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则嚣！”
江则嚣稳稳落地，刘任警监严厉的吼声接踵而至：“你知道你违反了什么命令吗？！”
江则嚣边走边摆出一个“不好意思”的表情，在林在身边蹲下：“跳下来时没受伤吧？”
刘任：“..........”
林在嘴唇发紫，轻轻摇头。
刘任背着手一路视线跟随，早在内心把李云骂了八百遍了！
这种富二代的孩子，拐来当警察干嘛？
真出事谁能给他爸交代？
刘任掐灭烟，慢慢走近：“给林医生紧急止血了，你小子不是很能打的吗？怎么人家受伤了？”
江则嚣回盯：“刘警监，那医院你去吧，一去一个不吱声。”
“好了好了，先撤吧。”
刘任用目光清点人数，确定到齐后，大手一挥：“带好物品，回警局。”
“不行。”
敢在这个时候跟刘警监叫板的人，不用猜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江则嚣。
他为林在扣好衣领的纽扣，目光留恋地起身道：“现在正是搜查证据的时刻，刘警监。”
“袭击我们的人就在里面，援军也到了，如果此时不一网打尽，没有下一次了。经历过这一遭，他们会起疑心的。”
刘任太阳穴都红了：“你这是让我拿全队性命去搏？万一人家有枪呢？”
江则嚣不甘示弱：“那就放弃这个犯罪窝点了吗？刘警司，周勇还在里面，如果这次撤退，他们全部搬离也是有可能的。”
德高望重的警监和背景深厚的警司针尖对麦芒，底下的警员哪敢劝架，小赵捏着摄像头和录音片物证袋的手都湿了。
里面的动静，停了。
刘任眼神一变，知道绝对不能再久留了。
“江则嚣。”他怒火中烧，“我们这次进去也做不到什么，队伍是便衣民警，除了送死没有任何用！”
“他们不会坐以待毙的，刘警监。”江则嚣步步逼近，毫不退让：“现在还有他们袭击的证据遗留在厕所，我们一走，所以证据都会烟消云散！”
空气中的怒意愈演愈烈，刚入职不久的实习警员躲到了正式警员的身后。
“江则嚣，你......！”刘任气得说不出话。
以他20多年的从警经验来看，江则嚣的想法是好的，就是太不考虑实际了。
警方永远是稳定优先，不能拿警员的命去赌一个未来。
“刘警监！”
江则嚣不理解这种退让，在他看来，这跟临阵逃缩，包庇罪犯没有什么区别。
犯人就在眼前了，机会只有一次。
“江则嚣.....”
突然，和两位警察中气十足完全不同的虚弱声音响起。
林在被几个警员扶坐在地，雪白的白大褂一片未干的血迹，他略微仰头，说：
“别去了。”
“林在？”
“你记得我有一件事情还没告诉你吗？”
江则嚣眼珠黑沉沉的，答：“嗯。”
氛围骤然转为安静，刘任边走边揉着太阳穴，时不时瞟向林在。
林在说：“所以先撤吧。”
刘任脚步一停。
他望向那个坐在地上连支撑自己力气都没有的“合作医生”，不动声色地眨了下眼，紧接着转向江则嚣，期待他的答案。
江则嚣失神了一瞬，抿嘴道：“......好。”
谁也不知道这个字耗费了刚刚还在咄咄逼人的江则嚣多大的力气，小赵只看见江警司说完，朝空气挥舞一拳，骂了一声。
“我送你去医院，刘警监，你先带警员们回去吧。”
江则嚣大步走来，扶着林在的警员害怕散开，被江则嚣一个眼神吓了回来。
那眼神像是命令：扶好，别摔着他了。
“李云！”
警局内，刘任资料一把甩在桌上，大吐苦水：
“你当初带人江正宏的儿子来警局参观干什么？这下好了，本来继承家业的富二代来警局折腾我们了。”
李云神色不变地看着咋咋呼呼的刘任，端起茶杯微微一笑：“好茶啊！累了吧，喝不喝一口？”
刘任接过一口闷：“啊，确实好，哪儿买的？”
李云神秘地笑了：“江正宏送的。”
刘任：“..........”
“我当时哪儿想那么多？”李云这才慢慢道，“江正宏说来警局参观，我随口一问你儿子来不来，结果这小子就看上警局了，非要当警察！说什么为了正义。”
刘任在他对面坐下，李云给他参茶，说：“江则嚣那小子又怎么了？”
“别说了，人不坏，就是倔。”刘任摆摆手，“诶，对了，那小子跟我们警局的合作医生什么关系？”
“合作医生，哪位啊？”
“身体很弱的那位。”刘任顿住茶杯想了想，“长得很好看，比江则嚣还帅气一小伙，气质清秀俊美。”
李云琢磨着他的词思考：“林在？”
“哦对对对，好像是姓林。”
李云突然神色严肃，勾手示意刘任过来：“我给你说，刘任，那医生啊，一个月前.......”
“你一个月前的伤还没好，怎么能受那么大冲击呢？”
科斯特医院急救中心内，江则嚣故意找了以前接治过林在的医生进行治疗。
林在使劲使眼色，可负责的护士小姐姐跟看不见似的。
“林主任，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抵抗力只有常人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更要好好保养，否则很容易感染的！”
“......”林在：“......好。”
江则嚣抱着臂等在一旁，并不出声。然而护士的下一句话，就令林在和江则嚣同时紧张起来了。
护士说：“林主任，把上衣脱了，你腹部出血，止血了也要消毒。”
林在望了江则嚣一眼，江则嚣明白，那意思是让他回避。
但护士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注意，催促道：“林主任，快一点哦。”
江则嚣忍着笑，走近一步。
颇有点得寸进尺的意味。
林在抓着衣服，迟迟不动：“江则嚣，你......”
“怎么啦？”
“出去一下行吗？”
江则嚣不愿意：“都是男人，没关系的，林在。”
林在：“............”
他死死攥着衣摆，眼中闪着无奈：“你在外面等好吗？”
“不要赶我出去嘛，在哥~！”
两个字，让在场所有人都石化了。
卧槽，他刚刚叫林主任什么了？
在......在哥？
科斯特医院是林在任职的医院，很多医生护士都基本认识林在。
大家手部动作全部停了，纷纷不可置信地转头望向江则嚣。
没人可以这么称呼林在！
护士们都明白，林在是谁？是入职医院仅仅4年就靠科研一步登天，升职为主任的全科斯特最年轻的主任医生，是一年狂揽精神医学最具含金量四项大奖的传奇天才。
林在冷漠，严肃，是绝不容许他人开无关工作的玩笑的！
林在也僵住了，那一脚确实踹得狠，以至于林在已经没有精力去掩饰神色间细微的变化。
“在哥~~。”
见林在没回答，江则嚣又喊了一次，“让我留在这儿吧！”
林在：“......................”
江则嚣从林在微妙的脸色可以确定，这几秒的沉默耗光了林在苦读二十多年积累的全部涵养，才没有骂出声。
护士们屏息凝视，期待着林在的答复，冷凝成冰渣的空气中，林在有些迟疑地开口：
“你想看什么啊？”
“我想看我的作品。”
林在：“！”
护士：“！”
江则嚣很认真：“我必须去面对它，林在。否则......”
“我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你。”
欢乐的气氛徒然消失，护士都不知道该不该催了，似乎这个消息还是过于重大了，
“林......林主任，你一个月......月前的伤......伤是他他他他他弄的？！！”
“这这这......不得报警吗！？？”
“我的天呐！那那那天发生了什么？！他他他是逃犯吗？
护士们不由自主地在遐想中躁动起来。
“不是，他记错了。”林在回过头，蓝眼睛像一片破碎的冰海。林在闭眼轻微地叹了口气，一片一片拼接好眼中碎裂的冰层，睁眼时已是一片平静的海面，
“冷静一点，跟他无关。”林在冲护士点点头：“麻烦了。”
江则嚣没有笑容地站在那里，林在对上他的视线，淡淡道：“你留下吧，江警司。”
“天啊！那个人是警察！”
“怪不得林主任说不是他！”
“是不是帮林主任抓歹徒的警察啊？”
急救室的风向变得比天气还快，林在示意她们各做各的，在江则嚣炙热的目光中，缓缓脱去了上衣，露出伤痕累累的身体。
“林在，全身上下7处刀伤，均为贯穿伤，其中一道擦着心脏而出，十分凶险。”
“右手桡骨骨折，手腕被匕首贯穿。”
......
一模一样！
和伤情报告上的描述一模一样。
然而江则嚣这次面对的不是冷冰冰的文字和图片，而是真正的，直接摆在他眼前的血淋淋的伤口。
林在半阖着眼，并没有望向他。
那一瞬间的神色，江则嚣竟然读出了林在......有些悲伤？
这是多么不符合林在的一个词啊！
刺辣的消毒液不说分毫地完全洒在伤痕上，林在都没哼一声。
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就被重重的一脚踹得再次裂开，翻开的肉花滴着血，一滴一滴落在江则嚣的心上。
他瞳孔完全碎成一地，
我下手那么重吗？江则嚣想。
他目光被林在胸口那道偏出心脏0.5cm的刀痕抓住了，不由得闭上了眼，偏过头缓了缓。
江则嚣呼吸越来越急促，反而林在波澜不惊。
刀，
只要夺到那把刀，他就可以反杀。
没有犹豫，江则嚣冲了上去。
咔擦！
他听见那恶魔骨骼碎裂的声音。
记忆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一点一点润湿着神经，江则嚣睁开眼，突然浑身僵硬。
林在转了过去，护士还在念念叨叨：
“林主任，你手臂的骨折也得养，少提重物，膝盖伤得严重，少走动.....”
林在背部，江则嚣曾赞叹其衣服包裹下显露的挺立笔直的脊梁，却从未见过那一刀一刀被刺出的伤痕。
七处贯穿伤。
贯穿伤。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江则嚣心跳得厉害，手握成拳状也止不住颤抖，护士还在叮嘱：
“那歹徒练过啊，每一处伤势都可以直接剥夺人的行动能力......”
江则嚣再也憋不住了，他看见血红的伤口被消毒水烫成白色，为了防止感染甚至得掰开伤口上药，林在嘴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紧蹙，安静地坐在那儿，不断发抖的躯体是他唯一的呐喊。
你都干了什么啊！江则嚣！
泪慢慢漫上眼眶，江则嚣抬头不让其滴落，恰好碰上林在迎面而上的目光。
林在笑了。
那是勉强挤出的一个笑容，还挂着鬓角的冷汗。
“嚣哥......”林在说，“干什么呢.....？”
“......啊。”
刚开口林在就被剧痛压低了头，林在咬紧牙，挤出几个字：“你等一下，马上快好了。”
“......好。”
江则嚣眼泪应声而落，他慢慢走来，缓缓单膝下跪，蹲在林在身边，不敢抬头：“......对不起，林在。”
护士一脸懵逼：“这警察道什么歉啊？”
突然，江则嚣感到自己的手被冰冷地握住。
那握感很轻柔，甚至停不住颤抖。
江则嚣恍然抬头，是林在。
“别想太多了，不是你的错。”林在平静地看向远方，没有人能知道此时林在在想什么，只知道林在突然提起江则嚣的手，轻轻地，吻了上去。
很轻的一个吻。
江则嚣陡然一怔，泪痕断了。
“一股灰尘味儿.....”
林在骤然一松，垂眸说：“去洗洗手吧，江警司。”
江则嚣笑了：“这就去。”
回来后，林在已经处理好伤势，护士坚决提议林在住院，被林在拒绝了。
“林主任.....你身体真的不能儿戏了。”
“我知道，谢谢你。”林在穿好衣服，径直走向江则嚣，
擦肩而过的瞬间，只有一句话，立马勾走了江则嚣的魂儿。
林在说：“你带我回你家，换身衣服吧。”
洗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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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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