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学新科目，化学相对于物理来说还是好学很多。
化学老师是个年轻有实力的女老师，第一节见面课，二话不说在讲台下了一场黄金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教室里听取“哇”声一片。
不过真到了实验室上课，老师教的考试实验就显得很平平无奇，小菜一碟。
实验楼是新修的，有点远，老师上课前要复习实验操作步骤和注意事项，不允许迟到，所以要提前去。
一班和七班是同一个老师教，为了方便，实验课也是挨着排的，一班先上，他们班后上。
老师上课很严谨，下课前会清查完毕器械才允许离开，一班这次课有同学不小心打碎了溶液，老师和同学围着打扫处理，七班的人都没急着进去，先来的同学就站在走廊外面聊天等着。
程念和李星月靠在走廊阳台上眺望操场，跑道里走路跑跳的人感觉像是模型玩具在移动。
这节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有的老师已经在食堂错峰吃过午饭，她俩能看到好些眼熟的老师在操场上遛弯消食。
“语文老师的肚子看起来好大，感觉要生了吧？”李星月指着并肩慢行交谈的女老师那群，“平时上课看她说话写粉笔字都替她累，不是有产假么，回去好好安胎休息吧，学校人这么多，要是冲撞到可怎么办。”
自从鸢媛家干妈出事后，程念每次看到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她的心就会像被拧了一样，说不出来的焦慌忧虑，她也很担心，好多男生喜欢在走廊追赶玩球，真的很危险，学校因地势还有很多楼梯，肚子大看不到脚下，也特别危险，而且生育本来就是很危险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恐怕是得了被迫害妄想症，觉得哪哪儿都危险都不安全，数着日子盼着语文老师回家安心养胎顺利生产，不要痛苦不要死亡。
终于她在办公室提前听到了风声：“快了，应该是下周。一班的语文老师会帮忙代课。”
“为什么是一班那个啊！那个男老师说话阴阳怪气的，我不喜欢他。”李星月皱眉瘪嘴，“你还记得上次物理课讨论，老师前脚刚走，他后脚路过我们班，进来就吼我们，说我们吵，没教养。天哪，关他什么事啊？又不是他的课，也不是他的班，还不是学校领导。每次看到他想起来都觉得莫名其妙。”
程念点头：“记得记得。唉，那次我们班是真的蛮委屈，明明是有真的认真讨论来的。而且解释他还不听，说我狡辩，真是有点无语。”
“啊啊啊，突然不想我们温柔大方的文老师走了。”
“那怎么行，走还是要走的。”实验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出来，程念降低音量，“不过好像要来一批实习老师，听说有文老师的学生呢，也是教语文的，感觉会来我们班，一班那位可能不会主讲。”
李星月双手合十祈祷：“那太好了，最好是这样！一定要是这样！拜托拜托！”
“聊什么呢，这么求神拜佛的？”胳肢窝夹着化学书从实验室出来的翟天乐凑近。
程念和李星月异口同声：“没什么。”
“那我有点事想请教你们，不知道方便不方便。”翟天乐递过来一张实验报告单，“能不能给我讲一下这个化学方程式是什么意思。”
李星月眼冒精光看向程念，她瞟了眼，上面写着：Mg ZnSO?=Zn MgSO?
你的镁偷走了我的锌。
这个梗在她们班早就传过了，大家都当很土的土味情话来恶心人的。
“老师在上面，你直接去问她更方便。”程念打断他想说话的嘴，“我们要进去了，不想站前面做实验。”
说完拉着欲言又止的李星月往实验室里走。
“不是。”翟天乐没想到她这反应，又像是突然下定某种决心，“我帮你们占。”
他跟着挤进去，把后排位置上平时一起打篮球的两人往前面赶，还用自己的化学书占位，然后死乞白赖推着她俩出去。
门口人进进出出，目光都往他们身上流转。
“赶快，有事说事。”爱吃八卦的李星月都显得有点不耐烦，“要不然你还是找个合适的时间地点说吧，这样好草率，没人爱听的。”
翟天乐话口转了转：“额，其实是我姐，想给我姐送礼物，不知道你们女生喜欢什么，所以找你俩问问。”
“我俩跟你姐又不认识。”李星月不知道该夸他聪明还是夸他傻，“算了吧，你还是再琢磨琢磨比较好。”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要是给喜欢的女生表白呢？送什么比较好？”
李星月瞳孔地震，嘴巴包笑，用胳膊肘戳旁边：“问你呢。”
程念看向他：“把你自己送远点比较好。”
“啊？那怎么行。”翟天乐脑袋耷拉下去。
化学老师巡视下来：“后门的别堵着，都进来了啊，马上上课了，大家提前检查好器械，回顾实验步骤，待会儿我请人上台演示。”
“我再想想其他办法。”翟天乐撂下这话侧身走了。
隔了两天，翟天乐和他几个兄弟伙，中午坐在程念去教室必经的楼梯上，一排坐两个，九步的阶梯坐了三排，只留了靠栏杆一个人能过的空隙。
他坐在中间，裤腿边放有个粉色硬壳礼品袋，袋口露出几朵玫瑰花苞，看到她转弯上楼头还没抬起，手便居高临下拎着袋子递过来。
第一次遇到这种阵仗，她吓得整个人都快冲上房顶，又还要强装镇静绕道而行。
是那种路边讨口的人捧着碗直勾勾盯着你，却追着给你扔钱的恐惧感。
第二天周五，程念中午专门等李星月一起，等快上自习的时候换楼道另一边走，但他像是有无处不在的眼线，依旧坐在楼梯上，这个点人少了，他旁边的人起哄声越嚣张。
她的太阳穴跳的生疼：“你到底想干嘛？”
“追你啊！看不出来吗？”翟天乐眼神惊喜，跳下阶梯，“你终于主动跟我说话了，我姐说追女生就是要死缠烂打，看来还真没错！”
“哟哟哟哟～在一起在一起～”
李星月不自觉后退两步：“我天。”
“你们能不能闭嘴？”程念瞪向那群起哄的，转眼落在翟天乐身上，“换个地方说吧，在这儿真的很挡道。”
翟天乐眼睛亮起：“好啊好啊！”
顶楼接通初高教学楼的加盖连廊上，程念始终跟他远远隔着几米距离，他试图走近她便后退，看到她快要退到其他人在观望的楼到处，他终于站稳不动。
“你知道我对你没想法这件事吧？”她率先定论。
“可我喜欢你啊！从少年宫的时候就喜欢，为了你，我专门找了我大舅选班，想跟你读同一个班，结果哪知道这个年级有跟你同名的人！还是在一班！”翟天乐很是惋惜，还有点自我陶醉，步子又朝她走近，“如果我们能多接触接触，你肯定会对我改观的！所以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她下意识后退，脚腕踢到台阶，他想过来搀扶，她连忙制止：“你别动，你往里面走，别过来。”
他顿了顿，听从后退，站在靠近对面楼栋的墙柱边。
“不可以。”她吐气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为什么？难道我对你不好吗？还是说你有喜欢的人？”
听到“喜欢”这两个字，电视剧里演的羞赧惊讶完全没有。
她心里只感到厌倦和麻烦，脑海里浮起的不是对面的过往表现，也不是自己内心的情绪变化，而是一通很平常的电话。
电话里那个生养她的人说不喜欢她。
吃了那么多的苦，从鬼门关走过一遭，和她的血液有一半相同的人都说不喜欢她。
她实在不理解面前的人喜欢她什么。
她甚至觉得她这一辈子真是完蛋了。
同时，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并不具备喜欢别人的能力。
她只是不断地在承受“喜欢”带给她的压力和重力。
到底什么是喜欢啊？没有人教过她。
实际上，她时常讶异那些能轻易且直白地把“喜欢”宣之于口的人。
尽管她面对一些无论是挑逗的表白，亦或者是玩笑的告白，就算是真诚的剖白，都表现出不讲情面、几近刻薄决绝的驳拒。
但在她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她其实认为自己至少不配于他们的坦荡与勇敢。
“程……念？”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那么多为什么。”
“总要有个理由吧？你给我个理由吧！我也有方向好改啊！”
他的语调竟然带着淡淡的哭腔，她感觉自己脑子热热的，带着沼泽湿润黏腻的雾气。
她低低的说：“我要读书，学习，写作业，考试，不止这些，我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
“我明白了，你喜欢成绩好的。”他突然垂头丧气，又瞬间满血复活，“我已经不奢望读同一个班了，但我也想跟你至少一直读同一个学校啊！你告诉我你想考哪所学校？附中还是一中？我会努力追赶你的！”
“你真的，没必要这样。”程念太阳穴发紧，头更痛了，手臂抖动，掌心出汗，脚步几欲撤退。
“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喜欢你，你却不喜欢我！”他开始有点不受控制的闹腾，“我到底有哪里不好，我喜欢你，你怎么就不喜欢我呢……”
他的声音很大，气势很足。
真奇怪，他口口声声说着多喜欢我，却完全忽视我的手足无措。
“咳咳。”
一阵突兀的外来咳嗽声传入两人耳膜。
程念寻声找去，靠近对面高中部教学楼的加盖连廊转角，承重柱遮挡背后露出一只纤长瘦手，手指间夹着细条女士香烟。
随着她的美甲轻轻一抖，烟灰坠楼，火星跳闪，素手带动肩头，她白皙的脖颈从柱子后面显露。目光上移，与她的视线相交，那女生眼神锐利，直直盯着她打量审视，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好熟悉的神态，程念心头一跳，虽然觉得意外，但她绝不会忘记——鼓山那位大姐大。
“姐？”翟天乐声调微颤，惊异中显出慌张，“你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抽起烟来了？”
翟姐没回答他的话，夹烟的手指着程念，冷声质问：“你说要追的人是她？”
翟天乐略带羞涩：“嗯。”
“呵，有那么喜欢？情愿当备胎也要追？”
“什么备胎？”翟天乐疑惑不解，“你从哪儿认识她的？”
“你别说那些多的。”程念一个大活人完全被无视，翟姐自顾自冲翟天乐说着，“我就问你，她跟人在外面打野战的事你知不知道？”
“姐你在说什么啊？是不是搞错了？她怎么可能啊！”翟天乐的视线在他姐和她之间摇摆，嘴上质询他姐，目光却像是叫她解释。
有点好笑。
“不了解情况没关系，但请你嘴巴放干净点好吗？”程念语调冷冷的，努力保持平和礼貌。
翟姐：“我再怎么说都比你干净呢。”
翟天乐试图劝说，还没张口就被翟姐瞪了一眼，只好闭嘴。
“是吗？”程念语调抬高，故作不解询问，“是指两个男的为你在鼓山打架废了手的那种干净？”
翟姐脸色陡变，朝程念方向走来，但顶楼连廊中间被铁架栅栏隔着，上了锁穿不过，翟姐一脚踢踹上去，铁架连着墙柱晃动抖摇。
面对这动静，翟天乐转头走近她，“抱歉抱歉。我姐脾气是有点不太好，但她人真不坏！她现在正上头，你让让她。”
“翟天乐！你喜欢她，她喜欢你吗？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还喜欢喜欢，喜欢个p！”随着话音一起，她手上那支燃烧未尽的烟头从铁架缝隙扔过来，落在程念的脚下。
“怎么，你是觉得被你弟喜欢我该感恩戴德吗？可我看他要想当我备胎都得先去烧香拜佛呢。”程念拨开翟天乐阻拦的手臂，隔着铁架站在她面前，“他其实什么都不是，跟你一样，什么都不是！”
翟姐目光阴鸷，把铁架当她一般踹，手指像剑指着她：“我迟早要撕烂你的嘴！”
“怎么了？不至于打起来呀！”楼顶动静实在太大，在楼道等待的李星月爬上来探头，看到两个人变成三个人，空气剑拔弩张，震惊之余弱弱补充，“那个，我看到老杨在楼下操场要上来了，是走的这边楼道。”
“噢，我等着。”程念冲着铁架对面说完，转身往楼道出口走。
翟天乐拎起搁置在旁的礼品袋往她手上塞，“你别生气啊，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消消气，我先替我姐给你道歉！”
程念用蛮力一把甩开，礼品袋里的玫瑰花洒落出来，恰好掉在那支半截烟头上，扬起一阵地灰，细微的尘土重力下坠，给那些花瓣染上阴影。
她脚步微顿，收回视线，踏出连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0章 告白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