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兄若是闲来无事,能否陪在下走一趟弘文书院?”谢不听眼下武功尽失,就会个几招阿越教的抓鱼逮虾的本事。恐怕书院的高墙是飞不过去的。
莫七上下打量谢不听,“我若应了,姑娘许我什么好处?”
谢不听一把捂住钱袋子,一脸堆笑:“除了要钱,都好商量。”
“要不我免费给莫兄算一卦?看看莫兄啥时候能娶上媳妇?”
“......”
“要不,给您做顿饭?”谢不听看着莫七渐渐逼近自己,武力悬殊使得当下的压迫感过于强烈。“......我手艺,还成。”
二更的梆子刚敲过第一响,莫七背着谢不听和狗跳进了弘文书院。
书生住处从甲字号斋排到辛字号斋。因此案件情形恶劣,骇人听闻,书院被官府下令停课封锁,学生也均被赶了出去。
谢不听皱眉:“此处煞气太重。”
这便是丙字号斋了。
谢不听借着月光扫视室内——靠墙并列着一排床,此刻每张床上都挂着些碎尸。
最先受不住的是大黄,仿佛被惊恐掐住了喉咙,连狗叫都忘记了,直接“哇”的一声吐了,瑟瑟发抖,瘫软在地。
果然是没用的狗,只会吃饭。
“手法利落,切口平整”,显然凶手并非寻常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挑起一截断肢,断面皮肉外翻,边缘泛白。“死亡时间至少七个时辰以上。”
四肢与躯干被利落分离,有的被水泡烂,有的被土掩埋,有的吊于床头,腿骨从膝盖处被砍断,血淋淋的断面对着门口。更渗人的是最靠窗的那张床上,一颗头颅的双眼直直瞪着,死不瞑目。谢不听上前查看。撬开那颗头的嘴发现,舌头被人摘了去。每具尸体的致命伤不同,但真正诡异的是肢解方式——断骨处皆有灼烧痕迹,仿佛被烧红的利刃切割。
“五行诛心阵?”谢不听猜测道。
“何为五行诛心阵?”
“这五人分别死于金木水火土五种手法。一个被飞镖封喉,一个被吊死床梁,一个遭沸汤灌肺,一个土埋窒息,还有一个被割舌,舌乃心火。尸体摆放的方位也暗合五行相克之理。比如东方木位摆着火伤尸,南方火位摆着水伤尸。”
突然,大黄对着屋顶叫了两声。谢不听连忙示意它闭嘴。
谢不听抬头看去,只见梁上垂下一缕黑线,一把扯下来,另一端钉住了一只飞镖,飞镖上的花纹很是熟悉。
“这似乎是夜影宗的标记。”谢不听想起,自己曾经信任无间的“同僚”江霰,就是夜影宗安插在盟主营的暗探。
夜影宗并非江湖门派,而是朝廷的地下特务机构,直接听命于皇帝,秘密侦察朝廷各处官僚机构以及江湖各方势力。
而盟主营,作为江湖权力与威望的集中,朝廷怎能任之声望水涨船高、大得人心?
“三年前,设局毁我名声。可惜啊,用尽心机却不料我根本不是真正的千机门宗主。千夫所指,身败名裂的只不过是万毒鬼。想让千机门、盟主营名誉扫地的如意算盘落了空。他们的罪责顶多是识人不明被我诓骗。这几年阿姐回来了,励精图治,千机门、盟主营皆蒸蒸日上。想来,夜影宗是越发按耐不住了。此局,又是为谁所设?”谢不听在心中揣测道。
“捕头提到的那张写着“凶”的签文不在现场。”谢不听并未看到那份所谓的证物。
“兴许是衙门收作证物带走了?”
“连尸体都未带回衙门,单单只带走了我的签文?”谢不听冷笑一声,“有意思。”
城南的望江楼,灯火如昼,酒旗招展,往来客满。
谢不听给了店小二一些钱,向他打听点事。
“那夜柳公子就坐在这里。”店小二指着二楼一个靠窗的主位。
好视野,从此窗望出去,恰好能看见弘文书院。她轻轻抚过窗台上几道细微的擦痕。
“柳公子当晚可曾离席?”
“有阵子他说去茅厕,离开了大概半柱香的功夫。”
店小二突然压低声音,“不过那晚厨房小厮看见他离开了望江楼。”
“往哪个方向去了?”
“北面。”
和弘文书院方向一致。
“其他人呢?”
“应该是没离开,不过寅时后陆续都睡了,咱也没太注意。”
“柳公子是你们望江楼的常客?”谢不听问道。
“算是吧,他与同乡聚会来我们望江楼。”
“那你应该听到过不少他们之间的谈话,说说你对柳公子的了解。”
“这柳公子啊,好像家里不剩什么亲人了,所以才格外看重同乡情谊。”
“你们这儿,酒菜钱也不便宜。他一个无家世无功名的穷书生,怎得有钱做这里的常客?”
“这个......小的就不清楚了。兴许他做了哪位大人的门客,赚了些银子。”小二挠挠头,又道:“不过那柳公子的才学似乎不大行,连个秀才也没中。”
“柳公子家乡何处?”
“他是泠县人。”
“书院既已休沐,他可回去了?”
小二摇摇头,“他已无家可归,学院休沐,他应该去驿馆暂住。”
大黄对着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的柳明川龇牙怒视。
“你们......胆敢深夜私闯民宅?”
谢不听顺了顺大黄炸起的狗毛。
“别怕,我们只是来问你些事。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说”,她笑意盈盈的坐在柳明川的床侧,声音却似毒蛇吐信,拿着刚捡的飞镖慢慢划过他的脸颊、咽喉、脖颈、胸腔,“这淬了见血封喉毒药的可是好东西。我该从你哪块皮肉开始雕花呢?”
柳明川被吓得就差当场失禁昏死,“女侠饶命!”
“在下......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几日前就是你上我那算卦的?说你的同屋欺负你?怎得你没被他们欺负死,倒是他们全部毙命?”
“在下......在下也十分意外。”
“是吗?我怎么看不出公子的意外呢?”谢不听忽然凑近被子,“是吓傻了,还是......早知会有此结果?”
柳明川的眼神少了几分怯弱,“在下不明白女侠何意。”
“死亡时间在辰时至巳时之间。弘文书院规矩森严,每日宵禁。公子竟然在城南酒楼彻夜未归?可不合规矩。”
“在下近来担忧前程,情绪压抑。同友人倾诉,多饮了几杯,睡了过去,次日方才清醒。没想到赶回书院,却发生了那样的事......”
“哦?不曾告假?”
“这几日夫子生病告假,不上课,我们在斋内自行读书。”
“考了这么多年连个秀才都没中,还不好好读书跑出来整夜喝酒。”莫七在一旁吐槽。
谢不听微微颔首,又问:“那五个人平日里缘何欺负你?”
“不过是些学问见解不同罢了。”柳明川苦笑,“在下才疏学浅,也争论不过他们。后来他们都中了秀才,只剩我一人至今未中......”
“不知柳公子可懂五行之术?”
柳明川一怔:“不知。此乃道家所学。我等读书人专注孔孟。”
“崇尚孔孟怎不拜孔庙,拜城隍?”谢不听意味深长地一笑,看的人心里发怵。
柳明川明显紧张起来。
“不知姑娘从何处听说,在下......在下并未拜过城隍。”
“凶案现场的那张所谓谢不听的卦签,是你伪造的吧?”
“我的卦签符纸皆是从城隍庙顺来的,再由我稍作改动。你发现了这一点,也从城隍庙顺走了一张卦签模仿我的字迹作了改动。”
“胆子很大嘛,栽赃嫁祸栽到你姑奶奶我头上了?”
谢不听骤然抓住对方手臂,指尖扣上对方手腕,一股沉稳强劲的搏动撞来。
柳明川反手一击,谢不听侧身躲避。
“你果然是有功夫的。离席的一炷香足够你以轻功来回书院与酒肆。不过杀人手法委实复杂了些,你的帮手是夜影宗的人?”
“一派胡言!”柳明川的拳头向谢不听挥去。
谢不听赶忙躲到莫七身后,“交给你了。”
趁着莫七与柳明川厮打的功夫。谢不听赶紧翻找姓柳的住处。
果然床板下藏着一本《五行要术》和不少银票。
莫七将柳明川五花大绑扔到谢不听面前。
谢不听拷问柳明川,直到天色微亮。
忙了整夜,大黄打饿嗝的声音异常响亮。
“就请老子吃个饭,老子跟着你忙前忙后一整夜!”
谢不听赔着笑脸:“莫兄辛苦了,小的请您喝个早茶?”
衙门大门一开,谢不听就揪着五花大绑的柳明川冲了进去,将案件作了还原。
鉴于莫七的盗窃案尚未告破,他仍是在逃通缉犯,不方便露面。
“照你所说,此案为二人合谋作案。那么另一凶手为何人?”知府大人问道。
“柳明川同乡。我在望江楼上柳明川等人聚会处发现窗户有人翻越的痕迹。依据店小二的证词柳明川先行离开,走的正门。寅时后众人陆续睡着,凶手可趁机在二楼翻窗前往弘文书院。”
“此二人动机为何?”
“柳明川并非书生,只是借书生的身份进入弘文学院,目的是接近自己的灭门仇人之子——姚公子。”
“大人应当听说过泠县平安镖局之案吧?泠县可是您管辖之地。”
“平安镖局当年因押镖一事得罪了县太爷姚大人,全家砍头、流放。这姚公子便是那姚大人爱子。”
“既与姚公子有私怨,又为何杀了另外四人?”
“柳明川因才疏学浅长期遭同窗嘲笑排挤,特别是姚公子。另外四人与姚公子交好,常同姚公子一道欺负他。他对这四人也渐生怨怼之心。最重要的是——柳明川想借传说中的五行诛心阵,帮助自己修炼邪功。”
“另一位凶手,定是夜影宗的人。”
谢不听拿出《五行要术》与夜影宗的飞镖,“这两项物证,皆指向夜影宗。”
“此外,尸体上的断骨处皆有灼烧痕迹,应为烧红的利刃切割。也是夜影宗惯用的手笔。”
《五行要术》这本书,谢不听可太熟悉了,这是她在认识阿姐之前浪迹江湖时,于一古墓之中寻到的武功秘籍。但书中所载武功太过诡异,她仅仅练了两章就放弃了。五行诛心阵更是从未试过。
没想到夜影宗在万毒鬼死后竟然偷偷保留了她那些邪功心法。对外将她骂的狗血淋头,对她的东西倒是照学不误。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字字渗着虚伪与卑污。
“柳明川偶然识得夜影宗的人,借同乡身份往来。实际二人狼狈为奸,一同犯下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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