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志宗去世后,尹煜柃便独自接手了陪沈逾晟上下学的任务。
沈宅离明远中学有半小时车程,陈叔每日准时将车停在校门对面的梧桐树下。
她很少再像以前那样陪他下车,亲自送他进校门。车窗贴了防窥膜,她坐在车里能看见他,他却看不见她。
月光在卧室铺开一层流动的薄纱。
尹煜柃捏着校服的棉质领口,对着窗外的光线检查裂口。
“明天接我的时候……”沈逾晟半靠在床头,湿漉漉的发梢还在滴水,无声地洇进枕套,“你可以站在校门口等我吗?”
尹煜柃从线盒里挑出一截浅灰的细线,在布料上轻轻比对,确认颜色相称后,用牙齿轻轻咬断。
“那你得先告诉我,”她捻了捻线尾,将它捋得又细又尖,“今天发生了什么。”
尹煜柃的语气不容拒绝,甚至带着点压迫感,仿佛他不开口,她就能一直等下去。
沈逾晟抿着唇,喉间像是堵着什么,咽不下也吐不出。
“小晟。”她的声音忽然软了下来,“无论是谁,妈妈都会替你出气。”
床头的月球夜灯充满了电,冷白的光在两人之间的被褥上流淌,映出崎岖的阴影,像一片沉默的环形山。
“今天是陶韬的生日。”沈逾晟盯着那片光斑,吞咽了下,终于开口,“他说要在教室集合,我就带了礼物过去。后来我口渴,去接水……回来的时候水洒了一点,溅到了他身上。”
尹煜柃的针尖悬在半空:“他就因为这个欺负你?”
沈逾晟点了点头,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声音越来越轻:“他是寿星,觉得我弄脏了他的新衣服,很生气。后来,他和他的朋友用水泼我,还有人扔了饭团。”
针尖“咔”地磕在顶针上。
尹煜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衣服是怎么破的?”
“他们围住我,我想跑,但陶韬拽住了我的衣服。”沈逾晟攥紧了被角,“可能是被桌子钩破的……我不太记得了。”
“所以回来晚了?”
“嗯……我不敢回来。衣服脏了,又破了……我怕你生气,又怕待在那里,就躲在厕所躲了好久。”
“受伤了吗?”
“没有。”他摇头,“只是衣服……”
“当时水是怎么溅到他身上的?”尹煜柃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锐利的耐心。
“我明明绕开他了。”沈逾晟慢慢坐直身子,语气有些困惑,“我从后门进去,特意靠边走……可水还是洒到他身上了。他当时……好像抬了下胳膊?也可能是我的保温杯水太满……”
尹煜柃的针线忽然停了。
沈逾晟左臂上的黑布前几日才摘下来,大概是觉得他与众不同,没有了家人,身后就再也没人撑腰了,所以肆无忌惮地把矛头对准他,把恶意包装成玩笑,把欺凌粉饰成教训。
——就像试探一条被遗弃的狗,先扔一块石头,看它敢不敢吠。
微风吹过,纱帘轻轻摆动,发出细微的“簌簌”声。
针尖在布料间穿梭,银光忽明忽暗。
半分钟后,尹煜柃扯断了线头:“所以,上次你从我包里拿的那一百块,就是给那个陶韬买礼物?”
月光透过纱帘的网格,在沈逾晟的手背上投下细小的菱形光斑,像被割裂的、无法拼凑完整的碎片。
“他们说……送便宜货会被笑话。我也不想他们觉得,我们沈家已经拿不出手了。”
“在场的,除了陶韬还有谁?”
“冯梓轩说他送的钢笔……要五百多。张泽宇的球鞋……”
“所以我的小晟,在替我省钱是不是?”尹煜柃突然笑了,“宁愿自己挨打,也不舍得找我要钱?”
沈逾晟垂下睫毛:“上次我拿靠枕砸了二叔,你生我的气了。我发过誓不会再冲动的。”
纱帘缝隙漏进的一缕月光,像把苍白的刀,静静横在她的侧脸上。
“其实……”沈逾晟注视着她眼下泛青的阴影,轻轻吐了口气,“我本该早些开口的,可这些话总是沉甸甸地卡在喉咙里。我没法告诉父亲,也没法向季姨她们开口,她们已经为我弯了太多腰,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疲惫,我怎么能再往那些沉重的背篓里添些石头。”
而眼前这个低头穿针的女人……
针尖掠过线头时她的手在微微发颤。
她太累了。
沈逾晟想起在二叔家时,她挡在自己身前单薄的背影;想起她肩膀上至今未摘下的膏药……如果说出真相,那些拳头会不会转而落在她身上?那些恶意会不会变本加厉?
夜风呜咽着吹过窗台,他渐渐低下了视线:“……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他感到很愧疚,是他太弱小了,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家人。
就连哭泣都让他感到愧疚,仿佛这份悲伤,也是种不可饶恕的奢侈。
“错的不是你。逾晟,错的是他们。”校服在指间翻动,尹煜柃咔嚓一声将多余的线头剪掉,“这叫校园霸凌。”
“校园……霸凌?”
“你是不是很想和陶韬做朋友?所以主动靠近他?”
沈逾晟点了点头。
从幼儿园起,他的世界好像就被框在四方格子里。
别人在外和伙伴玩耍的周末他只能待在家里练琴学奥数,即便是放学后想和同学多说些话,也会被陈叔领走,眼睁睁地看着同学们勾肩搭背的背影怎样在后视镜里越来越远。
可陶韬不一样,他像班里的小明星,随手抛出的零食能被半个班级争抢,他提议的游戏能让最文静的女生也加入疯跑。
在他规整如方格本的人生里,陶韬是唯一不受约束的狂草。
如果能成为他的朋友的话……
“在他眼里,强者和弱者之间,从来就没有‘朋友’这个词。你的善意,只会被当作摇尾乞怜。”尹煜柃轻轻握住沈逾晟冰凉的手,像在说一个残酷的童话,“沉默不会换来怜悯,忍耐只会助长暴行。逾晟,你要记住,以后遇到这种事,要立即告诉老师,告诉家长,寻求他人帮助,知道吗?”
“那……如果没人相信我呢?”他问。
“那就第一个告诉我。”尹煜柃的手指穿过他的发丝,凝视着他的眼睛,“妈妈永远是你的同谋。”
夜风掀起纱帘,月光如潮水般漫进来。
最后一针收线,她将校服提起,细密的针脚如同愈合的伤口,在缝合处留下几乎不可见的痕迹。
“对了。”尹煜柃忽然伸手,指尖轻轻捏住他的脸颊,“以后要用钱就跟我说,别偷偷摸摸的,知道吗?”
暖黄的灯光在她杏眼中流转,像是揉碎了一池春水。
沈逾晟伸手接过那件校服,指尖触到的不再是冰凉的月光,而是带着体温的柔软。
翌日黄昏,尹煜柃的身影劈开校门口喧闹的人群,单手将沈逾晟揽到身后。
“谁往逾晟身上泼的水?又是谁踹的打的?”她的指尖在几个孩子面前一一划过,“都给我站出来。”
陶韬歪着脖子嗤笑:“大妈,你谁啊?”
“我啊……是逾晟的妈妈。”尹煜柃朝前走了两步,精准地触上陶韬的衣领,替他抚平衣领的褶皱,指尖滑至领口时骤然收紧,“你们是不是觉得,未成年这张免死金牌很好用?”
突然的凑近惊飞了陶韬,梗着脖子嚷道:“你干什么?放开我!”
“学校可以停课,少管所永远有空床位。”尹煜柃的虎口卡着陶韬的衣领,声音轻得像在哼摇篮曲,“不要以为家里有权有势就可以为所欲为,更不要以为我们家逾晟是软柿子。你有不服气的话大可以回家冲你那有权有势的父母说,闹大了,看看最后是逾晟受闷气,还是你先在少管所挑到心仪的下铺。”
另外两个男孩想溜,尹煜柃头也不回地喝道:“站住!”
声音不大,却让那两人瞬间定在原地。
后来,她领着几个孩子去到办公室,同班主任说明此事,没有咄咄逼人的姿态,只希望学校加强教育,不要再出现类似的情况发生。
沈逾晟隔着走廊玻璃,觉着此刻的她就像一座冰山,让人敬畏而不敢轻易靠近。
-
那日过后,他就没再烦扰她了。
或是他在学校遇到了新的烦心事,尹煜柃没太在意,想着过几天他便会像往常一样,抱着书蹭到她身边,支支吾吾地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可他没有。
他变得安静,开始躲着她,连脚步声都刻意放轻。
她递过去的牛奶,他会捧着杯子小口啜饮,始终不与她对视。就连故事也不听了。
是在害羞吗?
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尹煜柃正看见他蹲在院角的梧桐树下,用树枝在地上划着什么。
她刚走近两步,他便像被惊动的麻雀般倏地站起身,树枝“啪”地折断在掌心。
或许他不是害羞,是在害怕。
寒假的晨光被雨水洗得发亮,尹煜柃站在光柱里,手中的扫帚扬起细小的尘埃。
一缕不听话的碎发垂落下来,挽至耳后的同时,她呆立在原地,一手扶着扫帚,一手捶了捶腰,半晌都未曾动过一瞬。
沈逾晟的筷子停在半空,想起父亲葬礼那天,她也是这样挺直脊背站在风雪中,雪花落在她睫毛上久久不化。
碗底还剩几粒米饭,他机械地咀嚼着,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虽说家中的家务事有季姨帮着打理,但尹煜柃总不能整天袖手旁观。
晚间拖地时,季姨将拖把靠在墙边,用围裙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客厅中央那个圆盘状的机器。
杂物间许久没整理过,这小玩意儿应该压在很里面才对,怎么会突然“跑”来了客厅。
“夫人。”季姨朝正在整理书架的尹煜柃走去,声音不自觉地放轻,“我看您最近经常腰疼,这个机器人,要不要试试?这是先生三年前从国外带回来的。”
尹煜柃转过身,看见她正局促地站在那个科技产物旁边,像是面对一个天外来客。
“这些按钮都是洋文……”季姨弯腰凑近控制面板,眯起眼睛,“……这个‘STOP’我倒是认得,可下面这些……”
“没关系,我来试试。”尹煜柃按下电源键,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
其实,她对这种科技产物也没有什么研究。特别是这种全英文的物件。
南城普遍比北城落后,交通也没有完全开发。
犹记初来北城,首次搭乘地铁时,她慌慌张张把整张钞票塞进闸机口,最后还是个穿校服的女孩帮她捡起飘落的纸币,买了张票,教她触碰感应区。
她时常辍学打工,每天为了赚几个破钱赶公交、骑单车,她以为这辈子都会困在那座小城,像只永远在转轮上奔跑的仓鼠,以至于现在的很多东西,是来沈家才学到的。
尹煜柃盯着机器人面板上闪烁的英文指示灯,指尖在距离按钮几毫米处悬停。
她试着按下“START”键,机器人突然发出尖锐的“滴滴”声。
这个圆盘状的怪物活过来了。
滚轮压过地板接缝,那模样像极了老黄牛耕田,只是这铁家伙不会累,不会饿,更不会在暴雨天跪倒在泥泞里哀鸣。
“真神奇啊……”尹煜柃忍不住凑近,看着机器人自动转向的滚轮,眼里闪着好奇的光,“现在的机器都会自己干活了。”
她原以为会扫地的铁皮已经够神奇的了。
没想到,这个铁皮竟还听得懂人话,叫它去扫卧室,它就听话地往卧室跑,叫它回来,它就听话地回来。
-
沈逾晟每一科的成绩都标着近乎完美的分数,可寒暑假一到,依旧会雷打不动地给他报补习班。
“小少爷,”陈叔从后视镜里看他,方向盘一转下了高速,“补习班把课表发给夫人了,夫人已经打印出来,放您桌上了。”
沈逾晟“嗯”了一声。
梧桐树影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让人看不清表情。
陈叔清了清嗓子,语气轻快了几分:“夫人最近可喜欢那小家伙了,成天‘小布小布’地唤它,今儿早还教它给露台的风铃草浇水呢。这几日,夫人的笑声都比往常多了,真希望夫人快些走出阴影。”
扫地机在脚边打转,尹煜柃蜷在沙发里,手机屏幕的光在脸上跳动。空调暖风吹得她双眼有些疲倦。
“她经常这样看电视剧?”沈逾晟解开围巾的手顿了顿,声音压得比进门时的脚步还低。
季姨轻拭花瓶,抹过釉面:“您不在时,夫人总得找点声响。”
记得上周深夜,路过书房时看见尹煜柃对着机器人说话的模样。月光透过纱帘,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银边,那一刻她看起来那么柔软,那么......孤独。
季姨叹了口气:“夫人有时对着扫地机都能说半晌。”
沈逾晟望向沙发上单薄的身影,没再说话。
次日晨光斜斜切进房间,季姨端着水壶去露台上浇绿萝,经过沈逾晟的卧室,不由在门口多停了几秒。
只见他伏在书桌前,铅笔在纸上划出细密的沙沙声,连发梢都透着罕见的专注。
用完早餐,收拾好碗筷,水珠从指间滚落,在瓷砖上溅开细小的水花。尹煜柃擦干手,发现桌上还剩两片冷掉的吐司。
“小晟还没来吗?”
“这孩子也不知道在屋子里忙活什么,叫我们先吃,刚才您洗碗的时候说是赶补习班,就跟着陈叔先走了。”季姨顿了顿,又补充道,“夫人您放心,我叮嘱过陈叔了,叫他在路上给小少爷买些早饭垫肚子,不用担心饿着。”
尹煜柃望向窗外,那辆银色R8早已驶离。
她知道,这孩子又在躲她。
寒风卷着枯叶拍打窗棂,季姨握着竹扫帚的手已经冻得通红。她刚扫到一半,突然扔下扫把,踩着满地碎叶匆匆跑进屋内。
“怎么了?”尹煜柃从书中抬头。
“夫人,”季姨扶着楼梯扶手喘气,“小少爷的笔袋落阁楼了,陈叔在催呢。”
毛毯从尹煜柃的膝头滑下半截。
笔袋?难不成他白天是在阁楼忙活?
她拢了拢披肩起身:“您接着忙吧。我去看看。”
推开厚重的隔音门,檀香与皮革的气息扑面而来。阁楼竟被改造成了私人影院。
暖橘灯光在吸音墙上荡漾。尹煜柃寻不见笔袋,索性坐下,摸索着降下了投影幕。
茶几下层的光碟册里忽的飘落一张便利贴。
清瘦歪斜的字迹写着“适合阴雨天”,是从《千与千寻》那一页落下的。
她取出册子继续翻动,《龙猫》被备注失眠可看,86分钟正好小睡;《狮子王》……墨迹还很新,像是新添上去的。
“夫人!”
“什么事?”尹煜柃合上收纳册,往楼下走。
“陈叔说小少爷搞错了。”季姨的声音从楼下传来,“他原来是把笔袋落车上了,现在已经找到了。”
-
补习班大楼的灯光渐次熄灭,只剩路灯投下的昏黄光晕。
寒风蓦的吹起长街上的雪沫,尹煜柃将浅灰围巾又裹紧了些,手指在羊皮手套里微微发颤。
“我们机构最适合您这样的学员。”中年推销员不屈不挠地挡在她面前,宣传单在风中哗啦作响,“您考虑考研的话,现在报名还能享受八折优惠……”
“不需要。”尹煜柃侧身避开,黑发被风吹乱。
“我们保过班通过率98%,去年带出三个专业第一!”推销员又拦上来,“985硕士师资,免费试听。”
尹煜柃看了他一眼。
推销员热络地凑近半步:“您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安排试听课……”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在路灯下织成一张朦胧的网。
尹煜柃垂眸看着宣传单上出神,忽然感觉身侧多了一道安静的影子。
沈逾晟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旁,羊绒围巾松散地搭在颈间。
他并不说话,只是用那双透黑的眼静静望着她,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雪粒,仿佛已经这样注视了很久。
“嗯?什么时候出来的?”尹煜柃下意识将宣传单对折,“怎么也不出声?”
沈逾晟的目光在那张纸上停留了一瞬。
“不舒服吗?”她伸手想探他额头,却被他微微偏头避开。
“没有。”声音轻得像雪落。
“小姐。”推销员趁机递来钢笔,“要留个联系方式吗?”
尹煜柃指尖刚触到手机,沈逾晟忽然开口:“今天补习班布置了很多作业。要写很久。”
他直视她的眼睛,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执拗,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
尹煜柃怔了怔,随即失笑,将宣传单递还给推销员:“抱歉,不需要了。”
推销员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最后讪笑着递出名片:“那有需要随时联系……”
可那名片还没接,人就一个接一个地走了。
车内暖风裹挟着淡淡的皮革气息,尹煜柃将围巾叠放在座椅间。
隧道灯光忽明忽暗,沈逾晟的侧脸在阴影中时隐时现。
“小晟?”一声轻唤。
车窗倒影里,他看见她歪着头凑近,于是把头扭得更开了。
“在生气?”尹煜柃轻轻拨开他后颈的碎发,解释道,“是妈妈不好,耽误你时间了。妈妈没考虑到你学业忙,在那儿跟陌生人聊那么久,耽误你学习,是我的问题,下次不会了。”
沈逾晟嘴角动了动:“没有。”
尹煜柃眨了眨眼:“这样啊,那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沉默在暖风中发酵,沈逾晟徐徐转过身:“季姨说……你很喜欢那个扫地机器人。”
“嗯,它帮了大忙呢。圆滚滚的,还会自己躲开障碍物。”她捏起嗓子,饶有兴致地模仿着机器人的电子音,“小布小布,‘在呢,主人’。”
沈逾晟不语。
他盯着虎口那道结痂的划痕,那日杂物间的木刺划破皮肤时他竟不觉得疼,擦净机器人外壳时甚至傻气地对它说:我不在家的时候,要好好陪她,好好帮她。
这个名字还是他深夜窝在书房,对着说明书一个字一个字输进去的。
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
一个没有生命的机器,怎么会明白她每日固执地打扫,不过是在填补心里沈志宗留下的大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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