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这种情况下,当出头鸟不一定是好事,可是事情又有两面,能站出来,兴许就能引起贵人的注意。所以宴会上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有犹豫却不敢真正站出来的人。
李熙瞥向身后,二房夫人眼中透露着纠结,沧玉雅倒是低着头,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机会总是转瞬即逝的。
“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臣女会舞。”坐在末席的少女率先站了出来。
“哦?”皇后看向她,她低着头不曾抬起,但拳头紧握的动作可见其紧张。
“抬起头来。”
少女这才抬头。
坐在末席,说明身世一般,而在一众大家闺秀中,她的长相也不算出众,但是她眼中却有一股韧劲儿,生于平凡却不甘于平庸的韧劲。
“不错,你尽力便是,不打紧。”皇后说道。
莫芊芊感激地点了点头,便起势作舞。
她选择的舞并不复杂,但是她却能将每一招每一式练到极致,该柔的地方柔,该有劲的地方使了劲,让人看上去格外赏心悦目。
这姑娘是个聪明人,既想得到贵人青睐,又不想得罪别人,所以才选择了这么简单的一曲舞,给旁人留出了余地。
一曲舞毕,少女大汗淋漓,却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太紧张了。
“不错,开了个好头。你叫什么名字?”皇后目露欣赏。
“臣女乃翰林院检讨之女,莫芊芊。”莫芊芊跪地道。
翰林院检讨,从七品,官级不高,但作为开场足够了。
皇后微微颔首:“你跳得很好,本宫很喜欢……”顿了顿,她转眸看向太后,询问之意明显。
这只是开头,太后当然不忍扫兴,便笑道:“是跳得好,颇有几分皇后当年的模样,赏!”
皇后打趣道:“本宫曾说只要有人能博太后一笑就重重有赏,现在太后要赏,可见很是高兴,本宫也要重赏你。”
皇后说着端详了莫芊芊片刻:“你穿得朴素了一些。女子嘛,合该艳丽夺目。鸣枝,将本宫那件百花锦绣凤尾裙拿来。”
“是。”
“愿你如百花争艳,年年岁岁艳红不休。”皇后一句话便让她面子里子都有了个遍,今后,哪怕她仍旧是七品末流官员之女,哪怕无人知道她是谁,可只要看见那一袭百花锦绣凤尾裙,所有人就都知道她曾在太后寿宴上得道过贵人赏识。
她赌赢了。
莫芊芊感激涕零:“多谢太后娘娘,多谢皇后娘娘。”
莫芊芊受礼回席。
一个七品官员的女儿跳一个简简单单的舞都能获得皇后和太后赏识,这让许多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臣女乃翰林院编修之女,林巧儿……”
“臣女乃翰林院编撰之女,苏眉……”
“臣女乃……”
七品,六品,五品……官级越来越大,想要出脸的少女越来越多,而且都是大家之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谓应了皇后那一句,百花争艳,艳丽不休,也让众人大饱了耳福。
“这日子是越活越好了,咱们都能听到朝廷重臣的女儿弹琴跳舞了,这放以前啊,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呢!”阿宁在李熙身旁偷笑。
“可是好奇怪,怎么除了那莫芊芊,没人再得到皇后娘娘的奖赏呢?”
李熙但笑不语,只是又给自己斟满一杯果酒:“都是千篇一律和虚情假意,又怎么能让皇后点头呢?”
想要得赏却又不知那静和县主几斤几两,不敢太出众抢了县主的风头,所以琴舞虽好,可终究分了神,意韵差了些。皇后若是点头嘉奖,不就是承认自己好糊弄吗?所以啊,这还是个站队的问题。
直到后半也无人再得嘉奖,不少人回过味儿来,渐渐也按下了献艺的心思。
李熙瞥向后面,沧玉雅半起,又落坐,脸上露出几分不甘心,李熙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皇后,皇后眼中竟暗含警告。
是了,皇后出身沧家,这种场合,若沧家都来争宠献艺,那皇后的面上可不好看。
李熙摇摇头,还以为这沧玉雅是聪明人,没想到还是蠢了些。
“太后娘娘,静和献丑了。”
终于,主角儿出场了。
瞧,听乏了的太后都正色了,谁还敢与之争锋。
太后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宽慰道:“你身子不好,随意弹弹便是,哀家知道你有这份孝心就足够了。”
瞧瞧瞧,别人就是得尽力,到了这儿就随便弹弹,亲疏立马分明了。
姜安南弯了弯眉:“静和想让太后娘娘开心!”
太后感动不已:“来人啊,将哀家宫里那烧槽琵琶拿来。那琴也尘封许久了,该给她找个新主人了。”
未弹就先赏,这太后好大的手笔。
只是不知道,这羸弱的姑娘,手艺能不能配得上那把蒙尘的好琴。李熙挑了挑眉。
焦尾琴刚刚架好,姜安南缓缓走到中央,行了一礼后入座。
她的指腹拂过琴弦,琴弦被不小心轻轻带动,发出悦耳的弦音。姜安南眼中闪过惊艳:“好琴。”
自然是好琴。
烧槽琵琶又名焦尾琴,是四大名琴之一,只要懂琴的人都知道它的名字。看看周围那些大家闺秀,看得眼睛都红了。
哎,想要啊。李熙的眼睛也红了一半。
姜安南望着琴,心下有了想法,她抬头看了看太后,太后慈爱地看着她,她复而低眸,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
琴音缓缓倾泻而出。
琴声舒缓,似少女的吟唱,婉转悠长,缓缓道来少女心事。
皇后手中酒杯一颤。
李熙眨了眨眼睛,沉默地望着自己空空的酒杯,严肃地对阿宁道:“我大抵是醉了,居然听见了不该听的。”
阿宁也很严肃:“有没有可能,您没醉呢?”
“那么,静和县主真的在对太后弹风求凰?”
未曾想,那静和县主起手便是一曲凤求凰。
在寿宴上弹风求凰?
饶是李熙都被她的不拘一格给惊到了,更何况其他人?
再看看这宴会的主角儿,咱们的太后娘娘,眼中竟然闪过一丝迷茫,李熙猜她应该是在想,这是哪儿我是谁,这曲儿是弹错了还是听错了?或者是,她多年没有接触过琴了,记错谱儿了?
是嘛,哪有人会对着年逾五十的太后弹凤求凰的嘛?疯了吧。
虽然这一曲的确惊人,但不得不说是有些水平的,技巧娴熟,感情饱满,似少女怯怯娇羞,让人听了都不免缅怀年轻时侯。
这静和县主,是有心上人啊。李熙啧了一声。
弹完这“躁动”的一曲,姜安南似还意犹未尽,她垂眸,眼中闪着星光,望着琴就像望着自己心上那个人一般。
许久,似乎宴会静得太厉害了,她才发现不对劲,抬头看见那些惊讶的眼神,她后知后觉,慌忙起身请罪:“请太后娘娘恕罪,静和会一些曲子,可都不太熟悉,怕污了太后娘娘的耳朵,唯有这首曲子,静和、静和……”她说着说着羞红了脸。
太后是过来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她眼神柔软下来:“哀家理解。静和这首曲子谈弹得极好,倒让哀家想起年少时候和先皇在一起的时光,那时候,真美啊。听见静和这首曲子,哀家也仿佛重新年轻了一回。时光荏苒,没想到静和也到了这个年纪,静和如此,是有了心上人了吧?”
姜安南动了动唇,耳根却是更红了:“臣女还不知道他的心意呢……”
太后哈哈笑起来:“咱们静和能喝善舞的,谁不喜欢?今日,静和这一曲哀家甚是满意,得赏!这样吧,你喜欢哪家的公子,哀家替你做主了。”
姜安南闻言,低下了头,可目光却从昭贵妃身上一闪而过,这目光不太隐晦,能看见的自然看得见,再联想到之前她帮昭贵妃说话的场景,这小县主又是来自蛟泉,就可以很轻易的猜出是谁了。
皇后饮了口茶。
昭贵妃脸色一变。
太后也难得表情一僵。
李熙垂眸,想起那身披银甲的少年。
忽然,有一老嬷嬷悄然走到太后耳边,似耳语了几句,太后脸色更加难看。
四下皆是无声,偏偏那单纯的小县主没看出来,眼神挣扎片刻,还是道:“是……”
这时,昭贵妃突然道:“臣妾听闻沧家姑娘的琴艺也很是不错,不如也让她献上一曲助助兴?”
皇后眯起了眼睛。
昭贵妃嘴角微勾,根本不怕皇后的凝视。
太后却反常道:“也好。静和,你先上来吧。”
“太后娘娘?”
“上来吧,静和。”太后虽然仍旧笑着,但是语气中却带着强硬。
静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可那是太后,她自然得遵从,便一俯身:“是。”
之前不上,现在却要上,还是在太后喜爱的静和县主之后,任谁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绿叶和红花嘛。
沧玉雅哪里愿意,她是来讨好名声的,不是来给人做踏脚石的。
“娘!”沧玉雅求救般看向二房夫人。
二房夫人一咬牙:“贵妃娘娘说笑了,玉雅的琴虽好,但也比不过县主呀!不过我们沧家确有一人琴艺超群……”
“哦?谁啊?”昭贵妃似乎好奇不已。
二房夫人眼珠子一转,看向了她前面那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感受到全场的瞩目,李熙嘴角抽了抽,端着酒杯的手一顿,随即一饮而尽。
啧,好大一双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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