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磨灭
很奇怪的，沈慧君和叶思则还是很喜欢我，即使我和她们说医生说我和以前一样，继续‘重病’着了。
“那又怎么样？”叶思则满不在乎。
沈慧君也依旧帮我搭衣服。
“谢文清！”锦遥接了电话，冲我小小喊。
我赶忙去听，他问，“今天好不好？”
我私心不想让他太放心，如实道，“不好，老师上课提问我。”
“没答上来吗？”
“答上来了。但是一整节课都很紧张，不知道他讲的什么了，要是再提问我一次，我准答不上来了。”
他想了想，“叶思则是不是很厉害？让她帮帮你。”
“嗯？帮什么？锦遥也可以帮我，她听的很认真。”
他说，“练胆。”
很好笑。“思则胆子确实是我们之中最大的，敢公然跟老师请假说去跟白楷勋约会。”
谢文清也笑了。
我于是很兴趣地继续讲，“可恶的是，老师敬佩她的勇气，居然准她去，只叫她交一篇约会地点的文章上来，就不算她逃课。”
“不许说！”背后有枕头丢过来，我嘻嘻哈哈去躲，沈慧君和锦遥两个过来劝架，一人拦一个。
谢文清好脾气地等我们闹了好一会儿，“忘记了问了，吃药了吗？”
“吃了吃了，晚饭不是提醒过了吗？回来就吃了。”
“嗯。还有——”
“知道啦，非要天天说么？我会睡觉，睡觉还不简单么？”
谢文清道，“那就好。”
其实我很愿意他天天揪着这些小事问。躺在床上想都会觉得很快乐。
重新选课，我们几个商量了好久，又要为学分，又要为自己的兴趣，还要保持团结，只要我一说两两分开的解决方案，沈慧君就很不同意。
为此我还生气了。不懂为什么非要一起。就像，不懂去年的自己为什么非要和她们一起升学一样。
吃饭的时候，我一直和谢文清抱怨此事。他小心问，“你也不喜欢她们了么？”
我举着刀叉，看着他给我切好的肉块。好半天，等服务员很不好意思来催我们的时候，我才想清楚，道，“没有，还是很爱。”
已经很晚了。谢文清还是要问，“怎么觉得的呢？”
我看他。
他又问，“怎么发觉还是爱她们的呢？”
我开始大口大口地塞已经冷掉的肉，他来劝我也不听，把自己搞到去医院。害得两个人双双回不去宿舍，医院开了单子给两个人请了假，这才免过记过处分。
“我不想看到你了！”谢文清拉我的手不肯松开，我就用指甲掐他。
“你是为谁陪着我的？”我一边哭，一边问。
他不说话。
然后我把他赶走。又痛哭一场，沉沉地睡过去，起来锦遥已经来了。我有点发烧，很难受地质问她，“你也请假吗？”
她摇头，眼眶红红的，“今天没有课，你放心。”
合我的心了。我抱着她哭，“谢文清不爱我，他，为了赵云蘅才天天问东问西……”
“怎么会呢？……不会的，不会的……别多想……”
我坚持不让她们请假，又不肯谢文清来。自己一个人赌着气，好不容易退烧了，又不小心把腿撞了，所幸是在医院，处理的很及时。不受护士的挽留，一瘸一拐地回学校去了。
才到学校，锦遥就很紧张地说，“风纪老师喊你去。”
“什么时候？”我心里很烦，因为琢磨要和谢文清分手的事情。
“刚刚，去宿舍通知的。我正想去接你——”
那凌云楼，全是男生。又很烦。台阶又很高，我腿才受了伤，烦到底！锦遥一路扶着我过去，刚走到那层楼的走廊里，正歇息，见老师拿着信出来。
他很生气地过来，“为什么不进去？”
我也很生气，“停在这里休息一下不是为了去见您有更好的礼仪么？”
他听我语气不善，气到发抖把信扔到我身上，“那你为什么写这个？”
我知道我没有写，“不是我！”
“难道还有人污蔑你不成？我比对过字迹了！也打电话去你家里……”他气的说不下去，“你打算公之于众吗？”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准备去捡落在地上的信去一看究竟，居然扯到腿上的伤口，一下子就跌在地上，锦遥来拉我，“……怎么办……”
很慌张的口吻。
我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心里的不安感很强烈，把那信一看，居然是封自述信，我一行行读下去，只觉得不是自己身上的事，很模糊，又似曾有点感觉，但我不能认——那上面说我被族中某个长辈猥亵。“老师，这是绝没有的事。”
他很痛心，“我只问你为什么寄信到办公室里来？你是什么目的？”
我很计较地讲，“不是我做的，我怎么会知道有什么目的！”
“好好好，你说这不是你的字？”老师气得有些糊涂，“你平时跟男生们鬼混我就不讲，你还要宣扬自己和长辈们的事？”
同样的声音一下子就冲到我的脑海里。
有谁吹了口哨。我望过去，走廊尽头有男生们正过来。老师不客气地对我说，“跟我进来！”谢文清气红了脸，冲了过来。
我动不了。
脑海里有声音在撕扯，听着谢文清质问那个老师，“……为什么在那里问！为什么在那里讲！……我就是有资格！我是她未婚夫！”
脑海里，有人说：旧时代的婚约……我自己的笑。
很痛苦，我该哭的。平时一点小事就哭的死去活来，现在只身体里抖，眼泪掉不出来。
“没事没事。”有人抓着我的胳膊，没有晃，只紧紧抓着。
我去看，看到那是一双沾血的手。吓得往后一躲。是赵云蘅蹲在我的面前，他紧紧扯着我，不让我撞到墙上。
我看见是他，很急切地解释，“我没有宣扬……”
“嗯。我知道。”
我眨了一下眼睛，眉头一皱，又很疑惑了，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抬头看，路云中卷着袖子，气喘吁吁地站在我们前面，止不住哭。
大家都觉得很坏。——我终于忍不住哭了，“松开我！”
我贴在墙根哭了一会儿。等锦遥和谢文清从办公室里出来，才心安。谢文清把我一抱，“待会儿楼梯我搀你下，太危险了，到了平地我把你抱回去。”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我含泪回，“……好。”
他不顾舍管阿姨的说，把我扶到宿舍躺下。我躺在床上掉眼泪，他坐在床边看着，眨着眨着眼睛，就有泪滑下来，“太过分了！”他拿手擦一下，然后狠皱了一下脸，大哭起来，拍自己的腿，恶狠狠说，“太过分了！”
舍管阿姨就在门口，等到风纪老师们到场，那个叫我去的老师亲自跟我道歉，“是我思虑不周，况且你又在医院……”
总之，谢文清要走了，他给我擦了擦眼泪，“别怕，我娶你。”
我眼睛又朦胧起来，他说，“什么时候都娶。”
等他走了，锦遥揽着我有一下没一下摸我的头发。我没哭了，抬头一看，她在静静地流眼泪。
大家都很感动——我又没觉得那么坏了。舒了口气，想着谢文清的话，沉沉睡过去。
风纪老师说肯定要严查。但信上是我的字，我又才从医院回来，有医院和学校保卫室的证明。
调查很难进行的下去。
同学们渐渐也知道了，没有人讲，学校里的风气很好。
我依旧去上课，第一节课，老师就提问我，谁知道是什么时候讲过的东西！我答不上来，他就叫我罚站，站一会儿，又说，“吴老师跟我说过你，我不好罚他的学生。”又叫我坐下。
我只好为了吴老师狠狠地扑到学习上。虽然他的课我仍然在挂科状态，师娘还是请我去吃饭。
我每回都不想去，但想想去年年夜饭是这样过的：和他们小孩子玩，长辈们也不问功课，一点压力也没有。便去。
“你问问他们我可不可以去。”谢文清选了几门跟我一样的课。我们混着几乎把一天里所有的课都上了。
“你去干什么？人家小孩子喜欢我，他们又不认识你。”带他，有点拖家带口的，我有点不好意思。
“会认识的。”谢文清坚定说。
我停下来笑着看他，他就脸红了，轻轻咳一声。
他小声说，“别看了……”
我也羞涩了，“嗯……走吧走吧……”
两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默默往教室里去。一推门，就被眼前景象吓住了，同学们都围在一起，有人在疯狂擦黑板，教室里满地的白色纸张……
我的事？
我的视线去找锦遥，结果我看见她垂头冰冷地坐在那里，虽然慧君在搂着她，她仍然一个人，遗世独立一般……
“锦遥！”我心慌地推开人群过去，“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看我，脸上已经布满了泪痕，那视线，就像一把刀一样，我心猛地一揪。
完了！
我抢过一张纸一看，剪纸报贴着的，果然是她的事，她跟我一个人说过的事！
思则进来，气喘吁吁地扑过来，用气声说，“没事，大家都没在意，下去的时候，校园里打扫卫生的同学已经收集送去打印室碾碎了。”
我气血一下子涌上来。
锦遥的眼神变得十分无助脆弱，似乎在说：你满意了？
我扭头，看见默哀的人群。大家都很悲痛，才几天？一连知道了两个悲惨的故事。赵云蘅倚着桌子，一双眼晴无情地望着我。
是他干的！
我只能这么想。我过去质问他，“是不是你？”
他沧桑问，“是又怎么样？”
“为什么？为什么！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疯了？”我拿书打他，同学们都来拦。
路云中说，“是我。”
我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我该打我自己的。但我一拳又一拳打在他身上，他也不还手。
老师冲进来，把我们分开，我坐在地上看着路云中脸上的红印。
突然有些不知道身处何地，然而立刻想起来：我负了许多人。
自觉非常后悔。
不该打人，不该听那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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