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沈?”
一直贴在沈继宸腰上的谢玉娘哪儿有半点儿旖旎心思?她虽不怕高,但也不敢十分再往下看,等了半天见他不动弹,还以为是他力竭,身上也不敢乱动,只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轻唤了一声。
只她话音刚落,便觉眼前一晃,再次被沈继宸单手用力,将自己又拎上去了一截。
虽被他托住腰,稳当得很,但谢玉娘也顾不得其他,忙抱住沈继宸的脖颈,攀在他身上,又担心勒到他。
山风再起,与动作一起让钩索摇晃得更厉害了。
“你还好吗?要不你把我放下去吧,我不动就是了。”
她并不知道沈继宸故意的小心思,只胆战心惊地看着脚下的深崖,提议道。
那斜坡虽然极其陡峭,但她只要坐在那儿不动,应该也掉不下去……吧?
况且那边山上,已有太子侍卫纷纷系着绳索过来救人了。
如今二人的姿势着实太过亲密,沈继宸极近地端详她忧心忡忡的双眼,在她耳边轻声道:“娘子只要不动,就没事。”
“……胡闹,”谢玉娘终于听出了他语气中露骨的暧昧,扭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嗔怪了一声,“要命的时候呢,放我下去。”
“不放,”沈继宸却将她搂得更紧了,扫了一眼正在往这边来的侍卫,口中轻佻道,“娘子放心,就算真掉下去,我也保证自己死在娘子前头。”
“呸,山神土地都听着呢,殿下千岁,说点儿吉祥话吧。”谢玉娘忙道。
可惜她两只手都搂着他的脖子不好放手,不然指定要打他一下。
但被他这插科打诨地逗了一阵,她倒是跟着宽心了许多,没了之前的紧张,心思也清明了许多,便问:“对了,你看见迎云了没有?万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继宸见她不再总盯着底下的悬崖看,才放了心,旋即板起脸来揶揄道:
“啊,原来你哥哥也叫迎云啊?啧啧,娘子有所不知,本宫原本有个暗桩也叫迎云,却被个姓谢的小娘子诓骗去了,本宫可生了好大的气呢。”
“……是哦,听起来果然很让人生气呢,”谢玉娘嘴里这般说,脸上则笑盈盈地白了他一眼。
偏此时又一阵风吹过,惹得谢玉娘埋头趴在了他的肩窝里。
今天她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有些怕高的。
今后,可不敢再找个地方就跳了。
“她没事,我让你哥哥送她回你的流云坊安置,她的哥哥们也被抓了。”沈继宸嗅着她身上的桃花香气,边说,边见自己的侍卫已经到了附近。
可惜,好时光总是嫌短。
“娘子。”
“嗯?”
“别怕。”
“啊?”
没等谢玉娘反应过来,便觉得身子又是一浮,竟然再次被沈继宸向上扔了出去。。
“……啊!”
她惊呼一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落在了那钩锁挂着的粗壮斜树之上。
树干粗糙滚圆,乍坐上去的谢玉娘身子一歪就要往下掉,吓得她慌忙抱住树干趴着,惊魂未定地看着仍抓着绳子,悬在天上,抬头冲她傻乐的沈继宸,不觉又气又羞。
“阿沈!你真是……”嗔怪了一半,她这才看清原来方才挂着他二人的,是根不过一指粗细的绳子,而现在即便少了一人,那绳子依旧绷得直直的,复更担忧起来,关心道,“殿下快上来吧,这绳子真的不会断码?”
“娘子别担心,”沈继宸灿然一笑,提醒她,“千万抱紧等我。”
“哦。”
谢玉娘趴在树干上,眼看着沈继宸悠了两下后松开了绳子,借绳子前晃的力量,落在了悬崖边。
坡斜地滑,有碎石枯树碍事,还有时不时旋起的风,谢玉娘屏住呼吸,只见沈继宸身子在风中打晃,全仗着下盘用力,点掉几块碎石,落到崖边站稳后,才长出了口气。
而此刻,几名腰上绑着绳子的东宫侍卫都到了近前,为首的人见他站稳,立刻又将两道绳索扔了过来。
沈继宸将那绳子在腰上系好后,才将第二条绳索的一段扔给谢玉娘。
“缠紧。”他高声道。
谢玉娘接住,忙坐起身将绳子在腰上缠紧。
“好了。”
沈继宸手上再次用力,借绳子将她再次拽在了怀中。
“娘子果然艺高人胆大。”
虽然仍是玩笑,但因如今有旁人在侧,他的言谈举止没了方才独处时的轻浮,连牵她的手都规矩了很多。
谢玉娘抬眼看他,一笑后不再说话,只拉着他的手,跟着他往山上爬。
*
待众人平安回到山路上,孙春儿早被一众衙役打扮的人扣住,蔫头耷脑地萎顿在地,连谢玉娘从她眼前走过,都没敢抬头看。
谢玉娘亦没有理会她,而是走到了那个被东宫侍卫按住的刺客身前,蹲下身子,仔细看他的脸。
那人穿着打补丁的脏旧青色粗布衣服,脚上是破败的草鞋,俨然就是乞丐模样,此刻虽然大半的脸都被按在地上了,但露出的那只眼睛仍狠戾地看向她,见她靠近,还对着她啐了一口。
口水落在地上,恶心得很。
几个侍卫见状,呵斥着将他压得更紧了。
谢玉娘无喜无悲,只端详了片刻,起身对沈继宸道:“殿下,此人我不认得,至少在流云坊和我家周围我没见过这人,或许可以再让我哥哥认认。”
“好。”沈继宸略一沉吟后,吩咐侍卫们道,“押到水中金处,告诉陆瑛,细细审审。”
东宫侍卫们应了声“是”,而那群押着孙春儿的衙役听见后面面相觑,为首的那人则小心开口道:“殿下,这是不是不合……”
沈继宸瞥了那衙役一眼,眼中带着寒意。
那衙役头回和太子打交道,被他那眼神吓得腿肚子都抽搐了,忙闭了嘴不敢再多话。
“京城治安这般荒唐,回去告诉薛府尹,好生写了条陈呈给陛下吧。”
“是,是。”那衙役更畏惧了,只带人押着孙春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谢玉娘依旧没看那孙春儿,只走到谢如娘的身边,柔声问道:“谢娘子,你没事吧?可有受伤?”
面色煞白的谢如娘茫然地抬眼看着谢玉娘,似乎好半天才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她猛地扑在了谢玉娘的怀中,想要说些什么,却委屈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低声啜泣,嘴里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声:
“阿姐……”
可真熟悉啊,这位玉娘子,真的让她觉得越来越熟悉啊。
熟悉到当觉察有人要杀她的时候,在那一刻,她想的竟然是“不能让姐姐再次死在她面前”。
所以她凭一点热血,挡在了她的身前。
如今再回想,多么荒唐的念头。
她怎么会有那样荒唐的念头?
谢玉娘僵硬地站在那儿,本想要抱住她安慰,却因她的一声“阿姐”,再不敢动。
是了,方才危机时刻,她喊的是她的名字“如娘”。
那不是玉娘子该喊的名字。
难道她认出自己了?该是没有的,当时命悬一线之际,她恐怕都没听见自己怎么唤她的。
而她的这声阿姐满是回忆的苦涩,所以她喊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已经葬在皇陵之中的王妃。
谢玉娘的心中,泛起了层层苦涩。
内秀胆小的妹妹方才不顾一切要救自己,自己却连是她的姐姐都不敢承认。
终于,她还是抬起了手,轻轻拍着谢如娘的后背,柔声道:“好了,谢娘子,都好了。”
她们就这般一个哭,一个安慰地站了许久。
等终于哭够了的谢玉娘,顶着红肿的眼睛抬头时,才发现一直陪她们站着的沈继宸,忙擦擦眼泪,后退两步,蹲身施礼道:
“殿下,小女失了礼数,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无妨,”沈继宸颔首回礼,对这对相见不能相认的姐妹和气道,“二位娘子先回观中歇息吧,本宫已派人去谢府告诉了。”
“殿下细心,多谢殿下了。”
三人在东宫侍卫的簇拥下,一起往观中走,沈继宸见谢如娘始终在啜泣,因此本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想让她们姊妹多说些悄悄话。
不过没走出多远,谢玉娘忽得回头对他道:“殿下。”
“嗯?”
“万儿可有受伤?”
“你哥哥传话来,说的是她没有受伤,但她的三哥伤得有些厉害。”沈继宸如实道。
啊?谢玉娘蹙了下眉头,不过她对万儿的三哥没什么好印象,便不当个事儿,只道:“那还请殿下为那孙娘子周旋一二吧,她是无可奈何,和后面的刺客不是一起的。”
“哦?这怎么说?”沈继宸快走两步,和她并肩继续往前。
“若他们是同伙,那孙娘子就不必亲自动手,”谢玉娘简单说了下当时的情况,“想当时若不是孙娘子莽撞引我们提前觉察,怕是真要着了道。所以还请殿下念在前事上,为她辩白一二吧。”
沈继宸不想到了此刻,她竟然仍能理智地替孙春儿开脱。
他一时无法评判这好不好,许久才不太赞同地叹了声:“娘子不该这般心软。”
“……我晓得殿下担心我,只是事有不同,人有不同,我不会原谅仇人,也不愿睚眦必报,所以……”
她说着,停步对沈继宸一礼,笑道:“还请殿下应允。”
她这一礼颇突然,山路又狭窄,因此沈继宸脚步顿住时,和她贴得又近了点儿。
也不知怎么,他就想起了方才悬在天上时的情景,耳朵忽得红了。
他是不大赞同的,但又能怎么办呢?
她说“请他应允”啊。
“嗯,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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