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音一落,宁疏表情介于古怪和不悦之间。
他没猜错,这女子看起来顽劣痴傻,但整起人来的确是一套接着一套。
哥哥?
听完只觉得汗毛倒竖。
他眼角狠狠抽动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以什么话来回对这一声甜甜的“哥哥”。
捕捉到宁疏一瞬间的沉默,阿弥以袖遮面,做了一个大家闺秀经典的害羞动作,然而内里却笑得十分招摇:
“宁疏哥哥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嫌弃我这个送上门便宜妹妹?倘若是那样的话,我可是会很伤心的。”
说罢长叹一声,“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无视了宁疏那副“臭小鬼再乱说就宰了你”的表情,作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遗憾,你说是不是?”
宁疏:……
闫法不明所以,抬眼看了一眼宁疏,又看了一眼阿弥,对后者满脸同情。
他若有所思道:
“嗯,这话说的也不错,阿弥姑娘的一片赤心就像纯粹的琉璃,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伤害岂不是太可怜了。”
见闫法都开口了,阿弥连忙点头,装出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心里却在偷笑。
她想,宁疏定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认她这个妹妹。
她心中的哥哥是磊落而沉稳的,像祁连山脉的雪山那样,巍峨而强壮,也断然不是宁疏这种贵公子的模样。
之所以叫宁疏“哥哥”,也只是想招惹他那么一下,她觉得宁疏有点像某类狸奴,踩一下尾巴就炸毛。
他一定会用一些绵里藏针的话来讥讽她、嘲笑她。就像一只高傲的猫愤怒地挥爪子。
明知对方不会答应,还会觉得很十分不自在,可阿弥却偏偏要说出来,这种心态有点戏谑,还含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试探。
宁疏肯定不认她这个妹妹。
而她其实……私心里也不想当宁疏的妹妹。
正值晌午,空气中还蔓延着泥土芳香,此时已是正午一刻,日头斜着充沛地照耀土地。
只有一旁的福福侧耳临听,胆战心惊地捕捉着远处飘渺的虎啸。
他心中害怕被老虎撕成碎片,扫视一圈,周围的残兵侍卫们脸都吓绿了,唯独阿弥这三人仍在嘻嘻哈哈地谈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唉,阿弥不着调也就算了,怎么连着一个宁疏公子、一个陛下,都如此随性?
福福无可奈何,却只能长叹一口气。
和这三个人聊不到一块去,他找个理由离开了。
一旁的阿弥正这么得意着,却突然听到一声淡淡地,“好啊。”
只听一旁的宁疏停了一瞬,先是淡淡地浅笑了三声。
“上官姑娘不必妄自菲薄。”
他语气轻快,余光略过阿弥时却隐隐透着一股讥讽:
“能与你兄妹相称,自然……荣幸之至。”
说罢,若有若无地咬重了后面几个字的尾音。
阿弥诧异地抬头,却见宁疏缓步走到她身前,很从容地折下了一只桃花。
三月的春正是比较灿烂的春。
她听说,古人说春光恰如一种**,风流独享,她从前不明白那是怎样一种感觉,竟不知道将来也能遇上如此的一个春。
宁疏长身而立,斜靠在,指尖惦着那一枝刺眼的春,似笑非笑:
“如此正好。不若我们以花枝为誓言,认个义兄妹,如何?”
呃!?!
阿弥呆呆地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她憋出一句:“……这不好吧。”
宁疏问:“哪里不好?”
阿弥有些心虚:“……不太好。”
宁疏反问:“不是你求的么?”
阿弥答:“……呃,话虽如此。”迟疑道,“但是但是……”
宁疏冷笑道:“但是什么?”
阿弥道:“但是名不正言不顺。”
宁疏道:“我们认个兄妹,以天为媒,以地为鉴,这满地桃花都是见证,哪里名不正言不顺?”
阿弥答:“……男女授受不亲,别人会说闲话的。”
宁疏呵呵一笑:“你何时在乎过这些?”
阿弥敢怒不敢言:“……”
她硬着头皮搬来父亲:
“发肤受之于亲,你得问我爹。”
听完这句话,宁疏倒真罕见地停顿了一下。
正当阿弥以为他快要放弃这个念头的时候,宁疏沉吟片刻:
“唔,镇国大将军啊。”
他点点头:
“那好,等我们从这里出去,我就去拜访将军,恳请他同意我们认个义兄妹。”
她头皮发麻:“我爹他向来古板不一定会同意……”
话未说完,却听到一声含着笑意的:“不用,朕准了就行。”
抬头,闫法翩然而至,走到两人身边,也折了一枝桃花。
“朕见你二人欢喜冤家,颇有缘分,虽阴差阳错错过姻缘,但毕竟桑榆非晚,不如朕做下这个主,见证你二人结拜为兄妹,岂不很好?”
阿弥一脸茫然地抬起头,见闫法把玩着那桃花枝,笑的十分善解人意:
“朕从前也有个小妹妹,昔日朕也是这般抱着她四处游山玩水。那时圣太后知道后总是又惊又怕,要责罚朕,她总是抱着朕的腿,哭着要保护朕。”
说罢,他眼神中闪过一丝黯然,“她还那么小,还是个孩子,只可惜,不过五岁便夭折了。”
那黯然神伤的神情一闪而逝,了无痕迹,天子闫法依旧是那个温柔如春风的少年天子。
阿弥的确听说过先帝膝下有个兰宁公主,却不曾想早夭的公主与天子竟还有这么一段深厚的情谊。
不过她不太搞的懂闫法这话中的深意,也不晓得陛下为何这时突然提起兰宁公主,思索片刻,只能干巴巴地开口道:
“陛下节哀,只是我与宁公子义结兄妹这事实在是不……”
“妥”这个字还未出口,闫法便静静道:
“朕感念镇国大将军的护国之功,如今见到你,倒有些惊讶,没想到大将军的爱女也是这样一团孩气,性格模样也有点像朕的小妹妹。”
顿了顿,他面色十分柔和,从容地说,
“你既然愿意与宁爱卿结拜,不如也顺带认朕当个便宜哥哥,如何?”
说罢,他便颇有兴趣地看着二人。
宁疏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阿弥也是一脸震惊。
她的脑袋一下子炸开了,她不知道眼前这两个男子为何戏瘾大发,也不晓得他俩一个接一个究竟唱的什么戏。
她想起往日教养嬷嬷总是恨铁不成钢地叫她不要肆意乱来,但是没想到肆意乱来的不只是她,还有宁疏、皇上,这些人没有一个不肆意乱来的。
倘若自家爹和教养嬷嬷知道自己先成了宁疏的妹妹,又成了皇上的妹妹,也不知是会哭还是会笑。
她又想自己着实是搞不懂汉人心里都在想什么,照这种混乱程度,哪怕有一天闫法又笑眯眯地宣布决定把天子之位禅让给宁疏也是不足为奇的事情。
阿弥呆若木鸡之时,宁疏却首先回过味来。
他眼内汹涌着复杂的情绪,一闪而逝。
只一刹那,他的脸色复归平静,又带着那种睥睨一切的淡然。
闫法余光扫过宁疏,却笑着盯着阿弥,问:“怎么样?考虑好了吗?接受还是不接受?”
阿弥从怔忪中回过神来,只能硬着头皮答道:
“天子发令,我……我不敢不接受。”
闫法听到这个回答低低地笑了。
他的笑声气质倒并不怎么强势,给了阿弥一种错觉,觉得他不像君王,反倒更像一个和善可亲的邻家哥哥。
正当脑中还是一片迷茫之时,宁疏替阿弥折了一枝桃花,漫不经心插在她发鬓。
“我与你结为义兄妹,以这满地桃木为见证。”
闫法很正经地以桃枝代香,朝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行礼,接道:“我们结为兄妹,生死依存,福祸缘定。”
宁疏也跟随着鞠了一躬。
阿弥不暇细思,脑中一片混乱,夹在二人中间,只好也梗着脖子向东方行礼。
阿弥照葫芦画瓢念了一遍,心中只想着快点蒙混过关。
她想不到什么好听的话,心里想着《三国》里的桃园三结义,于是只能脱口而出: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月死……”
三人又揖了三揖,方才直起身子。
闫法半开玩笑地对宁疏道,“宁爱卿,我只认了上官弥一个妹妹,却没有认你这个弟弟。”
宁疏欠身行礼:“陛下说笑了,微臣不敢。”
眸中无惊无波。
闫法深深地盯着他,忽然淡淡一笑:
“如今我们三人被困在这山水之处,能不能从虎口处逃脱生天,就全看爱卿了。”
宁疏淡然道:“是。”
阿弥稀里糊涂认了两个哥哥,脑中一直浑浑噩噩,完全没察觉到暗涌的波动。
却见一侍卫奔来:“皇上、宁公子,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我们有救了!”
来禀报的人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跪在地上:“我们……他们……”却始终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
宁疏皱了皱眉,眼神凌厉:“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人心中一震,有些害怕,话竟更加连不起来了:“来了……来了……”
闫法将那侍卫扶了起来,笑道:“不着急,慢慢说,谁来了?”
侍卫感激地朝闫法行了一个礼,终于结结巴巴地说起了实情:
“回禀皇上,大将军他,他好像带着人马赶到了,奴才们远远地听到了号角,又看到了旌旗。”
三人听闻,立刻朝远方眺望,果然,远处天际线尘烟滚滚,依稀可见马蹄和赤红的旗帜迎风飘扬。
闫法眼前一亮:“甚好!”
他对着阿弥说:“原来是你父亲来护驾了,将军护驾有功,倘若又知道朕认了你这个义妹,该不知有多么高兴。”
阿弥答:“恐怕还未到高兴的时候。”
闫法觉得有些奇怪,凝神看去,阿弥直直望着一边,脸色一片铁青。
宁疏拔剑出鞘,道:
“它们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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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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