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消毒水气味刺鼻得让人头晕。孙颖莎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双手紧握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墙上的时钟显示凌晨三点，手术已经进行了五个小时。
"颖莎，你先回去休息吧。"张教练走过来，声音里满是疲惫，"有消息我马上通知你。"
孙颖莎摇摇头，固执地盯着手术室的门："我要等他出来。"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孙颖莎抬头，看见一个中年妇女快步走来，眉眼间与王楚钦有七分相似。
"阿姨..."孙颖莎慌忙站起来，喉咙发紧。
王妈妈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就是颖莎吧？楚钦经常提起你。"她的手掌温暖干燥，却止不住地颤抖，"医生怎么说？"
"还在手术..."孙颖莎的声音哽咽了，"医生说...是肩袖肌腱断裂..."
王妈妈的眼圈红了，但强忍着没掉泪："这孩子，从小就倔..."她拉着孙颖莎坐下，"他爸爸走得早，就剩下我们娘俩相依为命...乒乓球是他的命啊..."
孙颖莎的眼泪终于决堤。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王楚钦隐瞒伤情的经过，以及自己设计的那个"完美方案"。"都是我的错..."她痛苦地捂住脸，"如果我不提出那个方案..."
"傻孩子。"王妈妈轻轻搂住她，"楚钦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他不想让你担心，更不想让你自责。"
天蒙蒙亮时，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主刀医生走出来，脸上带着倦意却也有一丝欣慰："手术很成功，但恢复期至少六个月。未来能否继续高强度训练，要看康复情况。"
孙颖莎双腿发软，不得不扶着墙才能站稳。六个月...这意味着王楚钦将错过奥运选拔赛。
病房里，王楚钦还在麻醉昏迷中。他的右肩缠着厚厚的绷带，脸色苍白如纸，只有监护仪上的波纹证明他依然顽强地活着。孙颖莎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左手——那只曾经在赛场上所向披靡的手，现在冰凉得让她心碎。
"骗子..."她低声呢喃，"说好要一起拿冠军的..."
一滴眼泪落在王楚钦的手背上。孙颖莎慌忙去擦，却看见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小不点？"王楚钦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但嘴角却努力上扬，"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孙颖莎又哭又笑，想捶他又不敢碰："你还开玩笑！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王楚钦缓慢地转动脖颈，看了看自己被固定住的右肩，眼神黯淡了一瞬，又迅速强打精神："这下...真要休息一阵子了..."
"活该！"孙颖莎抽着鼻子，却紧紧攥着他的手指，"谁让你逞强！"
王妈妈适时地退出病房，把空间留给两个年轻人。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病床上画出一道金色的线。
"医生怎么说？"王楚钦轻声问，其实他已经猜到了答案。
孙颖莎咬了咬嘴唇："六个月恢复期...可能赶不上奥运选拔了..."
出乎她的意料，王楚钦并没有表现出崩溃。他反而松了口气般闭上眼睛："也好...终于能睡个懒觉了..."
"王楚钦！"孙颖莎气得直呼其名，"你能不能认真点！"
"我很认真。"王楚钦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这半年，我想通了很多事。"他艰难地动了动左手，示意她靠近，"那天晚上...在天台...我的话还没说完。"
孙颖莎的心跳加速，不自觉地俯下身。王楚钦的气息微弱却温暖，拂过她的耳廓：
"我的愿望是...不管在球场还是生活中...都能一直牵着你的手。"
这句话像一颗糖在孙颖莎心里化开，甜得她鼻子发酸。她抬起头，发现王楚钦正紧张地看着她，那表情比他在赛场上面对赛点时还要忐忑。
"笨蛋..."孙颖莎红着脸小声说，"这种事...应该等伤好了再说..."
王楚钦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你是答应了？"
"我什么都没答应！"孙颖莎嘴硬道，却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等你好了再说...现在专心养伤..."
王楚钦笑了，尽管这个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龇牙咧嘴："那说好了...等我出院那天...你要给我答案..."
康复的日子漫长而枯燥。最初两周，王楚钦的情绪还算稳定，积极配合治疗。但随着出院日期临近，医生告知他至少三个月不能进行有球训练时，他的脾气开始变得阴晴不定。
"出去！"当孙颖莎带着他最爱吃的水果来看他时，迎接她的是一声怒吼，"我不想见任何人！"
孙颖莎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捧着精心挑选的草莓。她深吸一口气，直接推门而入："嚷什么嚷，整层楼都听见了。"
王楚钦背对着门坐在床边，右肩的绷带已经拆掉，换成更轻便的固定支具。听到她的声音，他的肩膀明显僵了一下，但没有转身。
"医生说你再过一周就能出院了。"孙颖莎把草莓放在床头柜上，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陈梦她们给你准备了欢迎派对..."
"不需要。"王楚钦的声音冷得像冰，"回去告诉他们，不用可怜我。"
孙颖莎的火气"噌"地上来了。她一把扳过王楚钦的肩膀，强迫他面对自己："王楚钦，你看着我！"
王楚钦终于转过脸，孙颖莎倒吸一口冷气——他眼圈通红，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憔悴得像是老了十岁。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难过吗？"孙颖莎的声音发抖，"我们都很担心你！你妈妈天天以泪洗面，教练组开了无数次会讨论你的康复方案，队友们..."她的声音哽咽了，"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王楚钦的眼神动摇了一瞬，又迅速筑起高墙："回去干什么？看你们训练？当个废人？"他自嘲地笑了笑，"奥运选拔赛就在下个月，我连拍子都拿不起来..."
"所以呢？"孙颖莎猛地站起来，"你就这样放弃了？那个告诉我'忘记上一分，下一秒就是新开始'的王楚钦去哪了？"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插进病房电视："看看这个。"
屏幕上开始播放一段录像——是王楚钦的偶像马龙在2015年世乒赛后的采访。那时的马龙刚刚从严重的腰伤中恢复，一度被认为职业生涯可能终结。
"伤病是运动员最大的敌人，但也是最好的老师。"屏幕上的马龙微笑着说，"它教会我耐心，教会我珍惜，更教会我——乒乓球不是我生命的全部。"
王楚钦死死盯着屏幕，喉结上下滚动。孙颖莎坐回床边，轻轻握住他的手："大头...我们都在这里...我在这里..."
一滴眼泪终于冲破防线，砸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王楚钦的肩膀垮了下来，像一座终于崩塌的堤坝。孙颖莎顺势将他搂进怀里，感受着他的颤抖和无声的哭泣。
"对不起..."良久，王楚钦闷闷地说，"我是个混蛋..."
"嗯，确实是。"孙颖莎轻抚他的后背，"不过是我看上的混蛋，只能认了。"
王楚钦抬起头，眼睛还红着，却已经带上了一丝笑意："所以...这是答应我了？"
孙颖莎假装思考："看你表现。先把草莓吃了，然后刮胡子，丑死了。"
王楚钦出院那天，国家队来了大半队员。大家七嘴八舌地问候着，争相帮他拿行李。王楚钦的右臂还吊着固定带，但气色已经好了很多，甚至能开几句玩笑。
"哎哟，我们的大英雄回来了！"林高远一把搂住他的脖子，"想死你了！"
"轻点！"孙颖莎一巴掌拍开林高远，"伤还没好利索呢！"
众人交换着暧昧的眼神，起哄声此起彼伏。王楚钦耳根通红，却悄悄用左手勾住了孙颖莎的小指。
回到基地后，王楚钦开始了漫长的康复训练。他不能碰球拍，就每天坐在场边看孙颖莎训练，时不时给出建议。孙颖莎则会在训练结束后，详细地给他讲解当天的新战术。
全国锦标赛前夕，孙颖莎在训练中扭伤了脚踝。王楚钦急得差点从轮椅上站起来，坚持每天陪她去理疗。当孙颖莎站在领奖台上，获得她职业生涯第一个全国冠军时，她的获奖感言让全场动容。
"...最后，我要特别感谢我的搭档王楚钦。"镜头里的孙颖莎眼睛亮晶晶的，"是他教会我永不放弃。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会一起面对。"她对着镜头比了个心，"快点好起来，我等着和你一起拿更多冠军呢！"
这段视频在社交媒体上疯传。病房里，王楚钦看着手机屏幕上孙颖莎灿烂的笑容，眼泪模糊了视线。他拨通她的电话，只说了一句话："等我。"
六个月后，王楚钦终于通过了队医的全面评估，获准重返训练场。那天清晨，他独自来到训练馆，却发现孙颖莎已经在那里等他。晨光中，她穿着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件粉色运动衫，马尾辫一跳一跳的，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欢迎回来，前辈。"孙颖莎笑着说，递给他一副崭新的球拍。
王楚钦接过球拍，却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他的右臂已经恢复了大半力量，能稳稳地环住她的腰。"谢谢你这半年的等待。"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现在，该我兑现承诺了。"
他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盒子里不是戒指，而是一枚金色的乒乓球，上面刻着两人的名字和日期。
"孙颖莎，愿意正式成为我的混双搭档吗？不止在赛场上，还有...人生。"
孙颖莎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扑进王楚钦怀里，把满是泪水的脸埋在他肩头："笨蛋...这算什么求婚啊..."
"所以你这是答应了？"王楚钦笑着吻了吻她的发顶。
"勉勉强强吧。"孙颖莎抬起头，眼睛亮得像星星，"不过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都行。"
"奥运金牌。"孙颖莎伸出小拇指，"我们一起。"
王楚钦郑重地勾住她的小指："一言为定。"
训练馆的窗外，朝阳正冉冉升起，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最终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就像他们的未来，注定要并肩前行，共同书写属于他们的乒乓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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