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鹤龄在扬州城许多年了,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
要是有这样的姿色,她能心里没数吗?
毕竟她做生意这么多年,家下时常寻来样貌出众、身材精健壮的年轻男子,**肩膊在分店门口揉菜,扛着棍子搅和,展示苏家酱菜的纯正做法。
此举广得扬州妇人们极高好评,但凡有家贫但出众的男子,底下人也会自发为她搜寻,不可能漏过这样大一个……尤物。
苏鹤龄就这样屏住呼吸抬着手逆着光傻傻地看着他,当然屏住呼吸也有灰尘太大的原因。
她攥着身后的被子,看着这张脸,心中感觉到了极大的震撼。
怎么帅成这样啊……
长得帅也就算了,身材还这么好,撑得起这宽大的古代衣袍。
这眉眼,这鼻梁,这线条,太完美了,神奇,神奇。
男人的优越外貌就等于大量钱财的公式,是苏鹤龄向来都清醒秉有的。
越好看的男人越是能帮她赚钱的,银子摸起来可比那些小郎君的脸摸起来舒服多了。
是以这么多年来她一次成婚的念头也没有,就是因为她不想让那些不想努力的年轻小郎君占到便宜。
那家世好的呢?即便长得帅,那还有那么听话吗?
可是。
在看到眼前人的一瞬间,苏鹤龄真的突然想到了。
让他不努力一下好像也不是不行。
太子殿下正在震惊中。
原本他看到屋顶塌下,还以为是野猫儿爬上去,压垮了腐朽的房瓦。
可没想到落下来的却是这么大一个……
人。
活生生的,人。
太子殿下自身武艺是不错的,因而他在简单判断了这个人的攻击力和身手敏捷度之后,迅速接受了她是小偷的概率都比杀手大的可能。
又抬起头,震愕环顾了一番这间陋室,没有想得通有什么好偷的。
那大约就只有和这间屋子的前主人有关系了。
太子殿下终于收回视线来,谨慎地皱眉出声问:“娘子,是……?”
这人和他一般大的年纪,应该是已经成亲的,称呼娘子而非姑娘一般没错。
而后他就看着这个娘子目光大方地将整间房子环视了一圈,似乎在判断什么,又打量了他一遍。
又不知道得出了什么结论。
目光竟然变得明亮,甚至喜悦了起来。
……怪哉。
太子只是凝眉看着她。
“我啊?我是附近的女西席,有位小姐邀请我去授课,行路到此想找个地方歇脚,没成想竟把公子房子压塌了。”
这位女西席不好意思地笑了,抬起手掩饰一般捋了捋鬓发,这么荒谬的话说出来,她好像也不觉得尴尬。
而后,她迅速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来,眼睛亮亮说:“欸!公子别怕,你看,这是我的路引和荐书。”
她想将纸递过来,可她摔的一下确实是重,刚动弹了一下她就五官狠狠抽了抽,倒吸一口冷气。
太子殿下察觉到了,他动了,负手主动往前两步,弯腰伸手接过她的荐书,拿在手中,细细地翻过来看。
纸被接走,女子怔了一下,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抬头看着他。
太子殿下并没有察觉她在看什么。
他看着这些字。
给官学或世家讲课才会有郑重其事的荐书,太子殿下垂眸,在细细密密的字中扫了一圈,迅速越过一众笔迹,定位到了聘家和她的名字。
上京韩家。
何绫。
太子殿下这才抬起头来,再一次凝眉看着她的脸。
而后,松开了。
韩家。
那他太熟了。
不知是韩家哪位小姐要聘请西席。最贵重的那位大小姐可还一病不起着,其他人,有这个地位吗?
苏鹤龄盯着这个读书人打扮的郎君,只见他平静地将荐书递了回来,递给她之后,说:“多谢娘子让我放心,韩家我知道,是书香氏族。”
苏鹤龄也尬笑:“哈哈,那就好……”
这介绍人给她介绍的什么家庭,还是书香世家,她去教什么?琴棋书画?
她将纸揉吧揉吧塞进怀里去,凑到近处才闻见有股淡淡的青竹香。
她才刚嗅了一下,那男人就转过身去,负手背对着她。迎着日光,说:
“不过娘子别爬房顶了,不太安全。”
如此荒谬的对话,他还说得这么官方,好像她会再爬一次似的。
苏鹤龄点点头,爽朗一笑,掩饰说:“哈哈,我是想爬树摘果子,只是脚滑……”
太子殿下不置可否,终于侧头,问:“娘子起来吗?”
苏鹤龄这才意识到自己把他床给砸成废墟了。
她尴尬地再次笑了下,收回笑容,板着脸:“……倒是想。”
实在是摔得疼。
这位公子不语,等她再抬头时,就发现他已侧头,将手臂静静伸了出来。
袖子宽大,又长,包裹至了手掌。他并没有直接将手递给她,而是给她小臂借力。
苏鹤龄又渐渐将目光沿着他的胳膊抬上去。
这帅哥真够意思啊,一点儿也不扭捏。
苏鹤龄当机立断抓住了。
这公子看上去是书生打扮,胳膊却很稳当,也结实,让她整个人挂着也稳稳没有动弹一下。
等半边身子站起来,她忽然意识到,这人一直叫她娘子娘子的,该不会是以为她成婚了吧。
苏鹤龄超绝不经意地别开视线说:“哎呀,我这尚未婚配,如此亲近真是冒昧冒昧了。”
嘴上说着手上去并没客气,已经用力抓着站了起来,十分火速地就先周管家一步抛弃了何寡妇这个身份。
什么寡妇,她就是未婚的小姐好么。
英俊高大的郎君顿了顿,再开口,已经平静改了口:“姑娘小心。”
有帅哥这么贴心地扶了一把,八分的疼痛她也得有个十二分才对得起了,苏鹤龄刚站起来,就脚下歪了一下,“哎呀”一声!
对方一怔,没想到她还有这一下,养猫多年的习惯让他另一只手下意识伸出来揽住,可大概还是忽略了人和猫的差别。
苏鹤龄其实只是想表示一下自己摔得很重,好让他忽略压塌房顶之恨,没想到这帅哥还伸开手了,她也愣了一下子。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十分不经意地用力埋他胸口去了!
她两手撑在他胸前。
手感还挺好的!
真没想到有这么好!
太子殿下也一时僵住了。
老太监打了水回来,匆匆忙忙地把水桶扔置一边,快步就跑上来敲门:“公子,公子!”
因为急着告诉他刚才听见的异样,老太监手上的力气有点大,没收住。
那扇年久失修的门也坚强地颤了两下,而后狠狠地——
轰的一声。
门板也跟着塌下去了。
老太监手僵在原地,吓了一跳!他举起一只袖子抵挡地挥开灰尘,呛了几声,立马抬头去找太子殿下的踪迹,生怕他被门砸了——
随后他就看见了这副开天辟地、天崩地裂的场景。
屋里的两人同时猛地抬起头看出去。
太监更是眼前一黑!
什么?
他吓得面皮都张开了!
这屋里有个女子!!!
什么情况?!太子殿下怀里,怎么有个女子?!
这世道是不是疯了?!
…
太子殿下,裴怀谦,轻拍着袖子,拂去两次倒塌带来的灰尘,似乎脑海里想着什么,心不在焉地与太监一起站在水桶边,低头舀水起来洗手。
“这、公子。”太监颤巍巍地压低声问,目光往后看了看,“这姑娘是……哪来的?”
“出乎意外。”裴怀谦洗着手语气平淡,倒是太监都快崩溃了。
“公子,侍卫呢?”
“他长得太凶了,在我身边,不合理。”裴怀谦终于洗完手了,抬眼,看了看他。
太监也听完了这个女子离奇出现的缘由,还想松口气,可转瞬他就想起了刚才在林子里听到的那番对话。
他精神一凛:“公子,有可能不对!她或许不是什么女西席!”
裴怀谦片刻后,才想回过神来,颔首,说:“我知道。”
太监愣了一下,啊……他知道?
他赶紧补充:“方才,我在林子里打水,听见有人逃窜的声音,似乎是一女子与老仆,说是什么赶紧逃命,不要被扬州的人抓住了……还说要叫……叫她何寡妇。”
裴怀谦一顿。
想起她“尚未婚配”的托辞,还突然明白什么,觉得好笑一样轻笑了一声。
这身份伪装得,也不是很专业啊。
太监小心翼翼地说:“出于谨慎,老奴方才已经遣人去速问了,怕的就是她是否与扬州城现下如此严厉盘问的事有关,到时惹火上身到您身上,暴露了行踪就不好了。”
去查的人也行迹飞快,很快就从城门遣了鸽子送信回来。
太监瞟见飞鸽,手上做了个手势,鸽子飞下来停在他手上。
他摸着鸽子取出纸条,一看脸色就变了。
片刻,他猛地抬头:“公子!怪了!”
裴怀谦侧头问:“什么?”
“城里现下在查的人……是苏氏酱园的,苏老板!”
屋子另一侧的门吱嘎一响,门被推开。
裴怀谦也恰在此时,愣了一愣。
似乎有些不自在。
目光与听觉交错。
而后缓缓地,转过了与太监交谈时,侧去的视线。
太监刚才分了一盆水给她,叫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在屋内净手擦脸,他们则出来。
此刻,她洗干净了脸,却因为胳膊摔得疼得抬不起来,没法把发髻重新梳起来,只是拿带子在肩头一绑。
她扶着门,着急提着裙子出来,动作一瘸一拐的,似乎还在咬牙忍着疼。
但一抬头看见这边的帅哥正看着她,她就笑了。
她实在是忍不住啊。
苏鹤龄扶着门笑盈盈的。
“真是谢谢你们啊,对了,公子,我还没问你的名字呢?”
真是超绝不经意,苏鹤龄已经完全忽略了他身旁的那个第三人,含笑晏晏,只怕整个扬州城的人都没见她如此友善明亮地笑过。
那实在是一张水灵的脸。
太监呆呆看着她,裴怀谦也定定看着她。
洗去泥污后,那双上挑的眼睛,细长的眉,长相是如此的锋利,精气神如此的好,气血如此的充足。
但太子殿下绝对不是因为美色的缘故。
太监懵了。
这、这这、真会……这么巧吗?
说什么来什么?!
他之前还想……
太监呆呆地看着她,和之前画像上所见,几乎没有什么差别。他还想过,那画师是否畏惧扬州首富威势,有作美化。
还真不是。
他像被雷轰了。
随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徐徐抬起头,看向他家太子殿下。
向来对女孩置若罔闻,静气修身以养性的太子殿下。
竟然还真就这样一直目不转睛,像看见了什么出土文物似的,直直盯着人家看。
像是十分稀罕。
苏鹤龄愣了愣,摸摸自己的脸,不解他们在看什么,只是再次试探地问道:“对了……我暂时不方便走,能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吗?”
他们心里只怕都清楚,那多半是了。
太监眨了眨眼睛,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本该是萍水相逢,擦洗一下就该别过,又是在这种时候。
太子殿下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人,将人送走就好,不会留下痕迹。
可太监却绝望,又不出所料地听见了太子殿下开口。
“怀谦。”他的睫毛动了一下,似乎又觉得这个名字突兀不合适,才淡淡补充说,“表字。怀谦。”
他转身,不再看她。
只是抬手,手掌指向屋内。
“姑娘屋里坐吧。”
太监端着水盆傻眼了。
不是。
我的太子爷!
苏老板还真那么在您审美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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