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
卧室门打开,吕钰换好了衣服。
李存斜靠在门框上,双手抱胸,不着痕迹地上下一扫,挑唇夸赞道:“很合身。”
全新D级猎人作战服,发下来后还没拆封。
【特意给小蛇留的】
他十分清楚,自己没什么好东西,这是少数能拿的出手的。
猎人掩去复杂的情绪,几步向前,将两只拳头在对方面前晃了晃,随即背到身后。
他嘴角一勾:“来,左右?猜对有奖。”
吕钰眸光微动,在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影子。
【幼稚】
怎么选也不对,因为她(他)会在身后调换。
每次都一样,但他总会配合。
“右。”
“哼,”李存狡黠一笑,迅速把某个物件换到右手。
“猜对了,这是奖励。”
他张开手掌,指间勾着一条银链,坠落的金属牌跳动几下,开始了自转,速度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滞。
牌子正面刻着“吕玉”两个字,字体不算养眼,胜在工整,一笔一划都刚劲有力。背面是一串号码和地址,刻的不深,好似一阵风就能抹去。
吕钰接过银链,淡淡开口:“这是狗链吗?”
他语气冷漠,隐含一丝不悦。
“啊?”
李存愕然,眼神有些无措,吞吞吐吐地回道:“你不喜欢?”
“我为什么要喜欢。”
“我——”
“算了,”李存不再解释,匆忙把银链收进口袋,懊恼地挠了挠头:“不是狗链,没别的意思,就是想送你点东西……我自己也做了一条。”
他闷声拉起颈间的项链,眼神落到胸牌上。
“作战服的名牌换不了,我想让你有名分——咳。”
话音刚落,李存自觉用词不当,暗骂自己一万遍。
“是归属感。”
【C】
搞砸了。
他一咬牙,转身去检查背包,墨发根根垂落,掩不住眉眼间的失落。
只一瞬间,吕钰瞄见那条银链上不只挂着金属牌,还串了颗扣子——他那天随手给的,却被当宝贝,捂得滚烫。
“……”
吕钰欲言又止,看向别处。
【算了】
还有不到三天,没必要纠结太多。
……
傍晚,外城中药铺。
头发花白的老中医扶了扶眼镜,不慌不忙地向猎人阐述情况。
“仓库进了大耗子,把药材都啃得乱七八糟,不能用了,麻烦你帮忙解决一下。”
“不麻烦,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对了,那些耗子——您见过吗?体型多大?数量多少?”
李存四下一扫,瞄到几个探头。
“方便给我们看一下监控吗?”
“……监控啊,早坏了,”老中医慢悠悠地转头,“没拍到,那些耗子就在库里,不出来。”
“啊,不是从外面来的。”
【那是仓库生的?】
“对,比猫大,红眼睛,我怕咬人,就把库门锁起来了。”
“好,我去看看,”李存沉思片刻,欲言又止地瞟一眼身后,低声道:“你在这等我。”
吕钰点头,余光却瞄到老中医正一脸凝重地盯着他。那双苍老的眼睛迸发精光,深处却蕴含悲悯,眉头拧出疙瘩。
“……”
吕钰被盯得手脚发凉,下意识躲闪。
李存把人护到身后,扯起个笑容:“大爷,怎么了?我们一起的,他不是坏人。”
话音未落,他向后偷瞄。
【这长的哪像坏人?】
“哦,你们一起的,我知道,”老中医缓缓开口:“就是这位年轻人——唇色发白,眼下乌青,印堂无光,明显长期劳累加作息紊乱,内里亏虚!”
“是吗?”李存心脏一紧,双手不自觉握拳,随后不由分说地钳住吕钰的手腕,往医生手边送。
“大爷,您再给他把把脉,我给钱。”
“哎,说哪里话,你们还帮我除鼠呢……不如——把完脉,送你两副补气血的药,我们两两抵消吧。”
“两副够吗?再多开点吧,他体质特殊,怕得两三个人的量……”
“嚯,哪有那么补的?那是大牲口!”
“那开点好药,不怕贵,能养好就行。”
“唉,这得慢慢来,少说十天半把月……库里那些被耗子啃剩下的,你正好捡走。”
反正也卖不上价了,还能抵消报酬,一举两得。
李存皱眉,认真道:“大爷,您没诓我吧。”
【您这面相,怎么越来越像老狐狸】
老中医连连摆手,义正言辞道:“欸,诓你做甚?你想想身后这位,是不是平日里没精气神,目光涣散,注意力不集中,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是……但,他好像就是这个性格。”
“那你就错喽!”大爷老神在在地继续,“他这是熬心血熬的,已伤及根本,再不注意,可调不过来了。”
“熬的……怎么熬的?”
“可不光是熬夜啊,你问他,是不是仗着年轻,工作起来不要命,等老了都找到你!”
老中医将视线从吕钰的胸牌上移开,更加确认,底气十足。
【呵,小伙子,不搭脉也知道你怎么回事】
都做到D级了,能不付出辛苦?
【呦呵,你俩还重名】
“他现在——不光肾虚,脾虚,哪都虚!”
大爷语调铿锵,给吕钰下达判决。
“现在不调,老了有你受的!”
“……”
当事人唇角一抽,突然有点想笑。
【呵,老了】
他可没想过活到老。
……
仓库门前。
李存刚把门推开一条小缝,苦药味喷涌而出,新鲜臭鸡蛋味紧随其后,后调是刺鼻的酸腐气。
“嘭!”
李存把门关严,稍作停顿道:“这不是第一现场。”
【味道不对】
酸气重到辣眼睛,其中还混着馊味。
“老鼠大概是从下水道挖过来的,闻这味,洞口还不小。”
比猫大,擅挖洞,连钢筋水泥都能钻透——F级,铁鼠。
一种勉强算得上异兽的……大号老鼠。
李存点开终端,搜索最近的下水道线路和井口,很快确定目标。
“铁鼠分地盘,估摸就一只,不难对付,但得下去看看,是不是……单亲妈妈。”
母鼠会带崽。
他瞟向吕钰,沉声道:“下面环境恶劣,你在上面接应。”
“好。”
……
天边晚霞散场,晕开一片昏黄。
两个平行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有条不紊地走着,在转角抱个满怀。
吕钰望到前方有座警局,脚步有一刹停顿。他想到了“元气美少女”白暮雨,和她说的猎人协会。
【所谓“福利拉满”,是指能快速获得信仰吗?】
还有不到三天,单干不合算。
“……”
他认真考虑,忽视了身侧的视线。
李存眸色深深,目光落到远处的警局上,隐约猜到了什么。
【呵,撬墙角的】
“吕玉,”他忽地唤道:“想什么呢?聊会天吧。”
“聊什么。”
“你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没听过我给你讲讲。”
“听过。”
【老掉牙的寓言故事】
“哼,听过也给你讲,”李存轻笑出声,眼神危险而尖锐:“从前有一条蛇,在雪地里冻僵了。一位善良的农夫见到后把它揣进怀里,用身体温暖它,你猜后来怎么了?”
吕钰保持沉默,不想费口舌。
“哈,脑子转不过来吗?那我们换一种说法。”
李存扯起笑容,语气却并不柔和,反倒带着几分戏谑。
“还是那条蛇,这次,它不小心掉进了狼窝,善良的农夫把它裹进衣服里带回家,介绍给朋友,说它‘很乖,脾气好,不咬人’,还喂它吃东西,可它转头抽他们一尾巴,跑了——”
不知不觉间,两人停在警局前。
李存横在吕钰与警局之间,像一堵高墙。
暮色浸染天际,猎人的笑容渐渐褪去,语气隐含落寞,既像在讨要答案又像逼问自己。
“后来,农夫又遇到了这条蛇,死性不改向他伸手,你说……这次结局会是什么样?”
“和以前一样。”
【没有好结果】
“……为什么?”
吕钰的目光穿透眼前人胸膛,落到警局门口。他知道李存在暗示什么,更清楚协会和个人力量的差距,利弊十分明了。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但刚一触及那双几近破碎的墨眸,他下意识握拳,好似攥了把刀。仿佛只要一开口,便能斩断这头黑狼的生机。
他犹豫了。
李存紧盯他的眉眼,深吸一口气重复道:“为什么?”
这声音空洞麻木,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鬼使神差地,吕钰松手,那把刀垂直坠落,碎成千万片。
他掩下情绪,面无表情地回道:“因为这是寓言故事,要教凡人识别善恶,别滥施同情心。”
李存微怔,随即苦笑,执拗地逼问:“哈,抛开这些,你自己觉得呢?吕玉,你说呢。”
“拋不开,我不想说。”
吕钰毅然转身,兀自向前走去。
“你,”李存被甩在后面,张了张嘴。冰冷的发丝擦过唇角,缝合唇线,堵住满腹委屈。
“哼,又装傻。”
【宝贝,你要把我的耐心都消磨光了】
你这样,让人看不到半点希望。
两人安静地走着,气氛僵冷,仿佛下一秒就要一拍两散。
路旁架着几个小吃摊,煎炸的油香四散开来,“滋滋”声听得墙头的猫全身舒展。
吕钰的银瞳滑向眼梢,扫过小吃摊时瞄到猎人冰冷的侧脸。他心底升起一丝烦躁,仿佛每时每刻跟在身后的那条小狗,马上要消失不见。
又走出几米,猎人正憋屈得想隔空打拳,忽然听到一声毫无起伏的轻唤。
“李存,我饿了。”
他侧视身边人,心中郁结一瞬间烟消云散,稍作停顿后回去买炸货。
“唉。”
【都是我欠你的】
两人在小摊前等待时,吕钰注视翻滚的油花,李存偷瞄嘴馋的人,看了一会,强行错开眼睛,和摊主搭话。
“大哥,你养过蛇吗?”
“啊?蛇,谁养那玩意儿啊,”中年摊主一皱眉,高声道:“看见不跑就不错了,你养了?”
“没养,正想呢。”
“那你可别想了,多危险。”
“……”李存默默抿唇,朝身侧扬头:“是他想养。”
“他?”摊主抬头打量,“战斗民族?Hello?乌拉!”
“呵,”李存接道:“他会说中文……就是脑子不转轴,能把人逼疯。”
“哼,”摊主眼中流露几分明了,爽声劝道:“达瓦里氏,养蛇可不是闹着玩的,养个猫呀狗呀,或者西伯利亚大仓鼠都行,听你朋友的,那玩意儿六亲不认,喂不熟,《农夫与蛇》听过没——”
“听过,”吕钰当即打断,慢慢抬眼,神色异常平静:“但我们那的蛇,从不乱咬人,把它喂饱了,比狗善解人意。”
【至少不阴阳怪气】
李存暗中挑唇:“真的?”
“真的。”
两人对上视线,又同时错开。
“害,你们呐——”
摊主不再搭话,一把捞出炸货,利落地装进纸袋,递给吕钰。
李存先一步接过纸袋,再递到吕钰手上,意味深长道:“够吗?能喂饱那条善解人意的蛇吗?”
“嗯。”
“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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