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店内,李存透过玻璃凝视浓厚的白雾。
【不正常】
他把毛巾打湿,镶进门缝,不让白气涌进来。
做完后,他牵起唇角,安慰惴惴不安的夫妻俩。
“没事儿,刘姨,我在呢,你和叔坐下喝点水。”
“哎,好……这是——又出现怪兽了?”
“放心,姨,以后就好了。”
“哎,以后、就好了……”
夫妻俩并排坐着,手交握在一起,稍稍安定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陷入死寂,终端嗡鸣显得格外刺耳。
“嗡——”
李存瞄向手腕,神色忽而变得凝重。他干净利落地拔枪,走到门边时嘱咐道:“姨,关好门,雾散前谁来也别开,我来也别开……猎人有规定——”
任务结束前,不准后退,不准躲。
“好,”刘姨满脸担忧地应着,“小心啊。”
“嗯。”
李存把门推开一条缝,侧身闪出去,瞬间打散大团白雾。
条状雾气如缠绵的手臂般搭到他身上,很快被甩开。他把枪架到腰间,手腕绷紧,快步走向队友发来的位置。
“啧。”
【史光明卖什么关子】
浓雾中静得出奇,视野混沌不清,走哪全凭直觉和记忆。雾中还挟着淡淡的腥味,从嗅觉上干扰判断。
路面散落着杂物,越向前越杂乱。每前进几米,空气中的腥味就加重几分。
李存无声无息地前进,每一步都沉稳有力。他目光阴沉,墨瞳表面不时泛过冷光,恰似一头立着耳朵的黑狼,在阴影中潜行。
可此刻,狼不是真正的猎手。
敌在暗处,他却在台上,被台下无数双眼睛盯视。
它们扭动身体,伸出爪子,抓向猎物的影子,下一秒就能将他拖入无底深渊。
空气中的腥味越发浓烈,他似是走进了魔窟。
“哼。”
“嘶,”怪物在挑衅。
猎人放慢脚步,唇角一挑,毫无预兆地朝身侧开枪。
“嘭!”
子弹射进迷雾,发出“噗”的闷响,仿佛打进脆皮西瓜。
“嘶——”
嘶哑的兽吼截然而止,使得白雾震颤一瞬,紧接着传出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那股呛人的腥味随之远离。
迷雾中的猎手们意识到这个雄性不好对付,于是转而寻找更好得手的个体。
“嘁,”李存一眯眼,抬脚朝子弹击中的位置走去。
砖面上蜿蜒着一条新鲜血痕。小汪血液中,两片碎鳞若隐若现,泛过幽蓝的光。
浓雾、潮湿、鱼腥、藏头藏尾、多疑谨慎、好奇敏感、生有黑鳞……
【E级异兽——蜃龙】
可它们都生活在海上,而且性情相对温和,大部分时间都和须鲸一起捕食,怎么会出现在城里?就像鱼群千里迁徙到沙漠一样荒谬。
他陷入沉思,耳尖一动,果断举枪。
“哒,”脚步声停在距他六七米处,雾后的人举起双手。
“谁?”
猎人沉着脸发问,平举枪口一步步靠近。
“……”
那人不说话也不反抗,维持束手就擒的姿势,静静站着。
随距离拉近,李存看清了那张脸。
赤色发丝在白雾中若隐若现,殷红与纯白纠缠在一起,像鸳鸯火锅。
猎人心跳一滞,喉头不自觉滚了滚,仿佛咽下一块烧红的木炭,把口腔烤得干裂。
【是你】
“……吕玉,回来了?前几天——去哪了?”他顿了顿,嗓子发紧,声音越来越小,像在竭力压制什么。
枪口和颌角一同下压,李存暗暗扫过吕钰全身,阴沉的视线落到领口,哑着嗓子重复道:“你前几天去哪了?”
他问遍宿地,搜遍全网,没有任何人或神听过“吕玉”。
猎人视线灼灼,能把皮肤烫出洞来:“把手放下,这样像我欺负你。”
“好,”吕钰放下手臂,静静地看着对方。
“你去哪进修了?变得这么——听话。”
“我,去哪……回家。”
李存一愣:“回家?”
“找你,”他一顿,全然不顾眼前人变了脸色,继续道:“前面危险,我来接你。”
“哼,真贴心。”
“……”
“带路,我跟着。”
李存扬头,掩下一抹复杂的情绪。
吕钰面无表情地转身,还没抬脚,冰冷的枪口突然抵上后脑。
“嘭!”李存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伴着枪响,腥味浓烈的热血溅满手掌。
他居高临下地看人倒下,墨眸平静无波,冷漠得如同雕塑。
【你呀,不太像】
不指长相,只是……没感觉,激不起抱上去,把人揉进怀里的冲动。
还“回家”,他说不出这样的话。
“嘭——”
“吕钰”甚至来不及发出哀嚎,直挺挺倒地,手脚不受控制地痉挛几下,像被抽去脊梁般蜷成一团,不住抽搐。
生机还未断绝,热血汩汩流出,绽开一朵殷红的茶花。
李存冷着脸脱下外套,盖到他脸上,随即连续补枪,直到人彻底没了动静。
“嘭、嘭、嘭!”
枪声震耳欲聋,激起阵阵嗡鸣。李存蹲到血泊旁,一边警戒周围,一边补充弹夹。
抬眼时,他定定看向“吕钰”,见他已没了人形。幻术褪去,黑灰鳞片盖过全身,手指延长数倍,化作剃刀般的爪子。
一条被盖住脑袋的蜃龙躺在血泊中,蜷缩成孩童大小。
“脸变得挺像,”李存轻声感叹:“但也就那样吧。”
“哼,”他如释重负地轻笑,把外套捡起来重新披上,走出几步后偏头瞥一眼蜃龙,最后确认一遍。
【真像啊】
恐怕只有见过真的才能变这么像,连衣领上缺的扣子都幻化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挑,按捺住兴奋。
【你让我好找啊】
可很快,猎人收敛笑容,脸色沉了沉。
这麻烦事,难道又是他搞出来的?
“啧,不省心。”
……
街道另一头,史光明一手挎菜篮一手持枪,配上严肃到极点的表情,显得十分割裂。
江南月唇角抽搐,低声提醒道:“你要不先把篮子放下?”
“不,丢了怎么办?”
“没人会偷的。”
“万一呢,”史光明认真道:“如果是我,看到这一篮子菜,百分百顺走。”
“……随你。”
【并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啊,呆瓜】
江南月妥协,继续警戒,突然间瞄到了熟悉的身影。
她定睛望去,试探性唤道:“李存?”
墨发青年脚步一顿,沉着脸端枪靠近。他眼神戒备,直直盯视她。
“谁?”
“我?”江南月警觉起来,指向一旁的史光明,反问道:“你先说他是谁?”
“他是——吕玉。”
“……哦。”
女士温和地应着,瞄了眼队友的定位,缓缓与眼前人拉开距离,稍作停顿后突然错开半个身位。
“你说他是吕玉,那这位——又是谁呢?”
女士身后露出一只璀璨的金瞳,迸射魄人光芒。
“李存”与他对上视线,只感到血液发凉,寒意顺脉络直达心脏。
“他——”
话没说完,“李存”猛地转身钻入浓雾,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它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
猎人无意追击,可背后的神不这样想。
【相遇即是缘,斩草必除根】
吕钰摸出钢笔,刚走出两步就被叫住。
“别去,回来不好认。”
蜃龙会利用时间差,它们的模仿力很强,一次比一次真。
“没事,”吕钰平静如常,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看到‘我’直接开枪,死了就是假的。”
话音刚落,他消失在雾中。
“……”
【疯子】
江南月沉默半晌,眼神示意史光明继续前进,尽快与李存汇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端上的两拨人即将重合。
三人陆续从雾中走出,确认过定位后下压枪口,却没一个彻底放下。
江南月注视着李存,指向史光明,“他是谁?”
“哼,我儿子。”
“好,你是真的。”
“……哎,不是,”史光明垮下脸,支支吾吾个不停,“你、他、我,不对吧?”
李存沉默不语,视线略过他的肩膀,快速扫射,语气难掩失落,“你俩——碰没碰见他?”
“谁?你失散多年的爸爸?正在眼前,”史光明点了点头,下一秒就看到李存耷拉下耳朵,怨气几乎化为实质。
“不是,哥们——”
【你现在像鬼】
江南月柳眉微蹙,用手肘痛击身边人。
“别逗他了。”
“咳!”史光明手摸下巴,吞吞吐吐地改口:“你说——吕玉啊,刚还在这呢。”
李存猛地抬头,怨气爆炸成花,急切追问道:“现在呢?”
“现在——不知道,他追蜃龙去了,可能追累了,自己就回来了。”
“你当他是猎犬吗?”
李存的脸色沉了沉,牙齿一磨突然想起自己终端上有吕钰的定位。
前几天对方“不在服务区”,现在总能见到影了吧。
他立刻点开终端,信息刷新后显示——在身后?!
“咻——”
破空声骤然响起,一只手从后捂住李存的口鼻,另一条手臂闪电般勒住他的脖颈。
勒住脖子的手臂不断收紧,好似一条缠住猎物的蟒蛇,即将绞断颈椎。
“唔,”李存发出模糊不清的音节,眼前阵阵发黑。
“哎!”史光明登时炸毛,急忙上手把两人分开。
“他是真的!真的!吕玉,放手!靠,别拧脖子,你差点把他弄死!”
“……”
吕钰豁然收力,指尖还残留着余温。
史光明手忙脚乱地为李存顺气,眼中带着嗔怪。
“咳,咳,”李存弓着腰喘个不停,脸苍白得不像样,脖颈红肿一片。
他缓缓直起身,瞄向罪魁祸首,不由自主地扬起了唇角,却给人一种命很苦的感觉。
“你刚刚——逗我玩呢?”带着气音的尾调微微发颤,猎人眸光幽暗,锁定了猎物。
“嗯,”吕钰心虚般错开眼睛。
“呵,那就好。”
“……”
“站那么远干什么?过来。”
“……”
“吕玉,过来,让我看看,你刚刚是想拧断我的脖子,还是久别重逢,想给我一个拥抱。”
【死亡的拥抱】
“……”
几秒后,李存见人仍杵在原地,无奈又心酸地笑笑,主动贴近。
“下次别认错了,我就一条命。”
黑眸细细描过那张脸,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遮掩眼底翻涌的烈焰,压下一股无名火。
他抬手,指腹无意中擦过吕钰干燥的唇,停顿半刻后游走到颈侧,缓缓插进发丝。
皮肤相触的刹那,李存全身酥麻,心底升起一股咬人的冲动,可他忍住了,蜷起腰背,威胁似的哑声道:“来,仔细看,记住了。”
他盯着那双异瞳一寸寸垂头,却在触及鼻尖前停下。
【不行】
没到时候。
兔子逼急了会咬人,蛇不用逼也咬人。
李存喉结滚动,掌心紧扣吕钰后脑。两人对视的瞬间,他深吸口气,侧过半边身子,将对方狠狠按进肩头,阖上双眼平复道:“别紧张,放松,这样就好……”
沉寂良久,他沉声笑着,无奈开口:“看,我没做什么,安分守己着呢。”
猎人顿了顿,眼神下移,落到腰间。
“执行者大人,现在——能把凶器挪开了吗?扎得慌。”
那把利刃一直抵在腰子上。
他敢打赌,在占到丁点便宜前,这柄利刃能先把他捅个对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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