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如同初春的柳絮,悄无声息地便飘满了西京的各个角落。
那“太后怜惜徐家孤女,已内定其为汝阴王侧妃”的流言虽未得明旨,却已被传得有鼻子有眼,成了坊间热议的一桩新鲜事。
众人只叹其命好,从前徐昊在时,自是千娇万宠的金枝玉叶,徐昊方走,又得了太后的青眼,若是真能如愿入主王府,这后半辈子也算是不用愁了。
这股风自然也不例外地吹进了春坊。
云裳正坐在窗下的绣架前,指尖捻着暗绿色的丝线,这几日也不知怎的心血来潮,想要给褚霁做个香包。
春杏端着姜茶进来,打量着主子的神色不敢说话,这犹豫实在太过明显,云裳捏着银针的手指稳稳落下,牵引着碧色丝线绣出一片竹叶,“有什么话便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姑娘可曾听见外头的传言?”春杏咬咬牙,一股脑地问出了口,“平宁县主救驾有功,太后娘娘当场就许了她汝阴王侧妃之位......”
“嗯。”云裳应了声,神色平静无波,仿佛未曾入耳。
春杏困惑了,“姑娘您不着急吗?太后娘娘的懿旨可不是能轻易违抗的,奴婢不敢说了解您,但也知道姑娘并不愿意屈居人下,更不谈与他人共侍一夫了。”
“我这辈子宁可不嫁,也绝不可能与她人共享夫君。”云裳冷声道,“他若连这点诚意也没有,往后也不必出现在我跟前,我就当他似从前那些狂蜂浪蝶的公子哥一般就是了。”
春杏抿唇,心知姑娘并非说笑,若是汝阴王当真有娶妻纳妾的心思,姑娘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
虽然王爷待姑娘的心意连她都看得一清二楚,可这世间当真有哪个男子能做到一世一双人,还是汝阴王这般位高权重者,她心里头也没个数。
云裳似乎不愿再提此事,屋内便安静了下来。
安静了一会,只听闷雷声隐隐从远处滚过。
春杏撑开窗子一看,才发现天色渐暗,层云堆积,闷热异常,又要下大雨了。
云裳的膝上搁着未完成的香包,指尖绕着暗绿色的丝线,却迟迟未下针。
“咚咚咚……”
春杏放下手里的活,上前应门,“谁呀?”
“是本王。”
春杏开门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回头征询姑娘的意见。
云裳没抬眼,“王爷婚期将至,大驾光临春坊有何贵干?”
话音刚落,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褚霁今日未着官服,只一身玄色暗纹锦袍,玉带束腰,身边也没人跟着,就这么径直闯了进来。
春杏眼珠子一扫,立刻识趣地退了出去。
褚霁第一眼就看见窗边的女子,穿着素净的月白绫衫,系着浅碧罗裙,乌发松松绾就,斜簪一支简单的银簪,脂粉不施,安静地坐在绣凳上,如同氤氲水墨画里的一抹淡影。
见他进来,云裳只抬眸淡淡一瞥,那目光清凌凌的,无甚情绪,随即又垂下眼帘。
褚霁脚步顿住,心头慌于解释的焦灼,被她这般的冷淡态度一激,反而沉淀下来,化作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
他缓步走近,在她身前停下,目光沉沉落在她低垂的眉眼上。
“外头的风言风语,”他的声音比平日更低沉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可曾听闻?”
云裳指尖未停,只轻轻“嗯”了一声,算作回答,头也未抬。
褚霁看着她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心下莫名有些发堵,像是被什么东西梗着。
他深吸一口气,又道:“那是太后的意思,怜她家门不幸,孤苦无依,并非本王之意,父皇也尚未下旨,一切未有定论。”
云裳这才停了针,抬起眼来看他,那双眸子清澈如秋水,却平静得令人心慌,“王爷何必特意来与我说这些?”
她声音平淡,听不出丝毫波澜,“太后娘娘慈恩浩荡,王爷纯孝,自是应当应分。平宁县主遭遇堪怜,得此恩遇,是她的福气,亦是天家仁德。”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客气周全,却字字句句透着刻意的疏远,像最细的绣花针,轻轻绵绵地刺人。
褚霁眉头蹙紧,上前两步,高大的身影顿时将她身前的光线遮去大半,他声音压低了些,“你明知本王的心意……”
“我什么也不知。”云裳打断他,重又低下头去,拿起那绣了一半的香包往旁边一丢,“王爷的婚事,自有太后、陛下圣裁,关乎宗室体统,岂是我这等升斗小民可以妄议的。”
她将“升斗小民”几个字说得轻轻巧巧,却像石头投入静水。
褚霁被她这话噎住,看着目光所及低垂的脖颈,她的冷漠让他想要掐住这抹白腻。
他心中又是气闷,又是不忍,指尖略一摩挲,又放了回去。
褚霁知她并非真如表面这般平静无波,若是当真平静,她会嬉笑怒骂,甚至挑逗戏弄,却不会像这样一语不发。
他忽然俯身,伸手欲去拿她膝上的绣绷。
云裳似被惊动,猛地一缩手,指尖却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
两人俱是一顿。
那触碰极轻,如羽尖拂过,褚霁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残留着她肌肤微凉的细腻触感。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紧绷,空气仿佛凝滞。
屋外雨声淅沥,更衬得院屋内一片寂静,似乎能听到彼此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褚霁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干,“本王从未应允过他们什么。”
云裳微微抬起下巴,声音平静,“王爷应允与否,原也与我无关的,我们……并无关系。”
她这般油盐不进,刻意划清界限的态度,终于让褚霁那点微薄的耐心告罄。
他猛地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那手腕纤细柔腻,在他略带薄茧的掌中微微一颤。
“看着本王说话。”褚霁用了些力道,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久居人上不容置疑的威压。
云裳被迫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流。
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烫得她心尖都蜷缩起来。
“王爷请自重。”她瞧着镇定,声音却不可避免地带上了一丝微颤。
“自重?”褚霁几乎是气笑了,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间的肌肤,那触感让他心头火起,“你若真不在意,为何不敢看本王?为何句句带刺?”
他逼问着,气息逼近,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混合着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将她牢牢笼罩,“你引诱本王时可不是这般模样,现在才说自重,太晚了……”
云裳只觉得心跳得又急又重,被他握住的手腕处更是烫得像要烙上印记。
她用力想抽回手,偏他力道极大,纹丝不动,反被他借力又拉近了几分。
“你放开……”她终于有些恼了,不知是气的还是被他这般强势逼出的委屈,声音里带上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嗔意。
见她眼角微红,强作镇定却又无可奈何,褚霁心头那点无名火忽然就散了些。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就着这力道,将她往自己身前又带近了些许。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呼吸可闻。
云裳能清晰地看到他墨色瞳孔中自己慌乱的倒影,以及他紧抿的、显得有些固执的唇线。
“本王再说一次,”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本王只想也只会娶你一人,听明白了没有?汝阴王妃只会是你,府中也绝不会有旁的女子。”
云裳的羽睫急速颤动着,终是垂下眼帘,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那一点肌肤相触之处,滚烫如火燎,一路烧进心里。
褚霁心头一软,方才那点焦躁怒气也消散无踪。
他指腹又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腕骨,那细腻的触感让他流连,才缓缓松开手。
腕上一松,那滚烫的触感和力道却仿佛烙印般残留。
褚霁退开一步,恢复了安全的距离,只是目光仍胶着在她身上,不曾移开,“不必理会那些闲话,他们还做不了本王的主。”
褚霁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垂和那一段低垂的白皙颈项,喉结又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回鹘王两日后觐见,父皇会举办盛宴为其接风洗尘。”最终,他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心底,低声道:“无论宴会上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多想,本王会让人带你入宫。”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玄色衣袍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度。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屋门外,云裳才缓缓抬起头,唇角微勾。
腕间那被他紧紧握过、轻轻摩挲过的地方,依旧残留着灼热的触感和不容置疑的力道,清晰地提醒着方才的接触。
春杏见王爷走了,才敢入内伺候,抬眼看到云裳唇边的笑意,讶然道,“姑娘看起来心情不错?”
“是啊。”云裳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抚过那处皮肤,“越来越有趣了,过几日的宫宴还有好戏看呢……”
男主心慌意乱,女主演技大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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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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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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