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曼谷的天刚蒙蒙亮。顾千菱轻手轻脚地走出电梯，酒店大堂空无一人，只有夜班前台打着哈欠。她推开玻璃门，湿热空气立刻扑面而来，比空调房里沉闷许多。
片场离酒店有半小时车程，顾千菱坐在后座，翻开剧本重温今天的戏份。这场戏中，她的角色要同时面对普莉娅饰演的当地向导和金素熙饰演的神秘女子，三人有一段激烈的对峙戏码。她反复标记着台词中的情绪转折点，手指不自觉地在大腿上轻轻敲打节奏。
"顾老师，到了。"司机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片场还笼罩在晨雾中，只有几盏工作灯亮着。顾千菱刚下车，就听见练习台词的声音从化妆棚方向传来。她循声走去，看见普莉娅已经坐在化妆镜前，头发随意扎成马尾，正对着手机录音反复练习中文台词。
"'我不是你的敌人'...不对，声调错了。"普莉娅皱眉删除录音，重新开始，"'我不是你的敌人'..."
"第四声应该再重一点。"顾千菱忍不住出声指导。
普莉娅猛地转身，眼睛瞪得圆圆的，随即绽放笑容："你来啦！我正在练习这句，总觉得发音怪怪的。"
顾千菱放下包，坐到她旁边："把'敌'字咬重一些，舌尖抵住上齿龈。"她示范了一遍。
普莉娅跟着学，这次标准多了。"太棒了！你们中文的四声调真是噩梦。"她做了个夸张的擦汗动作，"我在泰国拍戏从来不需要这么早起来背台词。"
"在韩国也一样。"一个轻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金素熙穿着宽松的卫衣，素颜的脸显得格外苍白，手里捧着杯冰美式。"我们通常...背台词时更注重节奏感。"她的中文比昨天流畅了些，显然也练习过。
顾千菱惊讶地发现，金素熙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你睡得好吗？"
金素熙摇摇头，用韩语对跟在身后的经纪人说了几句，后者不情愿地退出了化妆间。"昨晚和首尔通电话，公司对昨天的样片...不太满意。"她绞着手指，"说我表情太僵硬。"
普莉娅吹了声口哨："你们公司管得真宽，这里导演都没说什么呢。"
"在韩国，偶像转型演员...很困难。"金素熙声音越来越小，"观众会用放大镜找缺点。"
顾千菱想起国内某些偶像转型演员被群嘲的例子，突然理解了金素熙的压力。她拍拍手："好了，趁化妆师还没来，我们赶紧对一遍今天的戏。"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顾千菱指着剧本："这场戏情绪很激烈，我们需要先确定走位和视线..."
"等等，"普莉娅打断她，"导演昨天说希望这里更自然些。我觉得我们可以即兴发挥一下，不要完全按剧本来。"
顾千菱皱眉："但台词和走位都是设计好的..."
"在泰国，我们经常这样。"普莉娅眼睛发亮，"先即兴演一遍，找到最真实的反应，然后再调整。"
金素熙小声说："韩国剧组...很严格。必须按剧本一字不差。"
顾千菱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工作方式，突然有了主意："这样吧，我们先按普莉娅的方式即兴来一遍，再按剧本走一次，看看哪种效果更好。"
第一次即兴表演简直是一场灾难。普莉娅突然跳到椅子上大喊大叫，金素熙僵在原地忘了台词，顾千菱则完全接不住戏。三人面面相觑，突然同时笑出声来。
"好吧，也许需要一点规则。"普莉娅揉着笑痛的肚子。
第二次，他们尝试在剧本框架内加入即兴元素。顾千菱惊讶地发现，当金素熙放松下来后，她的微表情变得极为丰富；而普莉娅的即兴发挥确实给场景增添了意想不到的活力。
"你们在干什么？"导演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三人顿时僵住，像做错事的孩子。
导演走进来，看了看被挪动的椅子和三人手中的剧本，挑眉道："提前排练？"
"我们...在尝试不同的表演方式。"顾千菱谨慎地回答。
出乎意料的是，导演露出了笑容："很好，这正是我想要看到的。今天这场戏很重要，三个角色间要有化学反应。"他拍拍手，"一小时后开拍，做好准备。"
导演离开后，普莉娅做了个胜利手势："看吧，我说什么来着！"
正式拍摄比预想的顺利得多。当金素熙按照他们排练时摸索出的方式，在说完台词后轻轻抓住顾千菱的手腕时，导演兴奋地喊了"完美"。
"就是这个感觉！"导演回放镜头，"三种截然不同的表演风格，但产生了奇妙的和谐。保持下去！"
午餐时间，三人坐在片场角落的遮阳伞下。泰国工作人员送来的餐盒里盛满了顾千菱叫不出名字的当地美食，辛辣的香气让她胃口大开。
"尝尝这个，"普莉娅推过来一小碟绿色酱料，"泰国青酱，我妈妈的特制配方。"
顾千菱蘸了一点，顿时辣得眼泪直流。金素熙好奇地尝了尝，立刻灌下半瓶水，脸涨得通红。
"你们这样不行，"普莉娅大笑，"在泰国，不能吃辣会被笑话的。"她变魔术般拿出两小包药粉，"给，解辣的草药，我奶奶教的配方。"
顾千菱将信将疑地服下，果然很快缓解了灼烧感。她注意到金素熙悄悄把那包药粉收进了口袋。
"下午是你和男主角的重场戏吧？"顾千菱问普莉娅。
普莉娅的笑容淡了些："嗯，亲密戏。我有点紧张，之前没拍过这种。"
"亲密戏最难的不是动作，"金素熙突然说，"是怎么在镜头前...看起来自然。"她声音越来越小，"我拍第一部爱情剧时，NG了二十多次。"
普莉娅瞪大眼睛："真的？你在MV里那些亲密镜头看起来很熟练啊。"
"都是剪辑和角度。"金素熙苦笑，"实际拍摄时...很尴尬。"
顾千菱想起自己第一次拍吻戏时的窘迫，不禁莞尔："我有个方法，把对方想象成一个道具，专注于角色情绪而不是演员本人。"
"这主意不错！"普莉娅眼睛一亮，"我就把他想象成...一棵椰子树！"
三人又笑作一团，惹得周围工作人员频频侧目。
下午拍摄时，顾千菱坐在监视器旁观摩。她惊讶地发现普莉娅在亲密戏中表现得极为自然，那种羞涩又大胆的矛盾感完美契合角色设定。导演喊"cut"后，普莉娅立刻跳起来，朝顾千菱挤挤眼，做了个"椰子树"的口型。
傍晚收工时，一场突如其来的热带暴雨困住了所有人。顾千菱站在片场屋檐下，看着瓢泼大雨在地上砸出无数水花。
"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副导演愁眉苦脸地说。
金素熙的经纪人正焦急地打电话安排车辆，而金素熙本人则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神疲惫。顾千菱注意到她又在揉肩膀。
"还疼吗？"顾千菱走过去问。
金素熙微微一惊，随即摇头："习惯了。练习生时期...伤得更多。"
普莉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手里拿着几片绿叶："试试这个，泰国传统疗法。"她不由分说地把叶子贴在金素熙肩膀上，"比西药管用。"
金素熙的经纪人想要阻止，但看到金素熙舒适的表情后，又闭上了嘴。
雨声中，三人并肩站着，各自想着心事。顾千菱突然说："我有个想法。明天没有夜戏，要不要去曼谷市区逛逛？体验一下当地生活，也许对角色理解有帮助。"
"太棒了！"普莉娅立刻响应，"我带你们去吃最地道的船面！"
金素熙犹豫地看向经纪人，后者皱眉摇头。但令顾千菱意外的是，金素熙用韩语坚定地说了什么，最终经纪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去。"金素熙转头对她们说，眼睛里闪烁着顾千菱从未见过的光彩。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丝夕阳的余晖。顾千菱的手机震动起来，是林姐发来的消息："国内媒体在报道你们剧组，发了几张片场照。你状态看起来不错。"
顾千菱看着身旁两个来自不同国家的女孩，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她职业生涯中最特别的一次合作。不仅仅是工作关系，某种更珍贵的东西正在悄然生长。
回酒店的路上，普莉娅兴致勃勃地规划着明天的行程，金素熙则悄悄塞给顾千菱一张纸条，上面用韩文和中文写着"谢谢"。
车窗外的曼谷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宛如剧中那个充满可能性的边境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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