……”
迟来的回旋镖把提出者游暗堵得哑口无言，最后还不忘补刀一句，“我可一直守规矩，没有半夜偷偷爬床。”
“那我走了。”游暗对这种暧昧的话语承受度很低，手臂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即想回自己房间。
结果脚还没沾地就被虞照从背后拦腰抱住，游暗的后背紧挨着虞照的胸膛，一个非常亲密无间的姿势，大半夜虞照也困得不行，打哈欠眼角都起泪花，“别折腾了，就在这睡吧。”
第二天游暗迷迷糊糊是被虞照的闹铃短暂地弄醒了几分钟，眼睛睁开几秒又疲惫地合上了，好不容易能睡个回笼觉，游暗不计划早起。
耳朵里是窸窸窣窣虞照穿衣服梳洗的动静，早上最后的记忆是有人喊了自己名字，说睡醒了下去吃饭。
自从进入高三后，不仅是虞衡，连刘佳斯都好像魔怔了一样，早上甚至还一起早起监督虞照背古诗词和英语单词，要不然，在正常情况下，让刘佳斯早起干的事儿几乎没有。
还没坐到饭桌上就已经闻到了粥的香味，一闻就知道慢熬了很久，虞照走进厨房，跟在兰姨屁股后边，先夸了一通彩虹屁，然后拿了个小碗，盛了点海鲜粥准备给游暗端上去，晾一会儿醒来正好吃。
但是要不说虞照眼拙呢，虞卿在沙发上坐半天了，结果这个弟弟好像根本没看见她一样。
怀孕之后虞卿串门都时间都比以往少了很多，上回见虞照还是在医院，算一算也有两个月了。虞卿非常刻意地咳嗽了两声，在弟弟望过来惊讶的眼神时打趣说：“我说你这一大早真有精力啊，就在我眼前晃呀晃。”
“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情况有变，虞照半路改道，又端着碗坐到虞卿旁边去了。
算算时间，虞卿已经怀孕5个月了，虞照小心把碗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开始对姐姐嘘寒问暖，虽然虞卿嘴上嫌弃并不接受。
“行了行了，差不多了，演过了演过了！说这么漂亮话不如把这一口饭喂我嘴里。”虞卿指了指那碗粥，意思很明确。
刘佳斯正在帮着准备碗筷，转头看见虞卿虞照又像小时候那样互相打嘴仗就觉得好笑，“你们两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小照你别把你姐气到了，动了胎气你就想想怎么跟你姐夫谢罪吧。”
虞照闻言眼睛都瞪大了，立马坐得离虞卿远了点，摆手说，“那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姐你随意使唤我好吧。”
“这还差不多。”虞卿吃了瓣蜜橘，甜滋滋的，觉得今天这趟多少也算没白来。
收拾好了刘佳斯也跟着坐到沙发这边来，细细问虞卿最近怎么样，情绪好不好，吃睡怎么样，又说怀孕一定要小心，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叮嘱完大的又把目光转向小的，刘佳斯看虞照一天天没心没肺的样就觉得头疼，就这么顺嘴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你说你弟弟这个样以后哪个女孩看得上他，一点眼力见都没有，整天就跟个大爷一样，吃了睡，睡了吃……”
虞卿听到这话，咀嚼的动作都变慢了点，但很快又恢复如初，帮着虞照说了句好话，“妈，你就甭担心这个了，再不济他还有那张脸，生得好。”
“那也不能光有张脸吧。”刘佳斯竟然真的为虞照以后找不到对象担忧起来，跟其他人对比起来，“你说他又不是他姐夫那种聪明人，又没有小游那么稳重，以后这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家庭指不定得出什么大乱子……”
一圈认识的人还没比较完，原本只是窝在沙发上听个乐呵的虞照突然正襟危坐，正色道：“其他先不说，反正我不会有小孩。”
“啊？”刘佳斯被虞照说这话的语气震惊到，也觉得陌生，和虞卿对视一眼，反应了几秒，借助自己已有的认知，不确定地说，“你的意思是你想做丁克？不喜欢小孩？就想两个人过一辈子？”
虞照张了张嘴，望了眼楼上紧闭的房门，摇摇头，委婉地补充说，“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刘佳斯彻底懵了，她的认知里只能想到这个可能性。
虞卿看了眼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虞照，心情复杂，清了清嗓子，打破诡异的氛围，打圆场说：“哎呀，妈，他才多大啊，什么结婚这种事还远着呢，别着急嘛。”
“也是。”刘佳斯不再钻牛角尖，忽略虞照的奇怪，舍远求近，继续又唠叨起虞照的学习，“这段时间还好，学得挺认真的，看最后能上哪吧。哎，要是小照能有小游成绩一半好就行了，那我也不发愁了。”
话赶话说到这，刘佳斯拍了拍虞照的胳膊，“等会儿叫小游下来吃饭啊，时间也不早了。”
虞照摇摇头，嘴比脑子反应快，“等他再多睡儿吧，他昨晚没睡好，等会儿给他分一点小火煨着就行。”
说完才意识到这个话有多不对劲，不睡一起他怎么知道游暗昨晚没睡好？
抿了抿唇，虞照面容有一瞬间的扭曲，抬头和虞卿心照不宣对视了一眼，接受了他姐递给他的一记眼刀，尽可能地把话往回圆：“我是说，我半夜好像听到他下楼了，刚敲他门没人应，还在睡吧这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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