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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蝴蝶

陆师傅浑浊的老眼扫过图纸,起初是不以为然,渐渐地,那黯淡的眼神里透出一丝讶异的光。“这莲…有点意思。”他用布满老茧的手指点了点“风骨莲”那刚硬的线条,“不像那些软趴趴的样子货。”

诚意和这从未见过的、带着“筋骨”的纹样,最终打动了老人。

陆师傅回来了。

紧接着,染匠陈阿婆、挑花工李婶……一个个熟悉又苍老的身影,被凌振华和婉清用诚意和那两张与众不同的草图,重新请回了这间曾经辉煌、如今破败的织锦坊。老旧的木织机被重新擦拭、上油,发出嘎吱嘎吱、如同老人叹息般的声响,艰难地复活了。

凌振华一头扎进织坊。他不再是那个只懂弦索的艺人,虚心向陆师傅请教如何辨别生丝熟丝的优劣,如何看懂复杂的花本(提花织机的程序),如何在织机出现故障时寻找症结。

手指很快被粗糙的丝线磨出了新的水泡,挑破后结成厚厚的茧子。他常常弄得满身灰尘,袖口沾着机油和丝絮。

婉清则几乎住在了染坊。她要为“云水韵”找到最能表现“清冷夜雨”意境的蓝与白。

靛青太沉,月白太飘,她一遍遍试验,调整染料的配比、浸染的时间、晾晒的温度。染缸旁废弃的色样小布条堆成了小山。

同样,“风骨莲”要表现“金石顿挫”中的刚柔并济,深青的底色要沉郁如铁,粉白的莲花却要柔中带刚,不能显得轻浮。她熬红了眼睛,双手被各色染料染得斑驳,围裙上沾满了洗不掉的色块。

夜晚的库房成了他们的据点。马灯下,两人疲惫不堪。婉清揉着酸痛的手腕,凌振华看着账册上依旧刺眼的赤字,眉头紧锁。沉默片刻,他清了清沙哑的嗓子,轻轻哼起了一段《白蛇传·赏中秋》里许仙欢快的唱腔。

不成调,甚至有些走音,但那久违的、带着点笨拙的弦歌味道,却像一缕暖风,驱散了婉清心头的疲惫和阴霾。

她笑了,从染缸旁捡起一小缕刚刚调试成功的、泛着温润光泽的“云水韵”丝线,灵巧地编成一个小小的如意结,轻轻放在他摊开的账册上。

昏黄的灯光下,那抹清冷的蓝色,像黑暗里悄然升起的一颗星。

寒冬腊月,夜风凛冽如刀。织锦坊破旧的小院里,积雪尚未化尽,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幽幽的白光。库房的门被猛地推开,陆师傅手里捧着一块刚下机的缎子,激动得声音都在抖:“成了!东家!林姑娘!‘云水韵’…成了!”

凌振华和婉清几乎是扑了过去。那是一块米白底色的绸缎,在昏黄的库房灯光下,还看不出全貌。凌振华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柔软的织物。他屏住呼吸,指尖一寸寸抚过丝面。

深青色的纹路如同凝固的水波,又似流动的墨痕,在指尖下传递出一种奇异的韵律感,仿佛能听到《莺莺操琴》中那幽咽婉转的弦音在丝线间流淌!那冰冷的丝面,此刻竟带着生命的温度,灼烫着他的指尖,直抵心窝深处——他丢失的弦音,竟以另一种方式,在指腹下复活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冲上头顶。他捧着那块珍贵的“云水韵”小样,大步冲出库房,来到清冷的院子里。寒风瞬间卷走了身上的暖意,月光如水银泻地,毫无保留地洒落下来,照亮了他手中捧着的丝绸。

在皎洁的月光下,那“云水韵”骤然焕发出惊人的美!米白的底色温润如玉,深青的纹路如同月下流淌的清溪,泛着幽幽的光泽,水波般的韵律在丝面上无声地流动、荡漾。

一种清冷、孤高又充满灵性的美感扑面而来。

凌振华凝视着这新生的瑰宝,胸膛剧烈起伏。

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仿佛要将这月色和丝绸的灵气都吸入肺腑。

然后,他微微扬起下颌,对着清寒的夜空,对着那轮皎洁的孤月,用他那许久未曾亮开、带着沙哑却依旧清越的嗓音,清唱起了《莺莺操琴》开篇那悠扬婉转的过门:

“香莲碧水动风凉,水动风凉夏日长……”

没有三弦伴奏,只有他清冷的嗓音在寒夜中孤寂地回荡,与他手中月光下流淌着无声韵律的丝绸交相辉映。呼出的气息化作团团白雾,消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林婉清倚在库房的门框上,静静地看着院中这一幕。

月光勾勒着他挺拔而孤独的身影,照亮了他专注吟唱时微微扬起的下颌线条。

寒风卷起他单薄的衣角,他却浑然不觉,仿佛整个灵魂都沉浸在与这月光、这丝绸、这失而复得的艺术之魂的共鸣里。

看着看着,泪水毫无预兆地盈满了婉清的眼眶。

那不是悲伤的泪,是看着自己倾注心血、与爱人共同孕育的艺术生命终于艰难诞生的巨大满足与感动。

她嘴角弯起,无声地笑了,泪水却顺着冰凉的脸颊悄然滑落。这一刻,新生的何止是丝绸?是他们被现实重压却未曾熄灭的热爱,是他们风雨同舟的爱情,是他们渺茫却终于破土而出的希望!

寒夜寂静,唯有那不成调的清唱,微弱却无比坚韧地流淌着,如同暗夜里悄然涌动的新生暖流。

那块在月光下诞生的“云水韵”小样,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凌振华和婉清心中更大的涟漪。他们给这新生的血脉取名“云水织”。

产品定位清晰:不做大宗廉价货,专攻蕴含吴地文化故事与评弹艺术灵魂的高端文创——书衣、茶席、案头屏风、特色丝巾、线装笔记本的封面……每一件,都应是可触摸、可使用的艺术品。

然而,理想丰满,现实骨感。第一批精心制作的样品——几条“云水韵”丝巾、几方“风骨莲”茶席、几本用特制纹样纸做封面的手札——被凌振华装在干净的藤箱里,开始了他一家家店铺的拜访推销之路。

“纹样?是有点特别,不过太素净了,怕卖不动啊。”

“评弹故事?故事能当饭吃?顾客认的是牌子,是热闹花样!”

“价格这么高?成本都收不回来吧?走走走,别耽误我做生意!”

……

冷眼、推拒、敷衍,甚至毫不客气的逐客令。凌振华穿着半旧的灰色长衫,抱着越来越沉的藤箱,走在苏城冬日湿冷的街巷里。

一次次满怀希望地进去,又一次次带着更深的疲惫和失落出来。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他脊背依旧挺直,但眼底的血丝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色却越来越浓。有次在一家绸缎庄门口被掌柜奚落得狠了,他默默转身,走到巷子拐角无人的地方,才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蹲下,将脸深深埋进臂弯,肩膀无声地耸动了几下。

藤箱里的丝巾一角露出来,在寒风中微微颤动,像一只折翼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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