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训练馆还笼罩在朦胧的晨雾中。王楚钦站在球台前，右手握拍的姿势略显生疏，球拍在他掌心转动了两圈才找到熟悉的握感。五个月零十七天——这是他职业生涯被迫中断的最长时间。
"先来几个简单的。"孙颖莎站在球网对面，抛起一个白色小球。她的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梢在晨光中泛着金色的光晕。
乒乓球划出一道平缓的弧线。王楚钦挥拍迎击，却在触球瞬间感到右肩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球偏离轨道，撞在球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疼？"孙颖莎立刻小跑过来，手指已经下意识要触碰他的肩膀，又在半空停住。
王楚钦转了转右肩，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没事，肌肉记忆有点生疏。"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再来。"
孙颖莎咬了咬下唇，从口袋里掏出一卷肌效贴："先贴上。李医生说刚开始要循序渐进。"
她踮起脚尖，熟练地将肌效贴贴在王楚钦肩关节周围。指尖划过皮肤时，她能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线条和微微升高的体温。柑橘混着薄荷的气息从他领口飘出，是今早她特意放在他浴室的那款沐浴露。
"好了。"孙颖莎退后两步，突然伸手戳了戳王楚钦的脸颊，"笑一个嘛，王大头。第一天回来就板着脸。"
王楚钦捉住她作乱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小不点，胆子肥了啊。"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噼啪作响。孙颖莎红着脸抽回手，转身跑回球台对面："这次慢一点，注意动作标准。"
接下来的半小时，训练馆里只有乒乓球规律的撞击声。王楚钦的动作逐渐流畅，但孙颖莎敏锐地发现，每当需要大角度侧身时，他的右肩仍会有一瞬间的迟疑。
"休息一下吧。"她递上毛巾和水瓶，"已经比预期好多了。"
王楚钦接过水瓶，仰头喝水时喉结上下滚动。汗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锁骨处汇成一小片水洼。孙颖莎慌忙移开视线，假装整理球拍套。
"下午的体能测试，教练说我可以延后。"王楚钦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甘，"但我想试试。"
孙颖莎猛地抬头："不行！李医生明确说过——"
"我知道风险。"王楚钦打断她，眼神坚定得像淬了火的钢，"奥运积分赛只剩三个月了，我没时间慢慢来。"
阳光穿过窗户，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孙颖莎突然想起半年前病床上那个虚弱的身影，胸口一阵发紧。她深吸一口气，踮起脚将王楚钦的帽檐往下压了压："那至少让我当你的测试监督员。"
王楚钦正要回答，训练馆大门被推开。张教练带着几个年轻队员走进来，看到他们时明显愣了一下："这么早？楚钦，感觉怎么样？"
"还行。"王楚钦活动了下肩膀，"下午我想参加基础体能测试。"
张教练皱眉："李医生知道吗？"
"我会控制强度。"王楚钦的语气不容置疑，"需要知道现在的真实状态。"
孙颖莎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却换来一个安抚的眼神。张教练最终叹了口气："行，但必须有人全程监督。颖莎，你负责记录数据。"
下午的体能测试室挤满了人。王楚钦的回归训练像一块磁石，吸引了大半个队伍的围观。他穿着黑色无袖训练服，右肩的肌效贴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第一项，核心力量测试。"体能教练宣布，"三十秒平板支撑，标准姿势。"
王楚钦俯身撑地，肩背肌肉绷出漂亮的线条。孙颖莎蹲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右肩。计时器跳到二十秒时，她注意到他的右手肘有细微的颤抖。
"可以了。"她小声说，"已经达标了。"
王楚钦摇摇头，坚持到计时结束才翻身坐起，胸口剧烈起伏。孙颖莎递上毛巾，指尖擦过他汗湿的手腕，感受到脉搏急促的跳动。
"第二项，折返跑。"
这项测试对肩部压力较小，王楚钦完成得相当漂亮。但到了第三项上肢力量测试时，问题再次出现——右臂拉力数据只有左臂的百分之七十。
"比我预想的好。"体能教练记录着数据，"但离比赛标准还差得远。"
王楚钦沉默地擦着汗，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孙颖莎知道他在想什么——奥运积分赛迫在眉睫，而他的身体还没准备好。
"最后一项，反应速度测试。"
电子屏幕上随机亮起光点，测试者需要以最快速度触碰相应位置。这是王楚钦的强项，受伤前他的记录在全队排名前三。
"开始！"
王楚钦全神贯注，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移动。灯光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阴影，汗水从太阳穴滑落，在下巴悬成晶莹的水滴。孙颖莎屏住呼吸，看着屏幕上不断刷新的分数——虽然比不上巅峰状态，但已经远超普通队员。
"反应神经没退化，很好。"体能教练拍拍王楚钦的肩膀，"上肢力量需要继续加强，但基础素质还在。"
测试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王楚钦坐在长凳上，盯着自己的右手出神。孙颖莎悄悄坐到他身边，递上一杯蛋白粉冲剂："喝点补充剂，我加了蜂蜜。"
王楚钦接过杯子，指尖相触的瞬间，他突然握住她的手："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孙颖莎鼻子一酸。她知道这声"谢谢"不仅是为了这杯饮料，更是为了这半年来每一次理疗陪伴、每一句鼓励、每一滴偷偷擦掉的眼泪。
"傻子。"她轻声说，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晚上加练？"
王楚钦挑眉："你确定？我可能会拖后腿。"
孙颖莎站起身，故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王大头同学，请认清现实——你现在是我的陪练。"她转身走向门口，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俏皮的弧度，"六点，老地方，迟到罚跑十圈！"
傍晚的训练馆比清晨热闹许多。几个二队队员正在加练，看到王楚钦和孙颖莎一起进来，交换了暧昧的眼神。孙颖莎假装没看见，耳朵却悄悄红了。
"先热身。"她扔给王楚钦一根弹力带，"重点拉伸右肩。"
王楚钦乖乖照做，像个听话的学生。阳光西斜，将他拉伸时的影子拉得很长，与孙颖莎的影子在地胶上重叠。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只有弹力带拉伸的声音和偶尔的指导声在空旷的场馆里回荡。
"今天测试时，"王楚钦突然开口，"我看到你记的数据了。"他转动右肩，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实话告诉我，照这个进度，赶上积分赛的可能性有多大？"
孙颖莎停下拉伸动作。夕阳透过窗户，在她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她走到王楚钦面前，双手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的眼睛："王楚钦，你记得我们第一次搭档比赛吗？"
王楚钦愣了一下："奥地利公开赛？"
"对，当时所有人都说我们没戏。"孙颖莎的眼睛在夕阳下闪闪发亮，"但我们赢了，记得吗？"她踮起脚，额头几乎抵上他的，"所以现在，我问你——相信我吗？"
王楚钦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伸手环住孙颖莎的腰，将她拉近："信。"
"那就别问可能性。"孙颖莎拍拍他的脸颊，"只管每天进步一点点。"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想起了初次见面时的场景。王楚钦低笑出声，突然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遵命，孙教练。"
孙颖莎像被烫到一样跳开，手忙脚乱地抓起球拍："开...开始训练！今天重点练反手转换！"
接下来的两周，训练馆成了他们的第二个家。清晨的体能恢复，午后的技术打磨，傍晚的战术配合——王楚钦像块干燥的海绵，疯狂吸收着所有训练。而孙颖莎则像台永动机，不知疲倦地陪在他身边。
"今天加练发球。"周五晚上，孙颖莎神秘兮兮地锁上训练馆的门，"我研究了个新招数。"
她从包里掏出一盒特制乒乓球——每个球上都用马克笔画了不同的符号。"模仿日本队的新发球，旋转轴心偏移了15度。"她演示着，"看，这样抛球时手腕内旋..."
王楚钦站在她身后，突然伸手覆在她握拍的手上："角度再大一点。"他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呼吸拂过她耳际，"像这样。"
孙颖莎的手腕在他的引导下调整角度，心跳快得像刚跑完百米冲刺。王楚钦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训练服传来，混合着汗水与松木的气息，让她头晕目眩。
"懂...懂了！"她结结巴巴地说，慌忙从他怀里钻出来，"我...我自己试试！"
王楚钦笑着退后，欣赏她手忙脚乱的样子。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为孙颖莎的轮廓镀上一层银边。她专注练习的背影娇小却坚韧，像株在岩石缝中顽强生长的小草。
"成功了！"几分钟后，孙颖莎兴奋地转身，眼睛亮得像星星，"你看那个侧旋！"
王楚钦没有看球，而是专注地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嗯，完美。"
夜深了，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蝉鸣声此起彼伏，夏夜的风带着淡淡的花香。孙颖莎突然停下脚步："大头，下周的队内选拔赛...你真的要参加？"
王楚钦点点头，眼神坚定："必须参加。只有正式比赛才能检验真实水平。"
"可是..."孙颖莎绞着手指，"万一..."
"没有万一。"王楚钦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我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倒在赛场上的王楚钦了。"他举起两人交握的手，在月光下轻轻晃了晃，"而且，现在我有秘密武器。"
孙颖莎红着脸嘟囔："谁是你的秘密武器..."
"世界排名第三的孙颖莎选手啊。"王楚钦坏笑着凑近，"怎么，不想认账？"
孙颖莎正要反驳，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她。王楚钦掏出手机，脸色瞬间凝重："教练的电话。"
"什么？现在？"孙颖莎惊讶地看着表——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王楚钦简短通话后挂断，眉头紧锁："日本队公布了奥运名单。混双组合换了人，不是水谷隼和伊藤美诚。"
"那是谁？"
"张本智和早田希娜。"王楚钦的声音低沉，"他们最近连胜六场国际赛，势头正猛。"
孙颖莎倒吸一口冷气——这对新组合以凶狠的快攻著称，正是王楚钦现在最怕遇到的打法类型。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紧紧依偎在一起。王楚钦突然转身，将孙颖莎拉进怀里："别担心。"他的声音在她发顶响起，"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孙颖莎在他胸前点点头，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这一刻，她无比确信——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只要他们并肩而立，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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