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鹘民风彪悍,逐水草而居,以骑射为生,乃是雄踞塞外的一支强大力量。
其部众皆骁勇善战,不论男女自幼便于马背上成长,开得硬弓,使得长矛,骑术精湛,来去如风。
自前朝起,回鹘便与中原王朝关系匪浅,故晋元帝对其优礼有加,数十年间,双方往来频繁,虽偶有摩擦,然大体相安。
回鹘王深知与中原交好之利,故贡使不绝于道,言辞恭顺,此次入京,也有示好之意。
天色已暗,西京皇城却亮如白昼,笙歌鼎沸。
为迎远道而来的回鹘王与其胞妹明珠公主仓央兰茹,晋元帝特赐宴于太极殿,其排场之盛大,仪制之隆重,近年罕有,足可见对此次会盟之重视。
无数琉璃宫灯高悬廊庑檐下,内里的烛光透过琉璃,流转不定,将汉白玉阶、朱红廊柱、金漆匾额映照得纤毫毕现,恍若仙宫琼宇。
殿前广场,锦衣侍卫按刀肃立,甲胄映着火光,森然肃穆,鸦雀无声。
步入殿内,更是别有洞天。
为使回鹘使团宾至如归,一应装扮皆顺着回鹘王的喜好来,地铺厚密猩红波斯毡毯,绣着繁复的西番莲缠枝纹,踏上去绵软无声。
馥郁的龙涎香自鎏金蟠龙熏炉中袅袅吐出,混着时新瓜果的清甜、百味珍馐的异香,氤氲在温暖空气中,沁人心脾,却不显甜腻。
御案居中高设,自是晋元帝宝座,左右稍下,设着太后、皇后的凤座,皆披覆明黄绣凤绫缎。
再往下,依品级爵位,设下数十张紫檀木嵌螺钿螭纹案几,光洁如镜,几乎能照见人影。
案上陈设更是极尽天家富贵,皆是汝窑、官窑出的天青、粉青釉色瓷盘碗盏,薄如纸,声如磬。
内盛御膳房倾力烹制的山珍海味,鲍鱼熊掌自不必说,更有东海迅递而来的冰镇鲜鲥鱼,银鳞未褪,佐以火腿笋片,清蒸得恰是火候。
江南八百里加急送上的糟香鹅掌,酥烂入味;更有塞外风味烤全羊,整只抬上,金黄油亮,香气扑鼻。
另有各色精巧点心,如水晶饺、芙蓉糕、枣泥山药饼,做得精美无比,令人垂涎。
金壶盛着琥珀般的御酒,玉杯光洁温润,在璀璨灯下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宗室亲王、勋贵重臣、文武大员皆已按班次入座,个个身着朝服吉服,珠冠玉带,宝光流动。
彼此间拱手寒暄,笑语盈盈,一时殿内环佩叮当,衣香鬓影,热闹非凡却又秩序井然。
汝阴王褚霁亦在其列,他今日穿着一袭玄色缂丝金线绣四爪蟠龙纹亲王常服,腰束玉带,墨发以玉冠束起,更衬得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如松。
他坐在一众宗亲之中,虽神色冷峻,并不多言,只偶尔与身旁的褚璋低语一两句,然其周身那股不容忽视的凛然气度与久居上位的威仪,仍使他如鹤立鸡群。
忽听得殿外净鞭三响,清脆响亮,压下殿内细微人声。
随即雅乐大作,编钟深沉,玉磬清越,笙箫管笛,和谐奏起《朝天子》之章,庄严恢宏。
执事太监高声唱喏,声音悠长:“陛下驾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众人立刻敛息屏声,齐齐起身,垂首恭迎,“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晋元帝身着明黄龙袍,头戴翼善冠,面带笑意,携盛装的太后与皇后,缓步登上御阶,落座,“今夜盛会不必拘谨,落座吧。”
圣上虽这般说,可众人哪敢当真不拘礼,仍旧依礼坐下,乐声渐歇。
杯箸甫动,唱喏声又起,“回鹘王、明珠公主殿下驾到——”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投向那洞开的殿门,带着好奇与审视,回鹘王并非头一次入宫,不过其胞妹,声名在外的明珠公主却是第一次到来。
但见回鹘王率先步入,身材魁梧雄壮,虬髯环眼,头戴一顶镶满各色宝石的貂皮金冠,身着五彩织金锦袍,腰佩一柄华丽金刀,步伐虎虎生风,带着一股塞外草原特有的粗犷豪迈。
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位盛装女子,便是其胞妹明珠公主了。
这明珠公主一出现,便似一颗真正璀璨的明珠投入殿内,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她并未完全依从中原服饰,而是身着回鹘贵族女子的传统华丽裙装,以最耀眼的赤金、最浓烈的宝蓝、最鲜艳的正红三色交织而成。
金银丝线绣出纹样繁复的鹰隼搏击苍穹云纹,颈项间戴着层层叠叠的璎珞项圈,以硕大莹润的绿松石、炽烈如火的红珊瑚以及耀眼黄金镶嵌点缀,手腕上套着数个雕花金钏,行走间叮咚作响,清脆悦耳。
她面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仅露出一双深邃明亮、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那眼波流转间,毫无中原闺秀的羞涩含蓄,反而带着几分野性难驯的好奇与大胆,如同鹰隼毫不避讳地扫视着殿内诸人。
“嗯?”仓央兰茹的目光顿了一下,落在了人群中那个唯一没有看向她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极浓烈的兴趣。
回鹘王兄妹至御前,依礼参拜,“本王携王妹参见陛下,愿陛下万寿无疆、龙体安康。”
“回鹘王有心了,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入座吧。”晋元帝温言抚慰,赐坐于御案左下方专设的尊位,与宗室亲王席位相对,地位显赫。
宴会正式伊始,觥筹交错,笑语喧阗。
宫中教坊司献上精心排练的歌舞,一众妙龄女子身着霓裳羽衣,翩跹起舞,身影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水袖翻飞间,尽显柔美飘逸。
回鹘王看得目不转睛,连连抚掌称赞。
而那明珠公主,虽也偶尔看向场中曼妙舞姿,但更多的目光,却似不经意地,一次次大胆地飘向对面的褚霁,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探究。
褚霁却似浑然未觉那灼人的视线,只偶尔举杯与左右应酬,多数时候神色淡漠地直视前方歌舞,或垂眸看着案上酒盏,神色沉静,与周遭的热闹喧嚣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自成一方天地。
他越是这般冷淡疏离,难以接近,那明珠公主眼中的兴趣与征服欲反倒愈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回鹘王已是面红耳热,酒意酣畅,忽然放下手中金杯,起身对着御座拱手一礼,“陛下,本王此次率领使团前来,一是为朝贡,感念陛下天恩浩荡,泽被万方。二来,也是想为我这最珍爱的胞妹明珠,寻觅一位如同陛下一般英明神武的夫婿,永结秦晋之好,保边境百年安宁。”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安静了几分,有几道目光微妙地闪烁起来,彼此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晋元帝放下酒盏,似乎毫不意外:“哦?回鹘王有此美意,实乃两国百姓之福,朕心甚慰,却不知明珠公主,可已有意中人选?”
明珠公主闻言,竟毫不羞涩扭捏,霍然站起身來,她抬手轻轻摘下面上那层轻纱。
霎时间,仿佛明珠彻底出匣,月华洒落人间,满殿璀璨灯火都似黯然失色。
蜜色的肌肤,五官深刻明艳,鼻梁高挺,眉宇间带着一股草原儿女特有的洒脱与生命力,一双明眸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最璀璨的星辰,顾盼之间,光彩照人。
她目光灼灼,毫不避讳地直望向对面席位的褚霁,“不怕陛下笑话,明珠早已听闻汝阴王的名声,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就如同我们草原上最能搏击长空的雄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甚至比传闻中更要让人倾慕。”
明珠公主顿了顿,迎着褚霁冷冽深邃的眸子朗声直言,“明珠心中再无他人,愿嫁与汝阴王,恳请陛下成全!”
一语既出,满殿皆惊。
晋元帝笑了下,看向褚霁,“霁儿觉得呢?”
褚霁面色如常地放下酒盏,起身对着御座躬身一礼,声音依旧冷静如常,“回禀父皇,明珠公主厚爱,儿臣愧不敢当。”
褚霁话音刚落,下首的康化便笑道,“汝阴王美名在外,如何会愧不敢当,又正值娶妻的年纪,若真能成,倒是美事一桩。”
太后也笑着开口,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康相说的是,霁儿何必过谦,明珠公主一片赤诚之心,天真烂漫,实属难得。此等良缘,于国于民,皆是大喜。”
她略一停顿,显然真正之意并不在此,果然她招了招手,从一侧走出一道身影,赫然是平宁县主徐嫣。
她并未因着今日的宴会刻意打扮,只穿一件月白锦缎绸裙,鬓间插着一水素雅莹润的珠玉簪子,这是太后娘娘亲赐的日月相映簪,徐嫣的右手轻触那簪子,温婉一笑。
相比起前段日子,似乎养回来了些,不再瘦削单薄,姿态也显得更为绰约。
“平宁县主也到了适婚之龄,又救了哀家一命,是个好孩子,不如今日就一起全了这件美事。明珠公主身份尊贵,自当为正妃,平宁县主便为侧妃一同入府侍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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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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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宫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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