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
只要有正道,就会诞生“捷径”。
吕钰深知这一点。
他缓步跟在三位向宿地狂奔的猎人身后,目光平静,每一步都沉稳有力。
细碎的发丝被风扬起,在光下近乎透明。他走进城楼阴影,掩下两点眸光。
【恐惧从来都是最好的催化剂】
能在一瞬间让无名之辈变成英雄。
“哇哇!”
猎人们奔跑的同时,蛊雕啸叫着冲向宿地。它如黑色闪电般直直劈下,“嘭”地落到钢板墙上,歪着脑袋扫视房屋和街道。
“嘎吱——”
钢板不堪重负,惨叫着弯腰。如一只肥胖的麻雀,豁然降落到麦秆上。
蛊雕转动脑袋,看向人头攒动的街道,眼中满是垂涎。
“咕,”它的嗉子动了动,猝然张口大叫:“哇哇!”
【跑吧,躲吧】
聚作一团更好抓。
闻声,街道上的居民猛然望去,随即爆发尖叫,四散而逃。
“啊,老天!妖怪!”
“老王!快回屋,关门!”
“啊!来人呐,救人啊!报警!”
“汪汪,呜——”
“哞哞。”
城中居民惨叫着,纷纷跑进距离最近的建筑,关紧门窗,趴在缝隙边心惊胆战地观察。
牲畜挣脱绳索,在街上疯跑,尖锐的哭喊和杂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震得玻璃碎裂,树木东倒西歪。
警员们迅速反应,分头组织群众撤进房屋,沉着冷静地清场。
“嘭——”
一声枪响终结这片骚乱。
紧接着是连续枪击,无数颗子弹正中蛊雕胸口,却只打进厚重的羽毛,发出“噗噗”的闷响。
“哇哇,呜。”
蛊雕转了转脑袋,炸起羽毛,身躯瞬间膨大一倍。
它扑打双翼,子弹如冰雹般噼里啪啦地掉落,弹头表面没有血渍,仿佛全部打进了棉花。
“啧,(*****)。”
李存快速更换弹夹,眸底透出坚定和决绝。
“把牛羊都赶过来,让它吃!”
【无论如何都要拖到援军来】
“咕咕,”蛊雕一探头,从羊圈里叼起一只公羊,抻着脖子吞进去,咽下公羊撕心裂肺的惨叫。
它如吃豆般一口一只羊,十秒清空羊圈,眼中血光大盛。
“哇!”蛊雕跳下钢板墙,摇摇晃晃地张开翅膀,堵住一整条街,面向被驱赶的牛羊张开铁喙。
“哇哇咯咯!”
它发出婴儿般的笑声,疯狂吞食牛羊。这笑声尖锐刺耳,穿透性极强,好似钢针般狠狠扎向耳膜,能把人逼疯。
房子里的人们汗毛直竖,瑟瑟发抖地趴在窗边看那只大鸟吞吃牲畜,老人们抱紧孩子,捂住他们的嘴。
“别怕,它进不来。”
但事实上,房子对蛊雕来说如同蜡壳,只能点缀菜品。
“咕咕。”
吞咽声接连不断,牛羊的数量越来越少,居民的心沉到谷底。
几名警员护在老人和小孩身前,一边安慰他们,一边给家人发去早已准备好的身后话。
蛊雕冲袭时,他们甘愿成为它的第一餐,为老人小孩争取哪怕一秒,这是军人的觉悟。
同一时间,猎人们无计可施地数着时间。
“嘁,”李存咬住配枪,摸出手雷。
这鸟——看来要从内部击溃。
史光明一眼看出他的想法,厉声夺过手雷,拦住跃跃欲试的同班。
“别犯傻!再等等,援军马上到了,只剩——”
十分钟!
10:00,史光明的肩膀微微颤抖,呼吸越发急促。
江南月与他无声对视,瞬间安抚躁动的心脏。
“我在。”
“嗯,没事,”史光明扯出笑容,把她护到身后。
谈话间,李存眼底冒出血色,快速扫过高大的输电杆和纵横交错的电线。
他咽下口水,润湿干涩的喉咙。
“别断电,把线打断!”
给鸟来个电疗。
9:00,史光明面上闪过一丝希望,可“好”字还未脱口,牛羊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四周静得能听见心跳。
“噗通噗通。”
蛊雕吃光了牲畜,盯上渺小的三个人形,目光如利剑般将人刺穿。
“哇,”它甩掉喙边的绒毛,颇为人性化地弯起眼睛,仿佛在笑,嘴里发出生涩、怪异的音节。
“哇嘎……棱,棱嗯——人,人!”
这是蕴藏在蛊雕基因里的词句。
猎人们呼吸一滞,躲藏在建筑里的人们心脏骤停。在怪物开口那一刻,恐惧达到了峰值。
“人,人!最、好吃!”
蛊雕张开翅膀,如蹒跚的孩童般歪歪扭扭前进,投下绝望的阴影。
李存眼中映出蛊雕一边怪叫,一边低头避开电线。
【它知道!】
他机械地举枪,却不知道瞄哪里。
没用。
【怎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半小时前他们还有说有笑。
是谁?
“吕玉……呵。”
你真是位漂亮又能干的死神。
【从前,不是这样——】
“哇!”
7:00,大鸟张牙舞爪地冲刺,野兽特有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可冲到一半时,它猝然停住了。
“嘎?”
蛊雕歪了歪头,偏着脑袋看身侧,一眼瞄到昨晚砸断它犄角的凶手。
“呜——”
平地起风。
吕钰伫立在楼顶,脚边放着长箱,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就那样静静站着,周身萦绕无形屏障,旋风吹到近前时陡然消弭,甚至掀不起一根发丝。
“咕?”
蛊雕眼睑一翻,本能地后退,无意中擦倒栋房屋。
屋里的人失声尖叫,抱着脑袋绝望地蹲在地上。其他人趴到窗边和门缝处偷看,身体抖得像风中残叶。
“咕咕,”蛊雕的嗉子一鼓一鼓,目光在楼顶和脚下游移,五秒后,饥饿感战胜恐惧。
它张开嘴,叼向地上的小人。
“嚓”,吕钰拾起箱子。
“咕!”蛊雕被声音吓住,放弃脚下的猎物,直直盯着那人。
它瞪大双眼,眼前浮现出一对异色竖瞳,高悬在头顶,把它衬得如蝼蚁般渺小。
“嗒,”吕钰拎着箱子向前一步。
“哇!”断角开始幻痛,仿佛又被砸断一次。蛊雕再不贪恋肉食,振翅飞向高空。
5:00,狂风席卷街道,拍碎无数块玻璃,屋里的人哑然失声。
碎光映进吕钰眼底,慢慢汇聚成第二个太阳。
【是时候了】
时间、地点、人,万事俱备。
他猛然后撤,靴底与地面摩擦,碾碎沙砾。
“刺啦。”
“呼——”
风声呼啸,金属箱化作道虚影,如炮弹般被抡向半空中的蛊雕。
“哇!”蛊雕的爪子触碰到异物,本能地抓握,瞬间被重量坠得向下一沉,失去了平衡。
趁它胡乱拍打翅膀时,吕钰俯低身体,如一条蓄势已久的蛇般弹射而出,动作迅猛,轻轻落到最近的输电杆上。
刚一落脚,他的指尖抠入松木,眨眼间调整好姿势,双脚猛蹬杆体,以它为支点再发力,如离弦之箭般射向蛊雕。
“嘭!”
触碰到蛊雕身体的刹那,他抓住翎羽翻身而上,从袖中甩出钢笔,狠狠刺向颈椎接缝。
“嘎巴。”
3:30,那根输电杆拦腰折断,“嘭”地砸到大街上。
电线接连接连断裂,落到谁家屋顶,引起一阵惊呼。
李存回过神来,急忙点开终端,远程断电。
“呖——”
哀鸣响彻苍穹。
再抬眼时,巨大的兽影从天而降,陨石般砸到广场中央。沾血的绒毛好似漫天大雪,在蛊雕嘶哑的哀鸣中显得格外凄凉。
“……结、结束了?”
史光明呆若木鸡,嚅嗫着看向同伴。
“这么快吗?只需要——一下?”
李存抿起唇,突然没来由心慌。
2:00,他失神般走向广场,步子越迈越大,最后跑了起来。
人们陆续走出,怯生生地向广场聚拢。
正午钟声敲响,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而下,把大理石地面照得惨白莹亮。
花坛里的花轻轻摇曳,抖落几串血珠。
漆黑的大鸟落在中央,一只翅膀扭曲变形,直挺挺地立着,好似座墓碑,周围死一般沉静。
“呼,”李存第一个跑到,站在鸟尸前平复呼吸。
他左右扫视,急迫地寻找着。
“哪去了?”
“吕玉……”
细密的汗珠蒙在额前,逐渐汇聚成束,沿着清晰的颌线淌进衣领。
李存环绕蛊雕转圈,像头的了焦躁症的狼。他提起蛊雕翅膀,下面满是破碎的内脏,腥臭扑面而来。
黑狼立起耳朵,低吼一声:“吕玉!吕——哕。”
【该死】
“听见动动!”
“吕玉!”
史光明和江南月紧随其后,撸起袖子帮忙。
“哥们,别躲了,你干的好事——我们装不知道就完事了……”
“笨蛋,别说了!”
【他更不敢出来了】
围观者越来越多,脸上充斥着劫后余生的喜悦。
一位大爷站在最前排,隐约听见猎人们的呼喊,和后面人复述道:“救我们的小伙子叫——吕什么?”
“吕鱼?”一位大妈猜测。
“不对!是吕羽,关羽的羽!”
“嗯,听着差点意思。”
“是玉吧。”
“啊,是是,你说的对,还得大学生,吕玉!”
“吕玉?王字加点那个玉吗?”
“应该是……”
“你说得对,就是吕玉!”
“哎,大家伙——安静!”老大爷张开手,稳住局势,随之挺直腰杆,牟足劲大喊:“都别说话了,英雄现在被压在下面,我们快搭把手!”
“对!”
“快上!”
“我去拿锹!”
“用木棍撬。”
1:00,蛊雕颈侧,一对异瞳在幽暗的空间里熠熠发亮,萤火般慢慢滑动。
“呼,”他靠在蛊雕裸露的颈骨旁平复呼吸,没来由的感到疲惫。
【好饿】
饿到想吃人。
“……”
他忽地想起还有存货。
“哼。”
吕钰摸出巧克力,慢慢剥开,刚放进嘴里便立刻吐出来。与巧克力接触过的舌面阵阵发麻,隐约能尝出淡淡的苦味。
【肌肉松弛剂 强效安眠药】
江南月建议他“战斗后吃,补充能量。”
“呵。”
不入流的小伎俩。
吕钰把巧克力拋到角落,用力拔出插进蛊雕颈椎的钢笔,舌尖一挑,接住串滚烫的血珠。
腥咸在口中爆开的瞬间,他听到阵阵呼喊。
“嘿,大家伙——用力!”
“一二,一起!”
“抬!”
他抬眼,棕红色羽睫微微发颤,抖落沉郁的情绪。
信仰——够了。
这样做获得的信仰持续时间极短,但……足够了。
神界与凡间的门单向开启,可有些神能强行破开,来去自如。
0:30,一阵低音炮穿透耳膜,吕钰喉头滚动,后背僵直。
“吕玉!听见没!”
“你欠我一个愿望!别跑!”
“我现在就要许愿,给老子出来!”
李存怒吼着,鬼使神差地站定到鸟颈旁。
他们之间只横着根鸟脖子,却仿佛相隔十万光年。
“……”
猎人皱着眉头,忽地闭嘴,猛然转头。
他的视线贯穿层层鸟羽,陡然钉到吕钰身上。
“我看到你了。”
“吕玉,你在里面,说话!”
“啧,哑巴了?”
【摔晕了?】
“你这执行者水分也太大了!”
他咬紧后槽牙,疯了似的撕扯鸟羽,仿佛要将蛊雕徒手撕开,把人从黑暗里捞出来,再揪着领子晃晃他脑子里的水。
最后问一句,这傻鸟到底是不是他引来的?
恶狼在外撕扯,赤蛇被挤得微微摇晃,仿若坐在摇篮里。
半晌后,吕钰轻笑出声,唇边弧度转瞬即逝。
【呵,莽夫】
“李存,”他仰头后靠,声音轻的像羽毛。
“我可不是什么好神,不必可惜。”
“再也不见。”
至于愿望,以后有机会,加倍奉偿。
0:01,吕钰眸底泛起涟漪,他攥紧钢笔,抬起手臂。
下一秒,笔尖划出破空声。
“咻——”
【神权】
空间陡然扭曲,李存似有察觉,脊背骤然绷紧,脑子里响起“绷”的一声,好似哪根弦突然断了。
他在两位同伴的帮助下挪开鸟头,阳光瞬间驱散恶寒,照亮阴暗的角落。
可地上只有一摊干涸的血,和带着浅浅牙印的巧克力。
江南月一愣,微不可察地低头。
鸟尸肩胛下露出金属箱一角,它安静地躺在那里,等主人归来。
0:00,远处传来军用车轰鸣——援军到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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