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三段记忆。
重伤重愈的经历带来了幻痛,武空岚明白过来,这是在自己深渊无休无止征战的过程。确认过肺部没有裂口后,他重新返回了驾驶室内。
刚打开门,就见夏瑾泪眼汪汪地朝凌烨哭诉:“先生……我不想坐驾驶座了……太吓人了……”
凌烨上前,敲敲她的脑袋,叹道:“你的前人面对万鬼同哭,仍能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怎么到你这里,几百个小小的晦物就能吓成这样?”
夏瑾哭丧着脸:“我最怕这种长得恶心又不讲道理的晦物了。”
“回去睡觉吧。”凌烨对夏瑾说,并走上前,自然地接过武空岚手中被折成两半的石板,轻声道:“你也去休息。”
发丝扫过手臂,弄的人心里痒痒的。
武空岚的目光一下子柔和下来:“这些牌子有点棘手,我来处理就行。先生要来坐副驾驶吗?”
眼看两个人又要坐在一起,贺峮站不住了,严肃道:“我来吧。”
“不,等等。”
温柔的女声插了进来,丝坎蒂拉着维拉走上前,认真请求:“请让我们来开车吧。”
这倒是意外,武空岚朝两人看过来,刚才她们还吓得瑟瑟发抖,现在怎么突然开始自告奋勇了?
“抱歉,牌子带来的异变超出了我们的预想,之前害怕成那样,是我们的失责。”丝坎蒂停顿了下,诚恳道:“你们的能力有目共睹,但我们也想尽到导游的职责,刚才……如果是我们看到那个牌子,一定能确认它的危险性,请让我们来吧,北斯兰的入界者不是懦夫!”
“勇气可嘉,驾驶位让给你们了,正好我也有点事想问问座谈会。”
武空岚干脆地同意了她们的请求,顶着贺峮如有实质的目光,转头和凌烨一起返回了车厢。
“诶?”
丝坎蒂没想到他这么容易说服,懵了一会才坐上驾驶座。相比之下,维拉迅速接受了职责的交替,上好副驾驶的安全带,想起之前的种种,她还是有些害怕,但武空岚展现出的实力十分可靠,给了她莫大的勇气。
想起那转瞬清理几百只晦物的场景,维拉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跳快了些。
她忍不住问丝坎蒂:“那位朋友的入界途径是什么?爆破方面的异能者吗?”
这小姑娘从小到大就喜欢跟着强者跑,丝坎蒂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他是空想家。”
维拉:“……啊?”
把武空岚和座谈会那群拖后腿的放在一起比较,维拉真想给自己的运气点根香。
飘落的雪花大到几乎看不清前路,地面逐渐变得湿滑,极其考验开车技术。但对于丝坎蒂这样常年生活在高纬度地区的人来说,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她开的很平稳,注意力全在路边枯燥无味的树林上。
维拉则替她盯紧仪表盘,等待着纬度跳上84°的某刻。
一个小时过去了,路面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雪花越飘越大。
驾驶室内过于安静,维拉稍微放松了紧绷的精神,回想这一路的经历,她攥紧手指,艰难地开了口:“丝坎蒂姐姐,这里不是b级区域,你也发现了吧。”
“嗯。”
丝坎蒂缓缓点了下头。
“我爸爸是北斯兰的警卫长,他不可能送我进火坑,所以,一定是区域探查的问题。”
维拉叹了口气:“爸爸本是让我来涨涨见识,出来历练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出发前他还叮嘱我要记清每一个正常牌子的位置和标语,帮入界者辨明正确的道路,结果怎么就……”
丝坎蒂也跟着她叹,随口问道:“他还说什么了吗?”
维拉点点头:“他还特别和我强调了一件事。”
“不要跨过那些奇怪的指示牌。”
这就奇怪了,丝坎蒂完全想不通她话里的意思:“我们每次都会路过那些牌子,难道是让我们不要离开公路的意思?”
维拉摇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
汽车在落雪的路面上越行越远。
……
另一边,屋内。
座谈会的人缩成了鹌鹑,规规矩矩地在武空岚面前窝成一团,接受着某人居高临下的拷问。
“说说看吧,你们所追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武空岚把两本便签本丢在领队面前,不怒自威。
领队熟练地把双手举过脑袋,投降道:“我们真是来找人的,顺便,可能,再找找思想构筑现实的方法……”
“找人?”武空岚笑了声,“刚才的塔特你们认识吗?”
领队刚想出言解释,就听凌烨提醒道:“他身上的衣服不是今年的款式。”
“座谈会有很多人,大多数是网上交流……我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可能是几年前来到这里的前辈吧……”领队嗫嚅道。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面前从塔特手中拿到的便签本,看到上面的字后,忽然惊喜起来:“他们找到后续了!”
“什么?”
“什么!”
周围的座谈会成员纷纷凑上来,争先恐后地阅读着便签本上的内容,本子里的内容可谓诡异,但这些人却如饥似渴,喜悦的情绪溢于言表。
不知为何,武空岚没由来地回想起了诗悦学院所有幸存者都选择加入入界者的行为,那时宁墨提起这件事时,他并未十分在意。现在想来,幸存者们都接受过他的力量,比起洗脑的推测,他认为这更像是普通人对强大力量的一种盲目追随——不论这力量是好是坏。
眼前的座谈会也会是同样的情况吗?
不顾同伴和自身死活,只是偏执地追寻某个问题的答案,或是力量的来源?
武空岚看着兴奋的人群,冷不丁问道:“他还活着吗?”
座谈会还沉浸在有后续的喜悦里,听到问话,领队头也不抬:“几百年前的人了,怎么可能还活着?我们只是来找他存在过的痕迹而已……”
“你在撒谎。”武空岚垂眸盯着领队的表情,不客气地打断道。
领队僵了一下,打着哈哈道:“您也知道的,我们座谈会网上重拳出击,现实唯唯诺诺,怎么可能骗您呢,哈哈……”
武空岚不语,那双眼睛自上而下俯视时极具有压迫感,更别还有说靠着椅背的凌烨和远坠在后面的贺峮,静了没一会,座谈会就受不了了,讪讪开口:“前辈他…应该是没死吧,但也不一定活着……”
非生非死,不生不灭……
贺峮的视线突然凝练,刻意收敛的威压泄露一分,吓得领队双腿发软,跪在了地上。
“他现在是什么状态,人在哪里?”武空岚俯身凑近领队的脸,问道。
和这双眼睛对视时,领队好像被攥住了心魂,双目失焦,思维断断续续的,不知不觉就把藏起来的话翻了出来:“我们……追寻异变的源头,追寻思想的污染……前辈是最先跨过那条模糊界限的人……他在……”
“呲——”
突如其来的巨大刹车声掩盖了领队未尽的话,只有武空岚看清了他的口型。
“他在表里界的交界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夏瑾和周明扬打酱油二人组急忙跑向驾驶室,相比之前,这次刹车的间隔太短,不免让人担忧是不是出了什么突发情况。
隔离门打开,丝坎蒂的声音从中传来,带着奇异的模糊。
“刚才的雪下的太大,我们不确定是否错过了牌子。”
“要倒回去看看吗?”周明扬紧张道。
“……要的。”
仪表盘上的纬度刚跳过84°,按以前的规律,指示牌可能已经出现了,所以丝坎蒂认为倒回去看看是必要的。但是,在她想要倒车的同时,她突然意识到了更恐怖的一件事:这条路上,除了最开始遇到的座谈会,他们没有看见过任何一辆车。
如果说普通的司机们因为奈弗里斯的传言尽量避开这条路,那其他十一组人呢?没有遇到奇怪的指示牌吗?为什么好像只有他们一组在收集指示牌?
他们就像一座孤岛,行驶在与世隔绝的空间裂隙中。种种迹象,令人怀疑,这辆车真的还在常世吗?
大雪乘着风落下,模糊了玻璃,寂寥无声。
不……现在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
丝坎蒂谨慎地打着方向盘,转过了半个弯,然而,从侧边窗户看过去的景象让她浑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她的手放在方向盘上,麻木得几乎没知觉,维拉察觉到她的异样,担心地问她:“怎么了?”
“牌子……在我们身后。”
丝坎蒂看着横在路中央的牌子,即使一路上经历了种种异常,还是抑制不住自己惊恐的情绪。
如果牌子就在车辆身后,那刚才他们是怎么穿过牌子,走到前面的?
牌子上的内容同样荒谬:
“提高警惕,有人 从 此 处 阝 人 土 艹 氵 各
后面的单词分崩离析,从原本规整的排版上掉了下去,慢慢拉长,变成小人的模样,像是字母们真的坠下悬崖,落入了深不见底的地底。
可这一望无际的坦途上连个起伏都没有,哪来的悬崖?提高什么警惕?
刹车声吸引走了夏瑾和周明扬,同时也让领队从武空岚的眼睛里挣脱了出来。他大口喘着粗气,之前的懦弱从身上褪去了些,重新审视般地看向武空岚。
“你,不,你们是谁,为什么能……!”
武空岚直起身,扫了眼窗外的景象,再次心道范骁瑜是个天才。
“来谈谈合作吧。”
“正好我也想知道,这里的异常是如何产生的。”
……
窗外,维拉小心地打开了车门,撑着把雨伞,一步一停,试探着靠近标志牌。
丝坎蒂手心里同样全是汗,生怕出现变故,直到维拉的手成功碰到牌子的一刻,她才放下心。
可也就是此刻,谁都没反应过来,整辆车“咣”的往后一坠,狠狠向下砸去!
无数水泥碎片飞起,擦过窗户和车衣,留下了道道刮痕。丝坎蒂惶恐回头,骇然发觉车后的公路竟毫无预兆发生了塌陷,像某种远古突然张开了闭合多年的深渊巨口,从路口延伸到丛林深处,将要把整辆车吞噬殆尽。车内所有人瞬间陷入了失重状态,双脚悬空,和车辆一同朝深不见底的深渊跌去。
凌烨划破手指准备书写咒文,被武空岚拦了一下,抱进怀里;泪柳护住了夏瑾,贺峮的手中开出了银白色的花,缠住了周明扬和其他人。
正当他准备把房车拉回地面时,丝坎蒂抱着方向盘,撕心裂肺地高声喊道:
“时间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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