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危险的念头犹如雨后春笋在脑中萌芽，这样一个明白人死在这里，未免有些可惜。
它刚出现，便被她毫不留情地掐断。
她不能心软，也不能动容，她没有后路可走，能做的只有不停地往前跑。
到达山顶时，她猛然转过身灰气骤然释放，眼看着就要穿过樵夫的身体。一个身影却蓦地扑了过来，生死一线之间推开了樵夫，灰气径直贯穿她的胸口。
“阿姐！”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大喊，扔下吓得不轻的樵夫，她踉跄着走了两步，跪倒在姐姐面前。
她伸出手，想要堵住姐姐的伤口，可是鲜血犹如喷薄而出的岩浆，染红了她的双手，还是在不停地流。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救他？”
她丢了魂似的说“只要吃了他，修为大涨也不是问题，阿姐你为何要护着他？！即便搭上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一个和你毫无关系的人吗？！”
她不理解姐姐的行为，只是抱着她逐渐冰冷的尸体，颤抖地问。
姐姐为她擦去眼泪，气若游丝地说“知恩图报的道理我们虽然是妖怪，却也要懂。桃儿，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明明有世间绝顶的相貌，而且以你的聪明和坚韧的性子，哪里都容得下你。你却把大好的光阴都浪费在如何让那些不忠贞的男人付出代价，太不值得了。你总想爬得更高，走得更远，可是我只看到你活得太累了。在王府的日子就过得谨小慎微，就算是当了皇后也要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身份，不能做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
“男子不全都是父亲这样的，也不全都是皇帝那样的，放下吧，妹妹，我不愿意在看你这个样子了......”
…
“而你还是杀了那个樵夫，不然你身上的煞气不会这么重。”
聂声玉讽刺地说“你违背了你姐姐的意愿，也抛弃了身为半个人的底线。”
“他该死。”华桃笑出声来“我最后的一丝善良原来由阿姐保管，可是现在她却死了。
“阿姐是为了他死的，他凭什么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我的来意也很简单，用我的命，换我姐姐的生。”
挽湖看着她，发自肺腑地说“那皇帝说的没错，你的确是个彻头彻尾的恶女。”
华桃微微一笑，国色芳华“这个形容我受之不武，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谷雨不同意挽湖的说法，小声道“可你不还是要用自己的命，来换姐姐的重生。”
华桃面不改色地说“正如堂主所说，我是个从里到外都烂透了的人，可我姐姐不是，她连血都没见过，鸡都没杀过一只。”
挽湖看着她，语气平静地陈述“你早就知道自己活不成，才来这儿找我的。”
华桃无意隐瞒，点了点头，神态自若地靠在椅子上“我这些年做的这些事，与你们的规矩背道而驰，也必定惹怒了天界的那些道貌岸然的神仙。所以你们绝对不会放过我，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我用我的命和你们做交易，是你们亏本了。”
挽湖丢给她一张纸，淡淡道“写好了就给轻絮，她会带给我的。”话罢，起身向外走去。
轻絮则尽职尽责地做好善后工作，朝华桃躬身点头“明天一早就能炼制好，今日贵妃娘娘就现在府上留宿吧。”
第二日，挽湖将了夙放到华桃手中，道“吃下去你就死了，你姐姐活。如果你不吃，在这里等着或许还能活一阵子。”
华桃看了她一眼，笑了“堂主，我记得你们的规矩之一就是不能对顾客产生同情吧，不然就没办法死心塌地地给阎罗王干活，而且也会干扰您本身的判断。”
“自然。”挽湖点了点头。
华桃欠身，笑道“堂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还是不用了。”
她抬头看了看由于被乌云遮住，朦朦胧胧的太阳，轻声道“我不后悔这些年我的所作所为，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选，选择屠尽莹河村，选择嫁给皇帝，选择杀死那个樵夫。”
“我所珍视在乎的，从始至终，只有我阿姐一个人。”
…
转眼之间已然到了初春，六七只白色水鸟掠过湖面，再次腾空时抖动翅膀，震落上面沾到的水珠。
碧空如洗，水天相映，朵朵白云画儿似的点缀在碧绿的湖水上。
谷雨拉过木头人似的站在门口站岗的轻絮，兴高采烈地问道“春天到了，出去放风筝吗？”
轻絮眨了眨眼，一板一眼地回答道“挽湖姐姐没让我去。”
谷雨神秘一笑“我偷偷带着你去。”
“聂声玉已经答应了，就算被发现也是我们三个一起挨骂，你担心什么？”
轻絮摇了摇头，斩钉截铁“不行，我答应挽湖姐姐了，就不能食言。”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呢？”谷雨有些生气，但看她认真的样子也无可奈何。
正在谷雨和轻絮僵持之时，挽湖推开门走出来，看见气氛古怪的二人莫名其妙。
她扭头询问谷雨“你有事吗？”
谷雨嘻嘻一笑，倒也不觉得尴尬，挽住了挽湖的胳膊“挽湖姐姐，我们想带着轻絮一起放风筝去，你要不要来啊？”
挽湖问“你想让我去吗？”
谷雨瞪大了眼睛“您看看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能来小的的风筝蓬荜生辉啊。”
轻絮皱起眉头，蓬荜生辉是这么用的吗？算了不管了，专业不对口，何必为难自己。
聂声玉看到挽湖过来也不觉得意外，四个人就这样出了城，朝郊外的枫叶湖去了。
秋天早就过去，枫叶湖最为出名的枫叶还没冒头，只有光秃秃的树杈子纵横交错。风倒是挺大，幸好几个姑娘都提前弄好了头发，不然指定是一副群魔乱舞的场景。
在几个人轮流溜了一圈之后，最为敏感的挽湖发现了不对劲。
她先是将撒欢的人都叫回来，然后斟酌着开口“你们有没有发现越来越冷了？”
谷雨“是啊，但是春天刚到风又大，冷一点不是正常的吗？”
轻絮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神色也凝重起来“确实，但不是冷气，是鬼气。”
聂声玉虽然是凡人之身，但架不住浑身都是稀奇古怪的法宝。他再次掏出寻找怨灵的法器，这一回上面的指针直指枫叶湖。
谷雨咽了口唾沫，问道“里面有东西吗？”
“嗯。”挽湖和聂声玉对视一眼，同时沉声道“水鬼。”
轻絮摸了摸腰间的刀，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下河把他捞上来吗？”
聂声玉笑道“不用这么麻烦，等他自己上来就好。”
话音刚落他就自顾自地走过去蹲在河边，一双眼睛紧盯着湖面，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眸子显露出几分锐利来。
谷雨碰了碰挽湖的胳膊，问道“水鬼是什么啊？”
挽湖解释道“水鬼，就是溺死在河里的人，他们永生永世困在湖底，只有把一个活人拉下水，成为新的水鬼，他们才能去往地府投胎转世。”
谷雨问“那被拉下去的人，岂不是成了替死鬼？”
挽湖语塞，半晌才说“可以这么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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