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捕快一听,气得一脚踹在他的腿上。王邈就地一滚,抱着腿喊道:“打人了!官府打人了!”惹来街上许多人探头观望。
刘捕快满脸通红,喝道:“快起来!胡说什么呢!再不起来,我让知州大人治你的罪!”
王邈动作一顿,突然飞快爬了几步,一把拽住成丰的裤脚:“大人,救救我!”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暗示什么:“我知道的太多了,他们一定是想灭我的口,我要是进了大牢,一定会死在里面的!”
成丰偏头去等百里珩的意思,王邈一看,立刻又去抓百里珩的衣角。百里珩向后退了半步,让他抓了个空,他嘴上求饶道:“公子,您玉树临风英姿飒爽菩萨心肠多行善事,不会见死不救的对不对。”
“诶你这人!”刘捕快作势就要将他薅起来,百里珩睨了他一眼,将他定在原地,垂眸看向王邈,不慌不忙地问道:“你知道什么秘密?”
王邈一听有戏,爬起来说:“我从小在济州长大,混迹**,对这里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公子想知道什么我都有办法打听到。”
“大人不要被他骗了,他就是一个市井无赖!”刘捕快拧眉道。
百里珩幽幽道:“刘捕快,我要提这人回去问话,你和知州大人说人是我带走的。”
“这......”刘捕快不敢阻拦,但又不甘心将王邈放走,只能站在衙门前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暗自懊悔,回来的不是时候。
几人跨入兰心客舍,王邈跟在他们身边东张西望,目光从客舍的牌匾挪移到大堂陈设,一转身又去瞅园子里的花花草草。哪怕是树上的纹路或是草上停歇的甲虫,他都要仔细看上一看。目光从东边转到西边,一抬眼撞上百里珩的余光,心里莫名一冷,遮掩道:“这兰心客舍我听说好些年了,就是没机会进来看看,这么一看果真是个好地方。若不是今日同几位贵人有缘,我还没这个眼福咧。”
恰好走到风吟阁门口,成丰一把拽着他的衣领将他拎进去,压着声线严肃道:“老实点!”
王邈一进门就恭恭敬敬地退到一侧,拿那双狡黠的鼠眼偷偷瞄百里珩:“公子,您想知道什么?”
百里珩在厅堂落座,成丰站在他身旁横眉冷眼看向王邈:“六年前叶家丢了一个女儿,这事你可知道?”
王邈拧眉眼珠一转:“我想想,啊,确实有这件事。”
王邈混迹市井多年,对小道消息十分敏感,六年前他在一座地下钱庄借着抵押借贷的名头赌博,见过的三教九流不要太多。
他眼珠一转,立刻明白这几位气度不凡的贵人,是为了查叶家的事。
“公子,我确实有些外人不知道的小道消息,不过我也不能白给不是?”王邈讨价还价。
百里珩瞥了他一眼:“你想要什么?”
王邈腆着脸:“我知道公子是想做好事,我要的也不多,就是最近手头紧,又被官府的人盯上了,要是真被关进大牢怕是想全须全尾出来都难。”
百里珩狭长的眼眸带着郁色望着他,眼中如雾色弥漫,让人难以捉摸。
王邈见他没有反应,呼嚎一声:“唉,我贱命一条,死在大牢也没什么,就是济州很难再找到像我消息这么灵通的了。”
百里珩不可能被这样的人拿捏,王邈若是继续要挟,恐怕会惹他不悦。他身侧立着的江焕出声道:“若是你提供的消息有用,我们自然会酌情救你。不过要是你敢有半句虚言,不要怪我们不客气。我们的手段可比府衙多多了。”
王邈眨眨眼睛,将几人望了望,点头道:“明白明白,我今日能从府衙出来都是靠在座各位菩萨好心,我一定把知道的都说出来。各位也要在府衙那边多关照关照我啊。”
百里珩拂手道:“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该王邈说的时候,他又稍显迟疑起来,精怪的双眼闪过细碎的光:“要说六年前我待的那榴花街,还不叫榴花街,而是叫烟波巷。那个地方聚集着许多不上台面的人,是济州最混乱的地方。我这人好赌,就喜欢找那帮没有背景的,使些手段便能让他们输得裤衩子都不剩。”他语气中隐隐有些得意。
“六年前的一日我在烟波巷找猎物,恰好见着一人衣着打扮不俗,那衣料配饰,啧啧,就和各位大人的差不多,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我和那帮混子待久了,有的时候也想沾沾贵气,说不定搭上个厉害的,还能让府衙那帮人高看我一眼。
“那人看着年纪轻轻,约莫二十上下,我见过的人多,能看出些门道,一看这人就知道他虽然不是普通百姓,但内里虚伪得很,和我们差不多。这样的人酒色财气,总有一样能拿捏得住,我起了心思想坑他一把。”
王邈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逡巡一周,似乎在观察他们的态度,但在场几人皆不是等闲之辈,就算他看人的功夫再深,也看不透他们。
王邈不觉有些懊恼,语气染上了些许烦闷:“他初来乍到,我假意教他地下钱庄的规矩,实则是将他的钱压入赌坊。赌坊那地方只要一进去,就很难出来,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上带的盘缠都输完了,还欠了一大笔债。这样的人赌坊见多了,拿了字据让他签字画押,若是还不上就卸了他的手臂。
“那人一听要画押,立刻不干了,说是要找府衙告状,还说......说的什么我记不清了,但是意思是他是从盛京来的,来我们这小赌坊是给我们面子,让我们不要给脸不要脸。你们听听,说的什么话?这我们能忍吗?”
盛京来的公子哥儿本以为自己不论走到哪儿都能吃得开,谁知入了烟波巷的地下钱庄,被些身份低微的人当猴耍。等他发觉自己中了套时,已欠下大笔债务,被赌坊的伙计压着胳膊摁在散发着铜臭味的赌桌上动弹不得。
公子哥儿本来穿着一身墨绿色圆领绸衫,腰间配了玉带,此时都输光了,只剩里头一件白色单衣。细皮嫩肉的脸搁在赌桌上一蹭,顿时火辣辣的疼。加上胳膊受人桎梏,不得使劲,吓得直嚷嚷:“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凭什么动我?”
赌场的伙计都不是善茬,哪个手上没沾过血?啐了他一口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没有钱就把命留下!”
公子哥儿也不是没见过世面,喘着气冷笑道:“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动我一下,我包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啊!啊!放手!”
话音未落,胳膊上顿时传来剧痛,疼得他龇牙咧嘴,如同砧板上的鱼在桌上扑腾。
“我管你是谁,来地下钱庄的人哪个是抱着慈悲心肠来的,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不就是想寻个野路子捞钱吗?”赌场伙计又一用力,公子哥儿半身从桌上弹了起来,又重重跌落,挣扎开的碎发糊了一脸,匍匐在桌上胸口剧烈起伏。
“怎样?我们够不够野?”
公子哥儿已是进气少出气多,他微张着口,发丝遮掩了他眼中的狠意,缓缓点了点头。
赌场伙计拿出一卷欠条,抓着他的手往刀尖上一划,他顿时爆发出一声刺耳的嚎叫,用了浑身力气将手往回拽。
“你不要不识趣,你若是不签,今日别想走出这个门。”伙计威吓道。
“不要......不要......我不能签......我一定还上,我只要回盛京我就能还上。”伙计无视他的哭嚎,将他的手扳开,重重压在欠条上,几乎要将他的手指折弯。
“你离开济州要是跑了怎么办?济州到盛京送信来回也就十日,时间足够让你家里人拿钱来赎你。”
他的身体突然顿了一下,转而微微颤抖:“不行不行,不能让我爹知道,我爹知道,就全完了......”
伙计冷哼一声:“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时候到了能还上就行。”
伙计一松手,公子哥儿浑身脱力地跌坐在地上,如同一条死鱼一般。
赌场伙计拿到欠条,不顾他的死活,念道:“一千两白银,限一月之内还清,不然月利百分之五。不要妄想逃跑,我们有人盯着城门。”
王邈将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在公子哥儿落魄之时装作好心接近他,对他的遭遇表示同情。又旁敲侧击问他究竟有没有法子能还上,公子哥儿却变了脸色,吞吞吐吐起来。
王邈劝道:“你家中既然有钱,为啥不让家里人知道?家里就算有什么老虎狮子,总归是家里人,不会让你把命丢在这里。”
公子哥儿目光遮遮掩掩:“你不懂,这事若是让我爹知道,他定会大发雷霆,将我每月的零花都没收了,将我关在盛京哪儿也不准去。不是还有大半个月吗?我再想想办法。”
王邈不知他有什么办法一月内能凑到一千两银子,若是真有这样的办法,他也想试试。于是这一个月内,他时时盯着公子哥儿的动向,只知道他去过一趟衙门,想让沈知州替他做保。看来这位公子哥儿确实有些背景,若是他这个月实在拿不出来,就找人跟到盛京取钱。
沈知州不清楚内情,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
他又找人递信,不过信件走的慢,还有遗失的可能,这时已过了五日,他看上去才有些着急了。
他在赌坊受了惊,这些天东奔西走,身子日渐亏虚,眼见衣袍宽大了不少。往日里锦衣玉食的贵人哪里吃过这样的苦,于是他拿玉冠作抵押,换了辆代步的马车。
自他有马车后,王邈就不便跟踪了,只知道某日夜里他回来时面露喜色,还从车里抬出了一个沉甸甸箱子。
王邈和钱打交道多年,隔着数里远都能嗅到里头金贵的气息,心中疑惑非常。
果不其然,第二日这位公子哥儿带着一箱银子换回了那张欠条,神清气爽地走出赌坊。
“这人和叶家的事有什么关系?”成丰问道。
王邈道:“您别急,您听我慢慢说。事后我想知道他的银子是怎么来的,于是邀他喝酒,他这人才被骗转头又忘形了,喝大了什么都敢往外说。他跟我说,济州北有座院子,是盛京的贵人专门为了豢养女眷偷偷建的。这里离盛京只有几日行程,有些高官显贵私下会来这里找乐子。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就算有风吹草动也来得及遮掩,隐蔽得很。”
百里珩的脸色冷了下来,眸光幽幽,唇抿成了一条僵硬的线。
王邈不知他是哪里不高兴,斟酌了一下接着道:“我都是听来的,究竟什么样我也没进去过。那公子哥儿看上去是有关系的,他说他替院子的主人找来了一个美人,又小又嫩,主人看了甚是喜欢,就给了他二百两银子,又借了八百两给他,还没设期限。”
王邈抬眼瞄了一眼面容冷肃的百里珩和成丰:“你们应当猜到了,这个美人就是叶苗。她被那公子哥儿瞧见了容貌,于是心生一计,将她掳走换了钱。”
百里珩望向他的眼中染上一层寒意,冷幽的声线越发捉摸不透:“这人叫什么名字?”
王邈被他的目光一刺,赶忙低头回道:“郑斌。他说他叫郑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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