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无涯与他相顾无言泪千行。
主要不是因为怀念,不是因为他想起什么了。
而是因为大庭广众之下来上这么一遭,他想偷溜都难。
“云师兄的师父,那不就是……”登记弟子察觉不对,那蛮横师兄更是悚然一惊。
登记弟子的手下意识伸进袖袍,颤抖着在通缉令上摩挲了一番。
天降横财的喜悦和死到临头的恐惧同时涌上心头。
“这位仙长,您认错了吧。”小泥猴子瞅瞅这气氛,又瞧瞧云无涯的眼色,急忙拽了拽云无涯的衣角,在旁边蹦跳几下吸引注意,“咱爷孙俩都是普通人,怎么会是啥宗主?”
“叫大师兄就好。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见外。”云涧的态度一下从温和的疏离变成了亲切万分,甚至带着些诡异的和蔼与慈祥,仿佛只要这声大师兄喊了,他就会把小泥猴子宠上天似的。
很诡异啊。云无涯心想,大庭广众下衣袂翩翩的仙人拽着满脸泥的老头,泪汪汪地喊师父,眼里全是掩盖不住的孺慕和眷恋。
“抱歉,是我一时失态。老先生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云涧想起这不是叙旧的场合,歉然道。
表面上毫无破绽,但云无涯知道他在说谎。因为对方在他手心轻轻地按了按,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呼……”那蛮横师兄也舒了口气。还好不是那个人,要真是,得罪了那个人,他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剑尊云无涯何人不知?
据传他本名旺财,九族皆为魔修所灭,流落街头当乞丐;后随和尚化缘,才改名无涯。
十岁出头入第一大派沧溟,自个儿往少年英才榜榜首顶上写了“旺财”两字,害得百晓堂一顿好找,愣是没找出“旺财”是谁家少侠。
后来他果真夺得少年英才榜魁首。
再后来,沧溟遭魔门血洗一朝倾覆。云无涯被掳,了无音讯。
两年后,他却莫名其妙地再次出现,仅凭一人一剑打上风云宴,迎战天下豪杰。
这一战打了七天七夜,各路高手轮番上阵,三招之内,竟无人能敌。
有道是“十载风云付杯盏,龙争虎斗一席尊”,这风云宴不单是仙盟众人喝酒寒暄、溜须拍马、比武论剑之时,更是论定江湖势力格局坐序之日。
若是大门派高手拔得头筹,无人敢有异议。
可他云无涯背后的沧溟派早被血洗,门生都没剩下几个。
他就这么顶着众人各异的目光,挥袍坐上风云巅席位。
“还有谁不服?”他问。
不服的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眼歪嘴斜了。
众人虽是不忿,却再也没敢上前挑战。
风云论剑延续近千年,维持了一代又一代江湖势力的平衡,无人敢做出头鸟推翻旧规、打破平衡。于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吭声,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在风云巅之上喝完了一坛酒。
“既然都没意见,即日起,沧溟便还是天下第一宗。”
那坛酒他自上擂台时就带着,非但没被打碎,甚至没撒出来一星半点。
那年他十八。
几年过去,他也确实让不服的众人都闭上了嘴。重振沧溟、组织仙盟、厉兵秣马、边疆修阵,针对魔门弱处重订战略、调整布防。他成功扭转了千百年来魔域对人的倾轧。达成了一时的平衡,一手缔造太平盛世。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为了减少无谓的伤亡,云无涯与大天魔相约风云巅决战,最终两败俱伤,自此双双下落不明。
沧溟派副宗主谢惊澜带回昏迷不醒的云无涯时,仙盟中人都还十分欣喜,认为盟主回来了,可以率领他们剿灭魔门。
谁知带回来的这人满身酒气披头散发、行为举止疯疯癫癫,一醒来就以缚着他的铁链重伤数名顶尖修士。
谢惊澜对内情缄口不言,只是沧溟后山多了一个禁地,禁地立了块碑,上书“永镇魔渊”。
再后来,禁地出现过三次异动。
第一次,数百里外的一座城,满城黑雨,城中人顷刻间化作数十万白骨。
第二次,一个偏远小国举国化作血池。
第三次,天下妖魔作祟,家家户户闭门不出,人眼所及之处,皆可见百鬼夜行。
各派都坐不住了,声讨沧溟派,要谢惊澜交出“灾星”、“魔头”云无涯。
“剑尊”的名号,也渐渐被“魔头”代替。
谢惊澜也不知怎的,坚称此事有隐情,并非众人所想这般,但其中内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当然没人肯信他。
各门派早已蠢蠢欲动,想要借此机会铲除沧溟派。
于是大大小小数十个门派围死了苍渊和断剑峡,堵住了沧溟派所有通外外界的路,逼迫谢惊澜在众人面前手刃云无涯。
谢惊澜沉默,宣布遣散弟子,门派内所有人再与沧溟无任何纠葛,所有责任由他一人承担。
许多弟子不愿离开,誓与宗门共进退。
众门派死咬不放,步步紧逼,竟是要先杀谢惊澜、再闯禁地。
就在这时,禁地第四次异动出现了。
所有亲历者都对此事讳莫如深。
当然——也没剩下多少亲历者。
那日,沧溟后山禁地炸毁,云无涯下落不明。
又三年,各门派总算过上了最安心的一天,云无涯功不可没。
因为他的魂灯灭了。
听完这段话本一般的故事,云无涯默了。
更让他沉默的是这位名为木曲的医修把脉后说出的话:“十六岁的魂,三十岁的骨龄,百来岁的脉象和身体。如果不是你还活蹦乱跳着,我肯定会认为你已经死了。”
好消息,我不是老头。云无涯心想。坏消息,我和老头没两样。
医修看他的眼神就仿佛在看骨灰掀开骨灰盒凝聚成了人形,又或者千年僵尸从泥里爬出来笑容灿烂地打招呼,再或是随便划了几百笔的灵符竟然自己合理地运转起来。
简而言之,医道奇迹。
“很严重吗?”云无涯有些忐忑。
医修说:“心脉尽断,命不久矣。”
云无涯松了口气:“这我知道。”
医修说:“灵根已毁,灵气淤塞。”
云无涯觉得有点麻烦,但还能承受:“嗯嗯。”
医修说:“魂飞魄散,强行拼的。”
云无涯:“哦哦。”
云无涯:“啥?”
云无涯:“这也能拼?”
云涧听到前几句,眼中晦暗不明,听到这句更是抿了抿嘴。
他摸摸藏在袖口里的剑穗,又紧紧攥住。那是云无涯曾给他买的。不知怎的,云涧并没有将剑穗绑在剑上,而是随身携带着,每当心中不安时,就习惯把玩几下。
云涧的目光下意识地寻向云无涯,以确认他的存在,仿佛寻找归属一般。却在与云无涯目光交接时,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移开视线,嘴唇无声地张了张。
云无涯在心里嘿了一声,想着小徒弟就是容易一惊一乍。
他哄小孩儿似地拍拍云涧紧绷的手背,云涧下意识地松了松手。云无涯的手指极其自然地向下一探,食指和中指仿佛随意掠过云涧的袖边。
云涧只觉手中一空,下意识地抬起头,就见到云无涯抛着剑穗,得意洋洋地冲他笑。
云涧一怔,嘴角的紧绷也化为了释然的笑。
他还在,正安安稳稳地在自己眼前。
云无涯往座位上一靠,翘起二郎腿,对医修说:“说话要看实际——你莫唬我。要是魂飞魄散还能随便拼回来再捏成个人,世上早没死人了。”
医修点点头:“确实。”
云无涯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然后缓缓消失:“……什么意思?”
“所以不是‘随便拼回来’,想必是付出一定代价的。如此倒转乾坤、违逆天道之术,只怕一两条人命都不够。”
云无涯全身的血液瞬间凉透:“这是很阴毒的术法?”他不免想起方才听到的故事,可千万别让他知道自己是以一城甚至一国人命为代价救回来的,否则他现在就撞死。
他求助地看向云涧,云涧无比认真地摇了摇头,他才心下稍安。
“也不一定是以命换命,说不定有别的方式,只是我还想不出来。”医修想了想,“如果是剑尊那等渡劫期半步登仙的大能出手救人,说不定做得到。不过,代价定不会小。”
云无涯看向医修,行了一礼,语气变得平静而认真:“你既能看透,能否告诉我,这笔债我该去向谁还?或者说……我这条命,现在究竟是谁的?”
“不知道。我只是药毒谷的客卿,受谢宗主之邀、圣手之命前来,没甚大的本事。”医修已经掏出纸笔在配药方,顺口道,“圣手说不定能看得出来。”
她干脆利落地把药方往桌上一放,起身道:“按时服下此帖,可保你一年性命。一年以后听天由命,说不定会暴毙而亡。”
这是药方?
云无涯自上而下扫了一眼那张纸,心下疑惑,怎么全是毒物。他又重新观察了一下药材作用之间的联系,这才恍然。
以毒入医,当真是好手段。看来这医修并非等闲之辈,且多半与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诶——”一声拖长的,带着些笑意的呼唤脱口而出,云无涯起身,看似随意地向前踏了半步,不着痕迹地拦住医修,“你说受圣手之命来的,她还好吗?为何不亲自来见我。”
云无涯早已从云涧口中得知,药毒谷这一代圣手便是萧鸣玉,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
不过现在应该叫未婚夫了。
管他男还是女、夫还是妻,终归是自小一起习武练功长大的。遭逢巨变,一醒来便是十多年后,云无涯不知为何很想见见青梅竹马的挚友。
别的帐,见面再算。
云涧抿了抿下唇,低垂着一双狐狸眼,突然轻声开口道:“萧公子真是好,药毒谷医术举世无双。可惜我人微言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前辈身旁着急。都怪我没用。”
云无涯知他话里有话,噗嗤一乐,有些戏谑地道:“谁说你干着急了?”
他捂住胸口,假装痛苦不堪:“我正内伤发作,看某人这两日唉声叹气、愁眉苦脸、叽叽咕咕,一会儿劝我别喝酒,一会儿劝我早睡。”说到这,他皱眉做出一副夸张表情,随即又笑起来,“别说,比和尚念经还管用,愣是把我唠晕乎,想不起来痛了。”
话音未落,许是气息微岔,云无涯忽然察觉一丝钻心的疼窜上心尖。但他用调侃的笑掩饰过去。
医修看不下去了,插嘴道:“萧楼主一切都好。几日后他会在药毒谷设宴,为少楼主庆祝成年礼,届时你可前去药毒谷向他寻求帮助。”
医修方才离开,云无涯合上门,满脸震惊地问云涧:“少楼主?成年礼?十多年过去,萧师姐连孩子都有了?”
云无涯的语气轻飘飘的,看似只有震惊。云涧却敏锐地观察到他摸了摸悬在腰间的酒葫芦。那是他心情不佳时的习惯性动作,云涧的小动作正是耳濡目染,从他这里模仿来的。
云涧曾好奇过为何他会有这样的习惯。
后来才听云无涯偶然提起,酒葫芦上刻着老和尚曾经赠他的一句话:天地无涯。
至于背后的故事,云无涯没多说,他也没再问。
“不是他的孩子。”云涧边说,一边观察着云无涯的神色,果然看见云无涯放松了些,他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是唐家人。”
“可萧唐两家不是……”十几年前云无涯便知,药毒谷的“生死无常楼”由擅长医术的萧家、擅长毒术的唐家主掌,名义上是同宗派,实际上两家早有龃龉、内隙丛生。
“这些年他作为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不修武道,光凭医术能稳坐楼主之位,靠的自然不止是江湖朋友相助。”云涧解释道,“他膝下无子,收唐灵枢唐大小姐为徒,立继承人,为的就是稳住唐家,震慑外界;而治病救人换‘一个人情’,笼络江湖豪杰,则是牵制唐家。”
“一招险棋。”云无涯评价道。
“是险。”云涧点点头,“不过唐大小姐对他这个师父颇为敬重爱戴,若是来日继承楼主之位,他也算多了条后路。”
“说到徒弟——小猴儿呢?”云无涯想起小泥猴子,“怎么今日不见他。”
“在学堂上课呢。”云涧说。
小泥猴子正在听启蒙课,过了考核才能正式拜师入宗门。不过他在来时的路上和云涧争风吃醋,早已未经宗门知晓偷偷拜入云无涯门下。
云无涯眼睛一亮:“这等热闹怎么少得了我!”
他和云涧一同来到学堂,不过云涧是从前门打了招呼走进去的,他则猫着腰躲在后墙外看热闹。
云无涯从窗边探出头看,讲课之人并非想象中那般锐气逼人的武学宗师模样,反而更像凡人地界的山村塾师。年逾七旬,鬓角已染霜雪,面容清癯,眼角带着点常年含笑留下的细纹。整个人看上去温和而沉静。
我们当年怎么没这福气。云无涯心想。当年的启蒙先生古板又暴躁,忒没意思。
“你们来这,修的是什么?”前辈问在座的门生。
“我知道,是扎实地修好本门心法,积蓄深厚的内力。”一个小胖子举起手回答,“我爹娘说,内力才是修行的根本,招式多么花哨都是外在的。哪怕是天底下公认武功最厉害的剑尊,也曾经败给内力深厚、无招胜有招的酩酊楼二楼主!”
“不,是运用更巧的武林秘技。”有人反驳,“内力是死的,秘技却是内力的活用。我听说昔日剑尊杀上风云宴,靠的就是天下无双的自创武林秘技——镇煞禁术和渡厄剑法!”
“那又怎样,还不是败给二楼主了。最后还疯疯癫癫不知去向。”
“你那么崇拜酩酊楼二楼主,去拜在酩酊楼门下啊!来什么沧溟派!”
天下势力“生死梦”三楼超然居上,九门局中,分据十五座城池,其他小门派则是纷纷杂杂,隶属于九门。我要能入三楼,还来什么劳什子九门。小胖子在心里嘀咕,终究不敢说出来,只得悻悻然坐下。
云无涯抽抽嘴角,没想到还能有自己的戏份。
前辈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嗯…云涧你说。”
云涧单独和云无涯相处时就没个正经模样,这会儿倒是恢复了人前的清雅温润,他缓步走到台前:“修行的路便是寻其道,守其真,千劫方证道心固。”
众人一头雾水。
云无涯乐了,云涧装模作样时说出来的话都文邹邹的不似人话,听得懂才有鬼。
有个少年思来想去,大胆发言:“我修行是为了当天下第一,受千万人景仰,这算不算道?”
云无涯轻笑一声。
“你倒诚实,”前辈也笑了,“若某日你突然意识到自己永远也当不了第一,比方说人至暮年经脉尽断,于是心灰意冷,此时你还会将天下第一视为自己的‘道’吗?”
云无涯怎么听怎么觉得这个“人至暮年,经脉尽断”的境遇略有些熟悉。总不能是在点他吧。
他原本吊儿郎当的动作忽而有了一瞬间的僵硬。
少年纠结了起来,许久没有回答。
“若是我,应当……不会。”一直没开口的小泥猴子此时思索着出了声。
“为何?”
小泥猴子挠挠头,用自己的生存经验判断:“我见过被萝卜吊着拉磨的驴,它想要的也是萝卜,不是脚底下的路。萝卜是得不到的,那不白瞎了么?它总得看看路是不是自个儿该走的,是不是自个儿真正想走的。”
“这萝卜便是妄念,这世间诸多起念皆是妄念。”前辈赞许地点点头。
云无涯“啧”了一声。
前辈又问:“若有一人,为天下第一而不惜与敌手同归于尽,最终以命相证,自己的武学无人能敌,算不算道?”
小泥猴子鼓着勇气说:“也不算。”
前辈欣慰:“何以见得?”
小泥猴子:“你既然都问了,肯定不算。”
在座门生没忍住笑成了一片。
前辈无奈地摇摇头:“过刚易折,执则生妄。这不惜一切的,便是执念。
“破其妄,斩其执,脱离‘我执’,方能见大道。”
听到同归于尽、以命相证时,云涧目不转睛地看着云无涯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两个例子,一个求不得,一个执念深。
魔是灭不尽的,他还拼死一搏,魂飞魄散。
例子实属虚构,但指桑骂槐之意甚浓,云无涯总算待不住了。
他撕下袖口一块布做面罩,翻身上窗,坐在窗沿上大咧咧地说:“什么你执我执,大道小道,讲得云里雾里误人子弟,我看全是不战而退的借口!全是这想法,修界早被魔域给灭了。
“超脱世外是道,执念就该斩断,你定的?
“所谓仙人,抛下七情六欲凡俗执念是悠然自得了,可还记得自己是谁!”
云涧见他蹦了出来,传音道:“前辈,这是教您那一代的启蒙先生。”
“啥?”云无涯猛一怔,才想起已经是十多年后,再看看老师,从当年脾气火爆、满头黑发变成如今模样,实在是没认出来。
云涧又道:“您是他最后悔教过的弟子。”
云无涯心中不禁有些五味杂陈。
这些年沧溟派有许多波折是他不曾亲见的,听来也觉得凶险万分。得知有故人安好,便是一件好事。
“你这般执拗,如何摆脱尘世诸苦,得道飞升?”先生竟然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可见自古教书先生的脾气,有一部分取决于学生的顽性:“如此殉道,殉的也不过是己身的狂悖。终会走火入魔,堕入酆都炼狱!”
好熟悉!云无涯不生气了,反倒有几分他乡遇故知的回味。
他笑嘻嘻地说:“那便不飞升。”
云无涯看着启蒙先生,没留意云涧眸中闪过的一丝痛色。
启蒙先生听罢,怒意化为了沉痛,他半晌才说出一句:“世道艰辛。”
云无涯道:“正因世道艰辛。”
小泥猴子听完启蒙先生和云无涯的对话,则是辗转反侧,一整晚没睡着。
小泥猴子和云无涯在宗门里登记的是祖孙,住在一间屋。
“师父,当仙人一定要有自己的道吗?”深更半夜,小泥猴子未眠,料云无涯亦未寝,鬼一样地“刷”一下转身,问云无涯。
“我怎么知道,”云无涯睡眼惺忪,“我就一街边流浪的糟老头子。”
小泥猴子不信,他是见云无涯发狂救人时武功高强,才跟随着他的。看到云涧的态度,更肯定了云无涯定是隐世不出的前辈高人。
“我不想当大侠,也没啥愿望。有吃有喝就挺好。”小泥猴子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惆怅,“过一天是一天,没想过太远。”
“没事儿,你自己走自己的路,不必去看别人。”云无涯困意十足地用力摆摆手,边打哈欠边道,“咋过不是过。”
咋过不是过。
多年前,老和尚听云无涯讲完身世和愿望时,曾对他说:“心执于相,便看不清前路;执于仇恨,便看不清自己。你当记得,天地无涯。”
云无涯咬紧牙关:“魔不灭,此恨不休!”
魔域一日不灭,他心头便一日难安。他活着就为这一件事。
老和尚无声地笑笑:“那你记好——有些缘数由不得人,便任它来,任它过去。”
那时他怎料得到自己还能有被称为魔头的一天?
云无涯想了想,对小泥猴子又补充一句:“不过你是天灵根,很多事或许由不得你。”
小泥猴子若有所思,许久锤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
次日,天刚蒙蒙亮,云无涯一睁眼就被吓得够呛。
云涧正坐在他床头,直勾勾看着他。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