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的**并未随着靳野的接力赛结束。下午,屠菡抱着肚子,脸色惨白地找到正在看台阴凉处看书的满月。
“满月……救命……”屠菡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那个来了,疼得不行……八百米……我实在跑不了了……”
满月看着好友冷汗涔涔的样子,立刻合上书:“我送你去医务室。”
“不行……”屠菡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八百米……我们院女生本来就少,弃权要扣团体分的……帮帮我,替我跑一次,求你了……”
满月愣住了。
她体能尚可,但绝算不上运动健将,八百米对她而言是个不小的挑战。
她看着屠菡近乎哀求的眼神,又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统计人数的本院体育部部长,那哥们儿也是一脸焦头烂额。
“……好。”她听见自己说。一种基于道义和冲动的混合情绪驱使她点了头。
安顿好屠菡,满月匆匆去检录处报了到。站在起跑线上,看着周围几个明显是体育特长生的对手,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坚持下来就好,名次不重要。
她没注意到,看台某个角落,刚刚结束自己项目、正拿着一瓶水慢慢喝着的靳野,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他微微蹙眉,似乎对她在参赛名单上感到意外。
发令枪响。
满月按照自己的节奏跑着,尽量保持在中间位置。
第一圈还算顺利,呼吸虽然急促,但尚能控制。耳边是呼啸的风和模糊的呐喊。
进入第二圈第一个弯道,变故陡生。
身旁一个穿着红色运动背心、身材高壮的女生,在并道时,手肘猛地向外一拐,极其用力地撞在满月的肋骨侧方!
那力道又狠又刁钻,带着明显的恶意。满月猝不及防,只觉得一阵剧痛,身体瞬间失去平衡,脚下踉跄几步,重重地摔倒在地,甚至因为惯性在地上滚了一圈。
粗糙的塑胶跑道摩擦过手肘、膝盖,火辣辣的疼。
肋骨处的闷痛让她一时喘不上气。看台上传来惊呼。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她趴在地上,视线有些模糊,只看到红色的跑道和几双从身边跑过的脚。
就在她试图撑起身体时,一道深蓝色的身影以惊人的速度冲进了跑道,几乎是瞬间就来到了她身边。
是靳野。
他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在她身旁,没有第一时间扶她,而是快速而冷静地扫视她的情况,声音低沉紧绷:“别动,告诉我哪里最疼?有没有头晕、恶心?”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分析问题的条理,但语速比平时快,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一种近乎锐利的光芒,紧紧锁住她。
“肋骨……左边……”满月吸着冷气,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靳野的眼神瞬间冷了下去,像结了一层冰。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处,一只手极轻地托住她的背,另一只手穿过她的膝弯,用一个标准且稳定的公主抱姿势,将她从跑道上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异常轻柔,与他此刻紧绷的下颌线和冰冷的表情形成巨大反差。
“嘶!”起身的瞬间,满月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靳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抱着她的手臂收得更稳,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压抑着的情绪:“忍一下。”
他抱着她,径直穿过跑道,朝着场外医务室的方向大步走去。
完全无视了裁判的示意和周围所有的目光与议论。
满月靠在他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比平时快得多的心跳,以及他手臂肌肉因为用力而绷紧的硬度。
他身上的气息混合着干净的皂角味和刚才奔跑后残留的、淡淡的汗味,将她完全笼罩。疼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委屈、窘迫交织在一起,让她下意识地将脸微微埋向他胸口,寻求一点遮蔽。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靳野的步伐似乎顿了一下,随即,他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去医务室的路仿佛变得无比漫长。他走得又快又稳,几乎没有颠簸到她。
“那个撞你的人,”他忽然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记住了她的号码和特征。”
满月抬起头,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没有看她,目光直视前方,但那股冰冷的怒意,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这不是她认知中那个只会计算概率和优化方案的靳野。
这是一种更为原始、更为直接的情绪反应。
医务室的医生检查后,确认是软组织挫伤,肋骨没有骨裂,但需要静养,擦伤处也做了清创处理。
整个过程,靳野一直站在旁边,沉默地看着。
他的存在感太强,以至于校医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处理完毕,满月靠在病床上,疼痛缓解后,尴尬和后知后觉的羞窘涌了上来。
“谢谢……”她低声说。
靳野走到床边,垂眸看着她,眼神复杂。
那里面有关切,有未散的冷意,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类似于计算遇到无法解释的异常数据时的困惑与焦躁。
“为什么替跑?”他问。
“屠菡她……身体不舒服……”
“所以你就毫不犹豫地承担了本不属于你的风险?”他的语气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责备?
满月怔住了。
靳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移开视线,深吸一口气,再转回来时,表情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平时的冷静,只是眼底的波澜尚未完全平息。
“根据博弈论,在信息不完全的情况下,替他人承担高风险任务,是非理性行为。”他陈述道,但声音比平时低沉,“你的受伤概率,在那一刻显著提升了。”
满月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的酸楚。
他还在用他的理论试图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
“靳野,”她轻声说,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和试探,“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概率和博弈来解释的。”
比如那个女生充满恶意的一撞。
比如他毫不犹豫冲进跑道的身影。
比如他此刻眼中那尚未褪去的、与她受伤相关的情绪。
靳野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仿佛有无数公式在疯狂演算、碰撞,却又不断崩解。
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抬手,极其小心地、用指尖轻轻拂开她额前因汗水黏住的一缕碎发。
动作生涩,甚至带着点笨拙,与他刚才抱她时的沉稳果断判若两人。
指尖的温度一触即离。
“好好休息。”他最终只说了这四个字,声音干涩。
他转身,走到医务室门口,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那个撞你的人,”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她会得到相应的后果。”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满月靠在床头,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手肘和膝盖的擦伤还在隐隐作痛,肋骨处也传来闷胀的不适。
但所有这些疼痛,都比不上心底那片突然泛滥的、混乱的涟漪。
规则的边界,似乎从她摔倒的那一刻起,就彻底碎裂了。
而那个抱着她离开跑道的人,那个眼中带着冰冷怒意的人,那个用生涩动作拂开她头发的人……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靳野?
她发现,她开始无法清晰地分辨,这场合作里,哪些是表演,哪些,是早已越界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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